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舟犹如被困凶兽,战鼓声声宛若神兽怒吼。
王世充手持长槊,当先兔起鹘落,人已经立在铁链之上,他身上没有铠甲,依据了江湖人士的规矩,一人一器,一横一竖。
王世充有些挑衅地扫视对岸众人,笑道:“尔等贼子,江都丞王世充在此,谁能接某一招?”
岸上,刚才那个被吓破胆的青年垂头丧气,已经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旁人望着他,他左右看了看,终究没有勇气再上去。
李靖的一箭没有杀他,可比杀了他还难受。之前他放下大话,说起来豪气干云,可一旦大话未果,那就成了一块狠狠砸在脸上的巨石,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天下人多标榜淡泊名利,可又有几人做到,陷入名利的泥沼,便是英雄该是的西楚霸王,也终究被必死在乌江前。
为名为利,终究牵绊人生。
江游儿看着对岸那人,暗道李靖的本事,澹台茂名曾教过他兵法三册,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李靖刚刚那一手,很可能成了逆转乾坤的关键。
王世充睥睨两岸,那带斗笠的老者终于发话:“老二,你上!”
此时,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走了出来,他手持一柄八角锤,豹额虎目,竟然没有蒙面,他居高临下,俯瞰王世充,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瓮声瓮气道:“好,终于有个稍微趁手点的对手了,好好接某一锤!”
说着他举着大锤,翻身跳上了一条与王世充相邻的铁链,顺着铁滑了下去。
江游儿眼神骤凝,而支庭芳也暗赞一句:“此人好生自负,不过还算磊落,他没有踩同一条铁链,否则这一下他就可以占据先机。”
江游儿也深以为然,眼看那汉子滑到王世充身边,脚下一顿便停了下来,与王世充渊渟岳峙,并未抢攻,反倒问了一句:“怎么样,你可准备好了?”
王世充随手将手里的长槊收在身后,傲然道:“某手下从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那汉子哈哈大笑,竟叫了个好,“好大的口气,某叫杜伏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记住了,日后想寻回场子,随时奉陪,今日只伤不斩!”
王世充扬起嘴角,出言道:“来吧,手底下见真章!”
说话间,王世充只是长槊前横于胸,做了个守势,似是想先接一接杜伏威的八角锤。
杜伏威掂了掂手里的大锤,朗声道:“这锤不算趁手,不过一百五十斤,还是轻了些,不过也不是一般人能接下的,你站稳了!”
他将手里的八角锤抡了个圈,脚下一动,人已经飞向了王世充,八角锤朝着王世充胸前的长槊砸去。竟然是迎难而上,力求一击分胜负。
王世充大喝一声:“来得好!”
手里的长槊不必不让,猛地向前推去。人随兵走,跃上半空。
“铛!”
二人身形在半空中交错而过,易地而处。
江游儿看的分明,刚才一击当中,是杜伏威占了上风,论力量,王世充很不占优,但他刚刚以巧劲化解,借力用力,后发先至,本可以一举让杜伏威受个重创。
却不想,杜伏威绝不可小觑,此人气力之大,内外兼修。若是一般人天生神力,再修外功,也能获得一身横练本领。可一旦遇到内劲高手,便难招架,实乃外家高手招式横冲直撞,施力也刚猛无铸,但人力有时尽。遇到内劲高手,对方力气绵绵,较外家高手更为悠长,等到外家高手力气用尽,那就只能任由内劲高手发力,毫无招架之力。
方才王世充便是等到杜伏威力道用老,再行发力,攻其不备,却不想杜伏威旧力未尽,新力又生,硬生生接下了王世充的暗劲。
杜伏威甩了甩手,哈哈大笑道:“好手段,竟能逼得我加一把劲,看来要亮亮真本事了!”
说着,他将八角锤当空一挥,顿时竟有风雷之声,气势陡变。
王世充握了握长槊,口中道:“来呀,放手来,让某见识见识,许久没这么畅快了!”
他将长槊猛地一甩,竟发出一声爆响。
二人不再试探,开始抢攻。
王世充长槊突刺,横挑,招招攻向杜伏威空门,然而杜伏威大智若愚,竟是引蛇出洞,八角锤势大力沉,却有灵巧多变,数次以攻代守。
两人斗得不亦乐乎,金铁交鸣之声阵阵。
江游儿捏了把汗,他虽少与人争斗,可有着常人没有的眼光,他看的分明,杜伏威正仍有余力,而王世充却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气势上,王世充几次被杜伏威逼退,已经节节败退,杜伏威却愈战愈勇,此消彼长之下,只怕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咔嚓!”
忽然一声,王世充手里的长槊被杜伏威砸断,而他为了卸力只能被击飞出去,向着玄武舟方向重重摔了过来。
支庭芳纵身跳起,在他身后一收一送,将他稳稳落在穿上。
王世充神色黯淡,而杜伏威却也没有耀武扬威,只是看向王世充,忽地冷哼一声:“好本事,能在我锤下不死,你有几分本领。”
说罢,他扫视船上众人,摇摇头道:“你们认输吧,剩下的没有我的对手。”
王世充捂着胸口,显然受伤。江游儿上前扶着他在甲板上坐下,他点头示意,随即深吸口气,便打坐调戏。
支庭芳忽然娇喝一声:“这人好大的口气,我去会会这个傻大个儿!”
李靖似乎早就将她算在出手之列,竟未阻止。
对岸的老者笑道:“李大人,第一局老夫获胜,这一局你莫非真让这小丫头上?”
李靖淡淡道:“又有何不可?”
老者道:“李大人你这手无理手莫非还是美人计?老夫实在是瞧不出其中的门道。”
李靖朗声道:“既然如此何不作壁上观,观棋不语真君子。”
老者道:“非也,你我可是执棋人。”
李靖却摇头道:“我李靖从来没当他们是棋子,这一船与我同舟共济,出生人死,早已是至亲兄弟,于我都是家人。”
老者须臾感慨:“李大人,得尔可得天下!”
李靖道:“大隋天下,乃天下人只天下,岂一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