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不知何时传起了谣言,说那日与韦燕喜一同来到韦家的苏送已经与韦燕喜成了婚,早就是韦家名正言顺的主子。
谣言传到韦燕喜耳朵里,这益王殿下也不过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这谣言毕竟也不是空穴来风,三年前。可是韦燕喜他爹亲口定下了韦燕喜与苏送的婚事。虽然未能真正成婚,但早就已经名声在外。但两人之间确实又没有什么,等着这冬日里的寒灾过去了,韦燕喜另外找时间澄清也好。
当下要紧的自然是赶紧缓解这雪灾的事情,能少死些人自然是最好的。
韦燕喜赶忙叫了幕府的度支使等人过来商量着拨了银子到下面的州府,又额外在锦官城外的安国寺安排了一场施粥来稳定民心。虽然身体孱弱,但这场施粥她却不得不到场。
毕竟,保住蜀中地区的民心,日后在朝堂上混不下去了也还有个退路。
施粥的时候,益王府几乎全员出动,无论是年纪尚幼的韦燕来,还是寄住的梁尘,抑或是怀着孕的柳挽青,能出门的都来了,自然,其中也少不了苏送。
韦燕喜裹着一件雪白雪白的狐裘,站在安国寺门口的屋檐下,面庞素净,不施粉黛,只是微微皱着眉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时不时有百姓上前来行礼,韦燕喜便微笑着寒暄几句,颇有几分爱民如子的感觉。
苏送等人在下面帮忙分发棉花,干粮,忙得不亦乐乎,却没有一人注意到韦燕喜的神态异常。
“殿下。”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韦燕喜的神游,定睛一看,是城西卖红油抄手的王
大五,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这几日怎样,家里薪柴够用吗?”韦燕喜伸出手从王大五怀里接过那孩子,“因因都长这么大啦。”
“托殿下的福,这几日虽然是冷一些,但一切还能如常。”王大五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从前韦燕喜年少之时,时常到城西的书院行走,便也与在书院门口摆摊的王大五混熟了。而这小女孩,正是刘辟作乱的那年出生的。
“那便好,若是还缺些什么便到府衙里打声招呼,”韦燕喜点点头,将孩子放在地上,“到底是这最乱的时候出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吃了不少苦,身子也瘦弱些。”说完,韦燕喜便转身向后面站着的韦燕来吩咐道,“去取些点心蜜饯来,小孩子爱吃。”
还未等韦燕来转身去取,却见苏送拎着食盒便走上来了:“我见这边有小孩子,便自作主张找人带了些点心上来,殿下莫要怪罪。”
“有劳了。”韦燕喜礼貌地笑了笑,顺手将食盒接了过来,打开取了一块莲花酥放在小朋友手心里,有将剩余的点心连盒子递给王大五,“拿着吧,这些留着给孩子当个零嘴也好。”
小女孩抬起头看向韦燕喜与站在旁边的苏送,甜甜地说道:“谢谢殿下和苏公子,祝殿下和苏公子白头偕老。”
韦燕喜尴尬地笑了笑,弯腰摸了摸这孩子的小脑袋,“这番话谁教你的?”
“我听街上其他小孩说的呀,他们都说,您府上的苏公子早晚要和您成亲呢。”小孩懵懵懂懂,“可是为什么他们说您一定会嫁给苏公子呢?”
“因为那是父母之命。”韦燕喜不知可否地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小,自然不懂,等你十五六岁要议亲了,这些事情便明朗了。”
她站起身,对王大五说:“带着孩子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不要冻伤了。”
王大五似乎看出韦燕喜神情的异样,连忙行了礼带着孩子走开了。
韦燕喜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冰凉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落在她那如雀屏般的睫毛上。只听见她声音沙哑,似是古稀之年的老妇。
“苏送,何为白头偕老?又为何要白头偕老?”
苏送看着韦燕喜,却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恐惧之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便是与心爱之人一起共度余生,直到死亡。”
“你在我府上便能活命,出了这益王府,街上就有不少龙图阁的人排队杀你,你我走到这步,已经足够,切莫再往下一步。”韦燕喜转身看向苏送,眼神冷漠如同看陌生人。
“阿喜,你这话——”苏送看着韦燕喜,满眼震惊。
“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韦燕喜从苏送身旁走过,只留下一阵冷冽的香味。
苏送站在原地,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深渊,也无非是死罢了。
苏送是这样想的,躲在暗处的另一个人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韦燕喜不愿意嫁给苏送,那想个办法让她不得不嫁给苏送不就好了?
回到府中没多久,韦燕喜就派人前去请了锦官城各大商号的老板过来。这天灾,可不是单单借着官府的力量就能扛过去的,这商人们适当的时候也得给出点血,毕竟还有东川的灾民要救济呢。
如何交涉成了大问题,既不能让步太多,也不能得罪了这些人。
韦燕喜坐在中堂内,望着门外飘零的雪花,陷入了沉思。
“这般紧要关头,殿下怎么能在此发呆呢?”一女子的声音惊醒了韦燕喜,来者一身淡紫暗锦纹棉袍,笑语嫣然。
“梓娘。”韦燕喜轻声唤道,“只是此事颇为要紧,不敢掉以轻心罢了。”
“若是殿下不嫌弃,臣愿出一份力。”梓娘笑得好看,颇有韵味,“阿梓昔日是商贾,自松州来此,尚未能帮殿下做些什么,还望殿下能给个机会。”
“你本就于我有大恩,怎么能再麻烦你。”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阿梓微微一笑,“您去休息便是,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