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和Oliver开门下车,望着满身酒气的陆小冬直纳闷:“你不是跑去职工宿舍住了吗,怎么大半夜地跑我们楼下吹风啊?”
“还说呢,你爸一说你回来了,我就放下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成想你倒好,竟然玩起了车……”
冷静瞪大眼睛,那凶恶的眼神好似在说: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呵,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是吧?”陆小冬冷笑,或许是受到刚刚那一幕的刺激,长久以来被压抑心中的嫉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前脚老情人刚刚落了难,后脚就跟廖大公子好上了。冷小静,我一直把你当成这世界上最纯真、正直的女孩,一个手指头都不敢碰你,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陆小冬!”冷静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瞎说什么呢?!我跟Oliver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瞎说?我告诉你,我恨不得现在就干脆瞎了!省得看见你继续堕落!知道现在尚华已经乱成什么样了吗?连前台都换成了马董事的人!谁还有心情认真工作啊!以现在尚华的情形,要不是梁总监努力运作,我们怎么会得到巴黎时装周的邀请?你知道设计部所有人已经有多少天没睡觉了吗?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儿谈恋爱?!我都替你臊得慌!”
“再说一次!我、没、有、谈、恋、爱!”冷静咬牙切齿道,“你平常跟我怎么胡说八道都没关系,但你不能往Oliver的身上泼脏水!如果你今天是特意跑来说这些的,那么很抱歉,我家的沙发不再欢迎你了。”
陆小冬挑眉,气得满脸通红:“怎么,赶我走是吧?我们俩十几年的感情,还不如这个刚认识没两天的家伙?你可以啊,一会王太子一会Oliver的,游刃于两大摇钱树之前啊!他们有什么好的,不就有两个臭钱吗?是不是只要我有了钱,你也就愿意跟我了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小冬你别给我借酒装疯啊!”
“是!我是疯了!我要是不疯,怎么能天天在公司里看着你和王太子眉来眼去,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转投另一个有钱人的怀抱?我以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混得再落魄,只要我一回头,你就站在原地,为我亮起一盏灯,温柔地接纳我。我以为,就算我被全世界唾弃,就算我什么都不是,你都不会嫌弃我。我以为……你会等我。”
看着他说着说着便蹲在地上,无比失落的样子,冷静的心里一阵抽痛。十几年的默默守候,早已深入骨髓,岂是说忘就能忘的?只是那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早就让她的内心疲惫不堪,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最终演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即使没有王太子的出现,即使陆小冬浪子回头向她表白,她扪心自问,也不会再接受他了。
“他不是你的初恋吗,就这么让他走了?”
望着陆小冬那失魂落魄的背影渐渐远去,沉默了良久的Oliver有些感慨的问道。
冷静却摇摇头:“初恋永远是最美好的,却也最适合留在记忆深处。”
Oliver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很少听你说这样走心的话,看来这也是初恋的力量?”
闻言,她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巴黎时装周是怎么回事?”
“对了,你之前一直在闭关学习,所以不知道。作为大众平价品牌,尚华一直被四大时装周拒之门外。梁梦接任设计总监后,就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时尚资源为尚华争取机会。半个月前,她终于得到了法国时装协会的内定,今年的巴黎秋冬时装周,也有了尚华的一席之地。”
“……不愧是她。”冷静怔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尚华海外销售遭遇水土不服,除了东西方的审美差异,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品牌知名度。董事长一直想挤入巴黎时装周,以此抬高尚华在时尚圈的地位,将尚华的设计理念传播到全世界,却屡屡遭到法国时装协会的冷遇。梁梦能把这件事做成,足以可见梁家在欧洲时尚界的地位。况且尚华正值多事之秋,被外界普遍看衰。归根到底,设计才是一家鞋业品牌的生存之本。要是能在这场大秀上一鸣惊人,让世界看见尚华真正的实力,或许能扭转颓势,甚至更上一层楼也不一定。董事长没有看错人,她确实是王家最好的儿媳人选。”
“儿媳?”Oliver一愣,琢磨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立刻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什么儿媳,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夜里王叔叔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难过?”
“真的没什么,你别太在意了。”冷静努力让自己咧开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要她能帮到他,能帮到尚华,那就够了。”
“傻瓜!你在这里折磨自己,为他孤身涉险,为他受伤哭泣,他却一无所知地搂着别的女人,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没错,我就是傻瓜,只要爱上了,谁都会变成傻瓜。”
“……我有点怀念那个冷酷到底、永远理智的冷秘书了。”他叹息道。
她微微一笑:“可惜,冷秘书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就只是冷静而已。”
“王先生,三次庭审中,这是您第一次作为证人到场,这是否说明您对此次审理的结果很有信心?”
