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气舒爽沁人,自窗口吹来的风卷带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温度适宜的叫人昏昏欲睡。
“娘娘,郑总管马上要到了。”外头候着的侍女上前福了福身,腰间的香包微微摇晃。
靠在窗边窄案上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一张美若画卷的脸便映入了眼帘,蛾眉皓齿,秀鼻朱唇,顷刻间整个屋子都似亮了几分。
她慢慢起身,发上的步摇朱钗发出清脆响声,女子把目光投到站在柱边稍显笨拙的青衣侍女身上,秀眉微瞥,轻斥道:“怎的大白天又犯起糊涂了?”
青衣侍女慌忙上前,帮她理平衣摆裙袖上的褶皱,那貌美如花的女主抬手扶了下发髻上的朱钗,然后示意她往后站,走出外间去迎人。
举手投足皆是一番风景。
须臾之后,有脚步声逼近,然后是接连的下跪行礼声。
那人快步走近来,手上提着个雕花木盒,身上穿着绛紫色蟒服,帽冠前方镶嵌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白玉,两侧的长绳下坠着两颗剔透晶莹的珠子,模样生的阴柔秀美,五官皮肤竟比女子还要好上几分。
“大人这是……?”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盒子,女子不解发问。
被唤做郑大人的男子从打开木盒盖子,拿出一碟红皮水果:“这是宫里刚到的金罂果,奴才寻思着娘娘或许会喜欢,便自作主张的拿了一碟来。”
“大人有心了。”她虚虚笑了下,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子:“只是为了本宫这点小事特意跑上一趟,耽误了大人的公务就不好了。”
听话是句好话,只是细品就能发现其中的推辞之意,近来,这郑和对她频频示好,一个控制了半个朝廷的权臣向她一个有名无实的妃嫔示好,着实不对劲。她向来谨慎,若换上别人指不定欢喜的夜不能寐,可到她这里便成了负担。
对面的人似是没有听出话中之意,仍旧扬着个笑脸:“奴才那点事哪能比得上娘娘的千金之躯?而且这事总是要做个全,若是随便找个人送来,宫里又没个会剥的,让娘娘吃的不痛快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站在一旁的青衣侍女埋着头,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不就是个石榴吗?搞的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一样,真没见过世面。
宁皎是寿终正寝后才进入到这个世界的,今天刚好满了一周,拿到手的身份牌等同于空牌,整个剧情里只出现过两次的不知名侍女,可有可无到了极致的人物。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位就是剧情里的男女主,没错,这是一本重口味宦官逆袭文,男主郑钦身兼多职,除了是内务府总管还是当朝太师,勤王,拥有谏言议政的权利,这么说是给皇帝脸,实际上他现在掌控了辛国的半壁江山,就是丞相见了他都得叫一声郑大人。
而女主是当朝贵妃,传闻中暴君的心头肉,掌中宝,这后宫里的第一人。
“这几天天气转寒,那你需要添置些新衣裳了。”郑钦抬了抬手,身后的小跟班立马将一个朱漆木盘端了上来,盘内放着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月白色蚕丝料子,只是一眼,宁皎就闭上了眼,一根线都是她现在买不起的东西。
宁袭月抬头看了眼门外的风和日丽,略显尴尬的笑了起来:“大人,现在才刚入秋不久。”
“总是……”
这时,外边嘹亮的一句:“皇上驾到——”,郑钦的话戛然而止。
得,三大主角全员到场,可以开始唱戏了。
“郑总管也在呢?”辛元政冷笑了下,大咧咧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摆了副全天下老子最大的模样。
这辛朝的服饰有点魏晋时期的感觉,并没有说皇帝就必须穿什么黄色来彰显尊贵的习俗,说白了,怎么好看怎么舒服怎么穿,这个时候就是拼衣品的时候了。
今天暴君穿了身红龙鸦青交领宽衣,广袖翩翩,风 流肆意,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就是更加阴戾深刻,轮廓分明了,就搁那坐着便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郑钦想来是习以为常了他这种脾气,麻利的下跪恭迎,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很。
然而半刻钟过去了,辛元政无动于衷。
再一刻钟过去了,辛元政仍旧闭着眼睛假寐,没有让大家平身。
人微言轻的宁皎不敢说话,只能寄希望于旁边身娇体贵的贵妃娘娘,结果人贵妃同志跪的笔直,一脸的波澜不惊,准备跪到海枯石烂的意思。
正当她也准备跪断腿的时候,郑钦开了口:“皇上。”
这才对,毕竟男主变态归变态,对女主还是十分细心温暖的。
辛元政睁开只眼,挑了挑眉,邪气的很:“怎么?”
