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出寺院外面,回过头,看见那些香客站在门里看着我,并没有跟着出来,似乎在我们之间有一道玻璃墙,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他们依然笑着,却突然转过身向着大殿走去,艾虎哥还在那里,他一定还不知情,我该怎么去通知他?
我慌了手脚,失去法力的我,很胆小,无助,我害怕极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无意间一回头,却看见游乐场里的人都站在门里看着我,而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那人穿着长长的斗篷,只露出他的半张脸来,他冲我狞笑着抬起双手,在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斧子,他用力将斧子挥下,一个人的人头就飞离了身体,一大片鲜红的血液就喷了出来,我大声喊着让人们快跑,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我向他们挥动双手,可是他们却无动于衷地看着我笑,那人就在他们身后砍掉一个又一个的脑袋。
我拼命的想大叫,摇头,挥手,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此时,我突然听到背后有粗重的喘息声,我慢慢,慢慢地转过身,在我面前,竟然是一团黑气,在这团黑气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全是黑色的毛发,它猛地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惨叫一声,猛地张开眼睛,发现我正好好地坐在蒲团上,窗外正爆起一团又一团的烟花,外面人声喧闹着,空气里传来浓烈的烧香的味道。
刚才只是一场梦?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抬手看看时间,十二点一刻。
我竟然坐在这里睡着了,却在这寺院里做了如此真实又恐怖的梦,我甩甩头,发觉身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来。
我站起身向外看了看,外面挤满了人,大殿前的香炉里已经插满了香,这里比白天还要热闹一些,我看着这些香客们一张张虔诚的表情,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众多愿望,希望在这样的时候烧几柱香,好让天上神灵们来实现他们的梦想,而坐在他们面前的佛像只是平淡地看着他们,一切缘法自有定数,容不得任何干预。
我转身从侧门走出去,这里的空气好极了,我搓了搓脸颊,仰起头来,雪花缓缓地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让我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我在四周转了转,顺便又欣赏了一下这里的景致,一路就从寺院走出来了到公园里。
荷花池里也被放置了彩灯,此时看了去很有些梦幻的意境。
在荷花池旁立着一棵高大古老的槐树,约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电视上看来的,人们开始往这树上挂红绸,上面写着一个个愿望,此时这棵树上已经挂了不下几百条红布,这棵古树严然成了一棵许愿树。
我凭着自己的眼力大概看了看,那些红布上差不多写的都是希望跟某人天长地久,希望自己工作顺利,希望学业有成,希望父母身体健康之类的。
我绕着树走了一周,看着上面的心愿,每一个心愿如同一个故事,一个过去或者未来,也不知道他们的愿望是否得以实现,那站在树下许愿的两人是否依然在彼此的身边,那个久病的老人是否已经安康,那个学子是否已经考上心愿的大学……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突然想要不要自己也丢上一条红布去,再一转念才发觉自己好笑之极。
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绽开的团团烟花,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是赵吉祥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海拉站在他身边一脸幸福地举着手,无名指上闪动着一只漂亮的钻戒,我赶忙回复他一个祝福,看来新年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他们历经波折终成眷属并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此时,我发现朋友圈有新消息,点开,却是杨欣发的,是在我家吃饭时跟白宇拍的照片,上面写着,第一次在未婚夫家吃年夜饭,很幸福。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要祝福他们吗?
我装回手机,心情却又低沉了下去。
我在荷花池边踱着步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在一瞬间,突然觉得四周好安静,听不到人们喧哗的声音,我忙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我心里一慌,向着游乐场的方向跑了过去,高大的彩色大门里,游乐设施都处在停止的状态,里面刚才还欢闹的人们已经不知去向,我又转身往寺院里跑,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寺院大殿前也是一片空旷,这是怎么了?我又是在梦里吗?我不由得抬手去捏自己的脸,一捏之下立即疼痛起来,这不是梦。
我心里突然无端的恐惧起来,转身就往艾虎哥所在的小间跑去,可是一推开门,我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连火盆也早已熄灭多时,似乎这里从来就没有人在过一样。
我再冲出来抬头去看,四下的真身也都不见了踪影,我展开掌心,还好,还有佛符闪现,我将它一下甩向半空,可是它却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凝望着夜空,雪,没了?
