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少有这样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了,韦燕喜刚刚落座,太后口中的阿兰便也来了。
当今后宫中真正的无冕之后,令澧兰。
据说成闵昔日在东宫的时候,就只有令澧兰一个侍妾,并未迎娶正妻,而如今后宫中,只有四五人罢了,更是没有皇后,位分最高的便是令澧兰,可谓是宠冠后宫。
韦燕喜打量着这位贵妃,这女子看面相也并不是有什么天人之姿的美貌,但气质却也如名字一般温润如兰。
“阿兰,这是朕的妹妹,益王韦燕喜。”成闵拉着贵妃的手走到韦燕喜面前介绍道。
韦燕喜连忙站起身:“臣见过皇嫂。”
令澧兰温柔地握住韦燕喜的手,笑着说:“早就听母后与陛下常常提起你,都说你是个少有的妙人,更是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韦燕喜尴尬地笑了笑:“皇嫂过奖了。”
“你平时也不是这样啊,怎么今日这么温柔?”成闵奇怪地看了这令贵妃一眼。
令澧兰反而瞪了成闵一眼:“妾身如今是贵妃,主理六宫事务,自然要端庄大方的好。”
成闵懒得与令澧兰斗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便在太后身边坐下了。
韦燕喜微笑着看着这帝妃二人,倒是看出了些不一样的——用“欢喜冤家”四个字形容这二人,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饭菜都布完了,宫女试膳也试过了,四个人便都动起筷子来,韦燕喜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刚要张嘴说什么,便被太后察觉了,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给韦燕喜夹菜,而韦燕喜也只好不停地吃,本来还想借着饭局弄清楚韦燕来被将军府软禁的事情,却来开口得机会都没有。
果然是在后宫中过了半辈子的女人啊,一个眼神就知道韦燕喜要说什么,跟太后相比,韦燕喜要历练的路还长着呢。
韦燕喜在寿昌宫吃得是御膳房的山珍海味,却说这方天,掖廷宫里的苏送吃的却是几乎腐烂的干菜。
掖廷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关押犯了罪的贵族的地方。有时候将军在外征战,为了防止临阵倒戈,这里也会用来软禁一些将领的家人。
苏送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抓进来,但大致也能猜到个大方向——必定和师父以及苏家的案子有关。可师父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那天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喂,小子,给老夫把饭端过来。”缩在墙角的一个老头对着苏送喊道。
苏送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门外放着的盘子端进来放在这老者面前。
走到近前,苏送才发现,这老者竟然是个瞎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瞎子吗?”老者似乎感受到了苏送奇怪的目光,便十分凶狠地喝到。
苏送连忙起身后退几步:“失礼了失礼了,不该对着前辈这样看的。”说完他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你等等。”老者喊住苏送,“我是个瞎子,所以这里关押的人大多不爱搭理我,你不如过来跟我说说话,或许我能告诉你一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老者的这番话倒是吸引了苏送的兴趣,他转身走回这老者面前坐下,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道前辈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能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老者的眼睛虽然空洞,但依然表现出一种超然之感。
苏送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是长宁苏府的遗孤,我叫苏送。”
“大点声!”老者似乎没有听清苏送说话的声音,对着苏送大声地说道。
“我是长宁苏氏的苏送!”苏送的声音大了一些。
“再大点声!”这老者像是故意在捉弄苏送。
苏送抬起头,对着这老人的耳朵喊道:“我,长宁府苏氏,苏送!”
老者似乎对于苏送的反应并不吃惊,反而嘿嘿一笑:“这才对嘛,男人说话就该底气足一点,别跟个蚊子一样在那里嗡嗡嗡的。长宁苏氏对吧,贞元初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家?”
“是。”苏送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老者似有所悟,“嗯,那你说话声音确实该小一点,话说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从青城山下来,遇上了龙图阁的人拦路,就被抓住了。”苏送这话说的委屈巴巴的,“我就是个流浪的游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被抓进来了。”
老者伸出手。摸了摸苏送的脸:“那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只要是从前的故事,我知道的,我都可以说给你听一听。”
苏送愣了一会,弱弱地问道:“那您知道当今的益王殿下韦燕喜的事情吗?”
老者收回手,摸了摸自己那乱糟糟的胡子:“你说那个坐镇西南的女娃?太后的亲侄女?”
“是。”
“她的事情我不大清楚,毕竟那女娃三岁多就到锦官城去了,又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不过关于她家的事情倒是可以说道说道,你听不听?”
苏送连连点头,却反应过来这老人看不见他点头,便只好“嗯”了一声。
“韦家,京兆韦家,世家大族,自明唐伊始,出了四个宰相两个皇后,但嫡支人丁单薄,实在可怜。”老者说话娓娓道来。
“挑重点说。”苏送不太想听这种老故事。
“咳咳,重点嘛,和皇帝有关。”老者继续卖关子。
苏送见这老者半天说不到重点,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欸,小子,先不要走,你等我把话说完。”老者连忙喊住苏送,“当今圣上出生之时,大国师符凌清声称,这位帝国的嫡长子,并没有帝命,也就是说他并不适合继承大统。但七年后,韦家的三小姐出生,亢宿异动,直逼太子星。”
“或许只是巧合?”苏送问道。
“你见过这样的巧合?那个孩子的八字交到我手里,我却算不出她的命数,而且从她出生之后,当今圣上反而生出了一股帝王之气,直逼先帝啊。”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摸了摸胡子:“普天之下,这种异事只有在某些典籍之中隐晦地记载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是嬴朝的哀太子弗与灵殇帝亥。帝命一分为二,兄弟二人各掌一半天下,二星耀世,可见大治之朝。若是其中一人先行死去,另一人手中的天下也会动荡不安,生出大变。所以原本多疑的先帝是要杀死尚在襁褓之中的韦燕喜的,却因为这个原因留着这个姑娘长大成人。而韦氏夫妇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三岁之后便将韦燕喜养在西川,更是将西川建立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铁桶,虽然明面上西川并未有造反之意,但却和南诏一般不归朝廷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