“王先生,难道您已经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
“王先生,您以一己之力对抗世界第一资本,是否太过冒险?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庭外调解吗?”
“王先生,听说您和梁总监已经准备订婚,而大婚的日期就定在来年的情人节是吗?”
王先生、王先生、王先生……
从下车到法院门口的不到十米距离,光是“王先生”这三个字就轰炸了不下几千次,饶是佛也被炸出火来了。偏偏王太子和梁梦都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老手,互相搀着手,在保镖的隔离下安然穿过了人群。正要抵达终点时,一个尖锐的提问却让王太子停下了脚步。
那个曾在地铁里堵过冷静的女记者说:“王先生,传闻您是因为梁总监的出现,才与尚华的首席秘书冷静分手的。她还因此伤心得辞了职,之后便失踪了。虽然您情史众多,但与冷秘书的这一次却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网上很多人都认为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如今事情变成这样,很多CP粉都对您表达了失望,对此,您有什么说法吗?”
沉默了好一会,王太子才转过身,相较于记者们虎视眈眈的眼神,他的语气和表情就显得很平淡了:“既然你们要说法,我就给你们——我,王太子,在此澄清,我和冷秘书之前出现的那个绯闻,是有人毁谤中伤,我跟她从来没有发生过工作以外的交往。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请各位不要再为此事打搅她的生活,谢谢。”
说完,在所有人无比惊诧的目光中,他向他素来最为痛恨的记者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走进了大门。
却不知,人群中有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女孩,正默默地注视着他和梁梦一起消失在玻璃门后的背影,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法官大人,我反对!被告律师是在诱导证词!”
“反对无效,被告律师请继续!”
面对原告律师的暗自愤恨,被告律师微微一笑,走近坐在证人席上的牛董事,用一种似乎带有魔力般的低沉嗓音缓缓问道:“请问您在2018年1月19日晚上九点半左右,是否来到溧阳街31号的‘日照’酒家,与原告王太子先生进行了会面?”
牛董事看了看原告席上脸色难看的王太子,又看了看被告席上的脸色更难看的Anderson和马董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是去了。”
“是他主动邀请您的吗?”
“是,当天下午四点左右,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想要请我吃顿饭。”
被告律师步步紧逼:“证人,原告是否在酒席间暗示或明示,让您抛弃我方马先生和摩格资本的阵营,改投他的麾下?是否以利益相诱,让您拿出相关证据,来帮助他们赢得这场官司呢?”
闻言,原告律师再次跳脚,双方唇枪舌战激辩数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京城第一大状果然名不虚传,用理智而审慎的语言,柔软而毒辣的机锋,直击原告缺乏决定性证据的软肋,几套组合拳出手,硬是把原告律师逼得哑口无言。
面对如此局势,连梁梦也不禁握紧了手机,有些担心地望着原告席。
眼看胜券在握,马董事不禁勾了勾嘴角,向王太子投去了充满挑衅的眼神。然而令他懊恼的是,王太子竟然微微一笑,原封不动地将这份挑衅反弹了回来。
臭小子!看你待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狠狠地瞪了牛董事一眼,示意对方赶紧速战速决!
牛董事点了点头,然后高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叙叙旧。我作为长辈呢,提点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忽然发酒疯,跳起来打了我一拳。哎哟气死我了真是,你们看看我这眼睛啊,到现在都没彻底消肿呢!所以我总是说他爸,太溺爱孩子,看看都把这臭小子惯成什么德性了!”
法官敲了下锤子:“证人,请注意你的用词。”
牛董事摸了摸鼻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马董事急了,更加用力地朝他挤眉弄眼,就快把五官挤成肉饼了,却换来牛董事不住的眨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大哥你什么意思啊,我看不懂啊……
“笨蛋!”他拍桌而起,指着牛董事的鼻子大骂。
“肃静!被告不许对证人做人身攻击!”
马董事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连忙向各位审判员道歉,然后缩着脖子坐了下来。
Anderson在一边皱眉:“马总经理,您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这老牛突然是怎么了,他之前明明说录下了王太子收买他的证据……”
Anderson挑眉,看了看淡定的王太子和一脸无辜的牛董事,阴森森地笑了:“恐怕,你的这位铁哥们,是真的被王太子收买了啊……”
“这怎么可能?老牛这个人我知道,他根本就没这个智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不也是你们中国的古话吗?牛董事能在尚华十几年的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不论哪边上台都牢牢稳坐第三把交椅,又岂会是如此简单?”