“奴才们皮糙肉厚倒是没什么,着娘娘……”
“郑总管怎么会在贵妃这儿?”辛元政将手肘支在扶手上,然后撑于耳后:“这祈和殿里莫非有什么稀奇宝物,不如拿出来跟朕一起说道说道?”
郑钦微微垂眸,看似卑谦,语气倒没有什么恭敬的意思:“皇上说笑,奴才不过是来送些新果的。”
辛元政端起桌上的的茶,慢慢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可你最近是不是来的太勤快了,都要赶上朕了。”
“奴才不敢。”郑钦做了个磕头的动作,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声还要小。
辛元政静静的看着他,完全不顾及对方的身份,摆明了一副今天非要让他给个说法,不然就长跪在这的意思。
这样是不明智的,但这确实是暴君能干出来的混账事儿。
郑钦很明白他的脾气,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现如今必须找个理由出来,再说自己最近确实是走的频繁了些。不管怎么做什么还是得弄个名头,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贵妃这边。
“奴才确有一事隐瞒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说来听听。”辛元政抬了抬眼皮,一副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的样子。
宁皎平生出些不妙的念头,果然,这郑钦掷地有声道:“奴才这年纪不小了,便想找个体己的伴过日子,贵妇这宫里的贴身侍女性格温顺知礼,奴才觉得不错。”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怪不得她左想右想总觉得那里不对,现在才想起来,原主第一次出场拥有笔墨描写就是在个时候。
按照剧情的发展原主成功“嫁”给了郑钦,成为了他和女主的挡箭牌,最后昏君被他搞死后,原主也因为碍眼被偷偷处死了,是的,死的时候是第二次着墨。
“奴婢觉得不好!”宁皎赫然喊道,一下子惊到了一屋子的人,众人纷纷抬头看她,震惊于她的英雄豪杰。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来自郑钦的死亡凝视,宁皎挺直腰杆,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愿和郑总管在一块。”
辛元政纯属是想看郑钦的笑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哦?郑总管位高权重,八面玲珑的,你跟了他在这宫里可就威风了。”
“奴婢,奴婢……”宁皎疯狂的想理由,最后得出了个死亡答案:“奴婢不喜欢郑总管的长相。”
话音一落,宁皎就知道自己要GG了,敢说太监长的不好,这不是明摆着骂他们是娘炮人妖吗?完蛋,她要活不过三章了。
辛元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看她的目光也稍微不那么嫌弃了:“这倒是在理。”
宁皎略一偏头,就对上了郑钦阴恻恻的眼神,见她看去,他还扯出个诡谲的笑来。
此时此刻似有一股凉气自脚心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宁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于是狗急跳墙,啊呸,急中生智道:“其实奴婢一直想去御前侍奉,不知皇上能否恩赐?”
辛元政微微直起了些身子,看她的目光带了些审视探究的意思:“给个理由。”
她埋下头,怯懦小意道:“奴婢……奴婢十分爱慕皇上,但念及自身姿色,着实羞愧难当,便想着能侍奉皇上起居,常伴在侧也是好的。”
是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一双月白绣云文的靴子没入视线,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抬起头,看着朕再说一遍。”
宁皎听话的抬起头,对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是翻涌的杀意和不耐,左手食指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是他暴躁前的预兆。
而她像是未察,一瞬不瞬看着他,四目相对间,他没有从那双眸子里看出惧意和慌张,更没有预想的讨好和目的性,她的目光温柔恬静,就像一个普通少女看着自己心爱的情郎。
辛元政为自己这个想法恶心了一下,转身回到了座位上,冷笑着:“想做便做罢,之后不要后悔就是。”
“奴婢叩谢皇上。”宁皎忙不迭磕头谢恩,笑容真挚的扎人眼。
辛元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嘲讽的勾起嘴唇,不屑的很,想来又是哪个大臣派来送死的。
自然,也可能是郑钦的,两人在他面前演了场苦肉计。
不过看在她演技尚算不错的份上,姑且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