习幽在房里坐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鬼使神差去了凡世,找到了那只小狐狸。
他挡在那些凡人身前,明明眼里怕的要死,却将胸膛挺得直直的:“国师,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看着他那副要保护别人的模样,他有些忍俊不禁,故意道:“若我要他们的命呢?”
他颤颤巍巍的拿着一只普通钢剑,恐吓他:“国师,我……我可是妖怪,你别……”
习幽轻轻的笑了下:这只小狐狸似乎连他在皇城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你……你笑什么?!”银尤双手抓着剑,紧张兮兮的盯着他,那双眼睛澄净剔透的过分,像极了那女人看着的样子,他其实,很不喜,这样的眼神好似能看透他内心的阴暗肮脏。
“跟我回去,他们便不必死。”他威胁道。
“说话算话!”银尤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保护比他更弱小的人,就像城主前日救那窝雏鸟一样,总要有一个人先伸出手来。
习幽把银尤安排在了魔族主城的一栋楼里,顺便给他指了几个老师,像是为了实现诺言一样。
次日午间小歇时,他又梦到了那个女人,不再是她死时的画面了,而是她入宫前的时候,这些他早该忘记的画面,重新浮现出来。
那时他正执着笔,在琢磨祭天礼上的事,她变成府里的丫头,将一盏新茶搁到他旁边,装模作样的垂着头,掐着声:“大人,这是今年新摘的茶。”
他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在她屏息紧张的时候一饮而下,然后赞了句好茶,继续书写。
她在旁边等啊等,等了一个时辰,哈欠打了一大堆也没见药效发作,于是耐不住性子了,直接挥了挥袖子,将一包迷药撒到了他身上。
“怎的,你是觉得这样就能制住我?”他掐了个决,身上立马焕然如新,举止优雅的向她走过去,在两步外停下来:“说吧,你想做什么?”
她脸颊通红的瞧着他,眼神虽露骨直白,嘴里却含蓄的极:“我……我是来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的!”
“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我们银狐一族报恩向来是以身相许的!”她理直气壮的说着,口里还不忘自荐:“我已经看过了,这皇城里没一个模样比我好,身段比我妙的。你是凡人,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妖精最能生养了。”她说这话时一脸坦诚,毫无半分淫靡之色。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她:“你真是来报恩的?”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发簪上的坠珠摇晃相撞,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看了眼左手边的选秀册子,突然道:“我要你入宫当妃子,去帮我拿个东西,你可愿?”
见她不说话,那双眼睛暗淡了下来,他故意道:“算了……”
“我去!”她急急道,然后缓缓的向他露出个笑来,卑微且温顺。
她恐怕不知道,他早就算好了,从她看向他,眼里装着遮掩不住的爱意时。
他需要一个足够美貌的女人去勾引人皇,然后将他的国家搞成一团糟,削落掉他身上的龙气,再将传国玉玺拿到手,这个人必须听从于他,而她来的刚刚合适。
他向来精于算计,只要能有利于自己的,他向来不会有任何犹豫。
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中了什么蛊咒,即便她看起来没有那个城府,他找了魔族最善咒法的人看,也没有找出缘由来。
习幽再去看那个孩子时,已经是三日后,那孩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房间里,手上翻着些老旧的药书,旁边放着抄写的纸笔,模样认真的极。
“听说你在学制丹?”他在他旁边坐下,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制丹?”他琢磨了下,魔族会制丹的人有哪些。
“国师,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他突然问。
习幽突然愣住了,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突然说不出口了:“我怎会知道。”
“哦。”他重新垂下了脑袋,好像也不是太在意的样子。
他想起那个女人问起他的情况时了,那脸上的慈爱和欢喜似要从眼里溢出来,这时,她总会从床底的盒子里拿出一件小物什:“国师帮我带给他,他肯定会喜欢的。”
他突然觉得心里沉沉的,开口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他却逼着她去做一些狠毒之事。
“国师是在说我的母亲吗?!”银尤兴高采烈的看向他。
习幽:“嗯。”
银尤:“她生的好看吗?”
习幽:“尚算可以。”
银尤:“那她温柔吗?她喜欢我吗?”
习幽:“喜欢。”
银尤:“那她……为什么不要我?她现在在哪里呢?”
“……”他突然起身,走出几步后,又转回头来:“我去给你找个制药能手来。”
“国师!那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银尤在后面叫。
——好,只要是国师说的,阿锦都会去做。
——我杀人了国师……那血……它好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一直黏在我的手上。
——阿锦觉着,只是瞧着国师心里便异常欢喜。
——国师也喜欢我的,对吗?
习幽走出房间,按了按发疼的脑袋,爆戾充斥着整个胸腔。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没有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十二月三十,正仪门、飘云谷两位掌门接连身死,而杀死他们的古玄派的池铭尊者,他以处置孽徒的理由诓骗两位掌门详谈,伙同妖族设下埋伏。
之后,正仪门,飘云谷和古玄派三大门派里的尊者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召集天下修士攻打妖族,逼其交出言韶,尚珑和池铭三人。
正月初一,魔族主宗。
“……埋骨宗那边已经处置妥当,但仍有……”
习幽伸出左手打住了手下的禀报,手上的笔顿住:“贵客来访,出去迎迎。”
他方走出去不过几瞬,便有人自天际飞来,那人手上拿着他魔族至宝,一身浩然正气。
“尊者到我魔族,莫不是来寻求保护?”
他落于地面:“皎皎呢?”
习幽淡淡笑着:“尊者找我问人?想来是急糊涂了。”
池铭:“你不必与我打什么机锋,这天下人都在找方折音,如今有本事藏匿她并帮其掠走皎皎的也唯独你魔帝一人了。”
“行啊。” 他也没想过能瞒得住谁,索性也懒的继续装下去:“断生留下,我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宁皎。”
池铭将剑重重指向地面,冷声道:“断生?你让方折音亲自来和我谈。”
“方折音在魔族可说不上话。”习幽捋着袖子,风轻云淡道:“你若不舍,那便等着收尸,如何?”
池铭咬了咬牙,将手上的断生握紧:“剑可以给你,但人我必须见到!”
习幽转身而笑:“可以,你随我来。”
到万鬼门的时候,宁皎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正对面,懒洋洋看方折音练剑,看着看着还不忘点评一二:“这招有破绽,你看如果对方用的是断刃,直接攻击……”
方折音的突然停下了动作,宁皎跟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嘴边扬起笑容:“池铭!”
“皎皎。”他站在那儿,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欢喜。
“我来接你了。”她不知道他为此做了什么,不敢问也不敢想。
宁皎:算了,还是先办正事。
转头看向习幽:“现在可以给我把这该死的封印弄掉了吧。”
“断生?”习幽伸出一只手来。
待剑以入手他方满意的解了宁皎身上的封印,从袖中摸出她的纳物玉佩丢还给她,道:“人你现在可以带走了。”
“师……师傅。”方折音垂头走上前来。
他抬了抬手指,指尖化出利刃直刺穿了她的肩胛骨,声音似携带着急骤的风雪:“若有下次,便是元神俱灭。”
她捂着肩头的伤口,跪落在地:“折音知道。”
“师叔虽固执,却从无害人之心,你杀他之过……”他沉了沉声:“……古玄派定会讨回。”
“他死有余辜,我并不悔!”她背脊笔直,声音慷锵有力,神色确如所言。
“愚蠢!”他突然有些后悔,当日答应师叔收她为徒,有时候过分的固执己见便是自掘坟墓,害人害己,“希望真相大白的那日,你还能如此坚定的说上一句,不后悔。”
“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