“不可能、不可能……”马董事连连摇头,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他鄙视利用了一辈子的大傻子,竟然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忽然想到了什么,Anderson脸色一变,抓着马董事的胳膊道:“你之前跟牛董事谈话,有事先做干扰处理吗?”
“没有啊,谁也不会防着一个傻子啊!你是说……”马董事突然脸色大变,终于回过味来了。
话音未落,果然见牛董事高举起右手,大声续道:“报告法官大人,我这儿还有点好东西,想跟大家伙分享分享。”
电视机里,Anderson和马董事脸色灰败地走出法院,被疯狂的记者围堵在中间,不得不做出“深表遗憾,来日再战”的官方发言……
梁梦关掉电视屏幕,转身坐到了王太子的书桌上,如丝如缎的吊带连衣裙轻轻包裹着近乎完美的曲线,细腻光润的香肩散发着成熟女性的致命诱惑。
“你这招釜底抽薪,可真是狠啊,马董事这辈子可算是毁你手上了。至于摩格嘛,本来就因为这场官司影响了股价,对Anderson很是不满呢,要不是他力保胜诉,提议做高尚华股价套现,早就被发落边疆了。这下倒好,摩格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彻底弄臭了名声,现在恨不得把尚华的股票疯狂抛光呢!”
“既然是我引狼入室,这屁股也该由我来擦。反正现在股价已经到了最低谷,他们要抛就抛吧,有多少我接多少。”王太子把玩着手中的笔,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有多少接多少?”梁梦不禁笑了,“我说大少爷,我倒是问问你,你……有钱吗?”
“当然没有。”
王太子淡淡一笑:“没有那就借嘛,廖叔叔已经答应帮忙了。”
“廖家?”梁梦恍然大悟,“难怪你能说动牛董事反水,原来是廖叔叔在背后支持……”
正说到这里,一阵咚咚咚咚的敲门声疯狂响起,那架势就跟叫魂似的。王太子按了按被吵得直突突的太阳穴,冲过去一把开了门:“谁啊?!”
一个圆滚滚的身体扑通一下掉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王太子的腰:“不好了啊太子!非洲突然爆发瘟疫,国际棉花价格大涨,廖氏的原材料都是非洲进口,这一下股价就砍了一大半,元气大伤啊!你说廖家哪还有钱支援我们啊!”
“……你还真是擅长带来坏消息啊。”
王太子脸色都白了,却还在强撑着跟肥四开玩笑。
“您可别埋汰我了,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啊?!要不,您跟您之前的那些同学朋友借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这些人,哪有什么真朋友?听到尚华有难,一个个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那就找机构,不是有好几家都在联系您吗?”
“找机构?请神容易送神难,摩格进入的时候,董事会还很强势,现在烂成一锅粥,再让机构进来,不是刚出狼窝又进虎口吗?”
“那、那、那……”肥四跟那儿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上嘴巴,一个人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王太子也没理他,一个人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忽然睁开眼,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彩铃声刚刚响起,手中的电话就被人收走了。他愣了一愣,发现是梁梦。
“你干什么?快还给我!”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抢。
梁梦微微一笑,轻轻拉开抹胸的领口,将手机直接塞进了自己的乳沟里。其动作之大胆,把肥四的眼睛都看直了。
饶是王太子见惯大风大浪,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这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快拿出来!”
“那你先告诉我,这是要打给谁?”
“……我的投资经理。”
“投资经理?”
“我在美国的时候,做了一些投资,现在有一些项目已经发展得不错,是时候退出了。暂时不能退出的,我就找银行暂时做质押,尽量贷到更多的现金流。”
“我还当你在一门心思地吃喝玩乐呢……可是这够吗?ROI(投资回报率)是多少?”
“粗算,净增八亿美元左右吧。加上本金,目前应该能调动的最多十亿。”
“净增八亿?!本金才两亿!”梁梦惊得唇膏都要掉色了,“我天,你是什么投资鬼才啊?!”
“从小跟着老头子耳濡目染,再不会也学会了。再者以前些年的经济形势,投资游戏和房产很难不挣钱。”
“……别谦虚了,天使玩的可是真眼力,我在继父身边染了一辈子了,也没见投资成功过什么。不过,就算加上这些,也不够吧?”
王太子摇摇头:“远远不够,起码还有三十亿的缺口。”
三十亿美元啊……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梁梦忽然深吸一口气,将手机从胸口抽了出来,轻轻地放到了王太子手里:“如果我说,我能够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