刚才还下着雪的天空也是一片干净,而且,那片夜空似乎只是一片黑暗,无边无尽的黑色,这不对劲,这,应该是一个结界!
谁会如此胆大竟然会在寺院里,会在两个护法的面前下了结界?
我大声念着佛经,双手合十甩出数十道佛符来,可是那些佛符却还是凭空就消失在黑暗里,什么也碰不到就不见了踪影。
“是谁在此作祟,还不快快现身?!”我大声喝问。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远远近近的传来,飘渺着像一道风:“给护法大人请安啦。”
我胡乱转着头,却看不见声音的来源:“到底是谁?”
“护法大人稍安勿燥,听老朽慢慢道来。”随着话音,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老者,他一头银发、银须,手里拿着两个混圆的玉石球来回把玩着。
“你是何人?”我问。
他向我微微弯了弯腰缓缓说道:“护法大人,老朽这厢有礼了,老朽不才,乃这园中老槐,此次前来相见护法大人,是有事相求。”
原来是那株槐树精,能下这样的结界,看来道行不浅,且听他有何话说。
“何事请讲。”我说。
“老朽在此园已经有百年之久,日夜伴着经声修行,一心向佛,只望有朝一日可修成正果,只是前几日得遇这寺中一位尊者,便问他,我何时可得正果,那尊者只道,我只是一介树精,再修炼千万年也休想成正果,老朽心中十分悲切,于是便想借护法在此,再问一声,老朽是否可以修成正果呢?”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正要说话来安慰他,却突然发觉他周身散发着妖气,却无半点佛缘灵光,正有些不解,再看他的眼神深处,看出了一些端倪,思忖片刻说:“想要修成正果也并非难事。”
他一听,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哦?愿听护法大人详见。”
他的神情似乎在说,我知道我一定可以修成正果,就是想听听你要怎么说。
我来回踱了几步说:“假若你能安心做一株老树,摒弃杂念,所有的经文自己抄写念诵,不日便会小有成就。”
他一听立即脸色肃然:“哼,如若不然呢?”
“不然,正如那位尊者所言,非但千万年都难修正果,可能还会造下千万业障。”我平淡地说着转头看向他。
“胡说!我一心向佛,替世人如了多少心愿,现在不计我的功德,还不允我修正果,这是什么佛,什么正法?!”他怒气冲天地吼道。
“你从不管事情真相,只是以为是的去做,你将这样的事当做善事?你所谓的一心向佛,只是听一听念经,闻一闻佛香,从不深解其意,从不亲诵亲抄,只是掳来此地的小沙弥替你念经抄经,这算是你的修行?”
他一甩袖子道:“这有何不可?有人死了,这些和尚位替那人超度,不也是替别人念经?有人说喜欢一女子,我便让他们在一起相守,有人希望老人家长命百岁,我就让他活个长久,有人希望自己学业有成,我就给他机会经书习字,这些,有何不对?”
我苦笑一声说:“你若死了,也自有人替你念经超度,你所谓的这些,全是超脱理法的,那人喜欢的女子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强行将他二人囚禁在此,他们只会彼此相恨相杀,那老人百病缠身,到了时限你不让他离世,只是受尽煎熬,有人希望学业有成只为可以为这世间做出贡献,而非离了学府就四处碰壁最终沉于书本无处施展,终日郁郁寡欢,你如此行径算是善事?”
他听得不耐烦,脸色变得铁青怒道:“我只是按他们的意愿行事,绝非你所言,总之,这一日日一年年,我每日行善,却终不得正果,既然我与佛无缘,又遭嫌弃,那,我便不再行善,所有许愿之人都难逃此地,什么一念佛一念魔,佛不容我,便成魔!我法力无边,看你个小小护法能耐我何?!哈哈哈。”说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