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思念泛滥成灾,像狂风暴雨一般席卷着她的心,伸手却再也无法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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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很快就联系上了中介,扶桑提前赶到了两人约定好的地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中介是个瘦高的小伙子,和顾北谈了出售公馆的相关细节,十分详尽,但当顾北表示想亲自跟公馆主人交易的时候,中介却犹豫了,原因是公馆主人已经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他办理,不是很方便出面。顾北的态度十分强势,认为这种买卖的事情还是需要和当事人确认。大抵是荣光公馆的市场真的很不好,中介考虑了一下,表示自己会试着说服公馆主人,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顾北。
中介一走,顾北就瘫坐在椅子上,扶桑鄙视地推了推他,拿起荣光公馆的平面图看了起来。
荣光公馆地处偏僻,已经没有过多的商业价值,并且中介那边一开始开价颇高导致无人问津,想必想将公馆出手是一件难事。如今终于有人询价,表现出了想买的意图,看对方的态度,估计是急着出手。
“要是公馆的老板真的同意出来亲自签合约做买卖怎么办?”顾北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知道扶桑作何打算。
扶桑睨了他一眼说:“这有什么?没付钱之前什么都不作数啊,你签合同了吗?合同上面难道有你的名字吗?我们只是对荣光公馆比较感兴趣而已,并没有说一定会买啊。”
扶桑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顾北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样子真像无赖。”
扶桑翻了翻白眼,与此同时,顾北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示意扶桑看,竟然是刚离开不久的中介。
接完电话,顾北对扶桑做了个OK的手势,公馆老板同意当面交易。
“这么猴急?我还以为对方需要三两天的考虑时间呢,他们这么急着出手,难道那个公馆里藏着什么秘密啊?”
顾北可没扶桑那么乐观,在知道十年前的那件事跟夏晓七的命案都发生在荣光公馆后,他就对荣光公馆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可他也知道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目前也只能从荣光公馆下手了。
中介请顾北稍等一会儿,他和公馆的主人马上就到,扶桑便重新在角落找了个完全能将自己隐蔽的位置。一杯咖啡的工夫,对方就来了。
看到郁静华出现时扶桑的内心没有太大意外,她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情,只不过只有在亲眼看到之后才能证实自己的猜测罢了。郁静华就是宋意美,顺着这个猜测,也就不难发现郁静华是荣光公馆的主人这件事了。
反观顾北,他见到郁静华却是一愣,郁静华的气场太强,加之他之前一直只以跟踪为目的,从未正面碰见过她,故而第一次正面对视,他反而显得有些气弱。
郁静华看着顾北,等中介一介绍完,她便直接问道:“听说你想和我当面交易?”
难得顾北还算冷静,他平稳下气息,说道:“毕竟不是一笔小钱,我必须确认这的确是你名下的正规私人财产,否则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找谁说理去?”
“价格你也了解了,一口价,不多不少,我要求二十四小时之内打进我指定的账户,一手交钱一手签约,我不喜欢拖拉,你要是无法一次性付清或者需要拖上几天,我想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谈。”
“恕我直言,郁女士,你这么急着将荣光公馆出手是什么原因?”
郁静华冷眼看他:“你也看到了,那个地方比较偏远,并且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了,我认为于我个人而言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留下来的价值,所以价格才会这么低,不然你觉得你能用这么低的价格买到那种规格的公馆吗?”
她说的这话的确不错,就市面上的价格来说,抛开荣光公馆地处偏远等其他外在因素不说,中介给出的价格已经很低了。
“是跟前阵子发生在那里的命案有关吗?”顾北笑眯眯地穷追不舍。
郁静华的脸色冷了下来,笑了一声:“既然能主动联系我谈买卖事宜,想必你应该不介意这件事吧?”
“只要不是跟公馆有关,我认为都可以接受。”
“什么时候交易?”
“在交易之前,你是不是得先证明一下你的确是公馆的主人?”
郁静华看上去已经很不耐烦了,她以眼神示意中介,中介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系列文件,法人代表这一列后面的名字的确是郁静华。也就是说不管郁静华是不是宋意美,至少十年前慕易扬的那件事情,她应当是知情的。
看顾北还在思忖着什么,郁静华的耐心渐渐开始耗尽:“这下可以了吗?”
顾北赔着笑,连远处的扶桑都看出了他的尴尬。
“可以是可以了,不过我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样,我回去凑一下钱,等钱凑齐了,我立刻通知你们?”
“顾先生,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郁静华起身说道,不知怎么的,她虽然是喊了他一声“顾先生”,却喊得顾北心里一颤一颤的。
难怪扶桑对这个郁静华如此忌讳,这样面对面的交谈,这个女人的气场的确太过强大。
直到他们走得看不到人影,顾北才抚着受惊了的小心脏狂吸气,狠狠地看向始作俑者,谁知扶桑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他在咖啡厅里找了两圈都没再见到扶桑,顾北估摸着那位大小姐又背弃自己任性行事了。
郁静华刚准备上车,扶桑便从后面追了上来。
“原来公馆真的是你的?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十年前慕易扬的案件,你或许是掌控全局的主角?”
郁静华听到扶桑的声音,本能地露出厌恶的表情,中介夹在中间有些尴尬,被郁静华一挥手给打发走了。
“联系我当面交易的幕后主使是你?”郁静华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你在耍我?”
“我只是想知道荣光公馆真正的主人是谁,事先并不知道是你,所以也算不上是在耍你。”扶桑绕着郁静华打转,一点也不惧怕她已然有些阴云密布的脸。
“宁扶桑,你对我如此纠缠不休,目的是什么?”
扶桑直言不讳:“十年前,在荣光公馆发生的强奸案你是否知情?或者这么问,究竟郁静华和宋意美,哪个才是你?”
郁静华到了现在仍然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扶桑笑了:“到现在你还不承认?慕易扬的忌日你亲自祭拜,慕家老房你也去看过,十年前轰动一时的慕易扬的案件就在你的荣光公馆发生,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吗?十年前那件事过后,当事人宋意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查无此人。在见到你之后我突然有了大胆的猜测,是不是宋意美改名换姓,推翻了自己从前所有的一切,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了?即便你不是宋意美,也足以证明你跟慕易扬交情匪浅,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吧?”
郁静华像听故事似的听完扶桑的话,讥讽道:“你编故事的能力不差,可惜你的这些所谓的证据都只是基于你的猜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你这样没头没脑地指认一个人改头换面,难道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
看来在自己没有拿出强有力的证据之前,郁静华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扶桑换了个话题,笑容比刚才更灿烂了:“那么郁女士,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让你觉得凯瑞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呢?该不会也只是基于你的猜测而已吧?”
这下郁静华彻底冷了脸,看来凯瑞在她心里的分量着实不轻,她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神像刀一般剜在扶桑身上。气氛陡然变得怪异,扶桑仍旧漫不经心地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她笑,凯瑞不是说要对付敌人就要抓住敌人的软肋吗?这句话,现在她可以原路奉还了。
如果只是白慕生这样说,对于郁静华和凯瑞的关系扶桑也许还是会将信将疑,可听莫斯利说完后,她则开始相信白慕生那些话的真实性。
眼下见郁静华脸色突变,则更加证实了这件事。
“宁小姐,我的私事恐怕还不劳你操心吧?你现在该关心的难道不是霍城昀吗?霍城昀为了你混成现在这种处境,你不帮他,还在外面惹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别到时候又让他分心替你收拾残局啊。”郁静华话里有话,可扶桑一点也不想知道其中的意思。
“郁女士,霍城昀跟你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你要这么为难他?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和凯瑞以及我亲爱的哥哥,三个人联合起来对付霍城昀一个人?原来霍城昀强大到需要集合三人之力对付?”
郁静华呵呵冷笑,走之前给了扶桑最后一句警告:“宁小姐,我看你还是听你哥哥的话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跟着霍城昀没有什么好处。”
扶桑恨得牙痒痒,看着郁静华的车子扬长而去,骂人的话含在嘴里愣是活生生地被吞了回去。
她一转身,就发现顾北若有所思地站在自己身后,刚才她们的对话想必也已经入了他的耳,顾北说:“这件事上你太过冲动了,我不认为现在跟她摊牌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见扶桑懊恼又沮丧,顾北进一步问:“你是为了转移她对霍城昀的注意力吧?但是你不看新闻的吗?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扶桑赫然抬头:“什么意思?”
“早上出来的新闻啊,霍城昀位于西凉市的公司虽与纽约越式集团同属一个公司,但是是独立上市的,今早已经有人完成了其对西凉分公司的全面控股,也就是说,霍城昀已经失去对公司的掌控权,现在他手上的股份不到一半,已经没有实际话语权了。”
扶桑满脸不相信:“怎么可能?霍城昀有这么容易就被人打垮?你相信那条新闻吗?”
“可是……现在不是三打一吗?”顾北迟疑地说道,“你别忘了,他被中途截胡的那个项目可是几乎赌上了整个公司未来的命运,可想而知他的公司的损失有多惨重。”
扶桑有些蒙,可是她前几天见霍城昀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事态已经这么严重了呀,莫不是他故意在她面前装得十分轻松?
“听说银行那边已经堵死了他的出路,纽约总公司发话了,所以几乎没有银行肯借钱给他,你要知道,没有钱就什么都做不了。资金周转出现严重问题,再加之股价大跌,市值蒸发,暗地里被人为地收购股份,这样的打击可不是普通的商业打击那么简单。”顾北见扶桑脸色渐变,收了口,担忧地看着她。
扶桑哪儿还听得进去他的话,立刻打电话问唐德公司的情况,电话里唐德支支吾吾的,她就知道顾北说对了,原来公司已经如此艰难,可霍城昀仍旧云淡风轻,淡定从容得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这个时候她不想去给霍城昀添麻烦,也知道就算自己问,霍城昀也不会告诉她实情。她在霍城昀公司楼下对面的餐厅等到将近凌晨,才等到霍城昀出现在大楼门口,她仰头看去,平时应该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楼,此刻却灯火通明。看来事态的确严重,否则霍城昀不会如此压榨手下。
扶桑隔着餐厅的玻璃远远地看着霍城昀撇开了唐德,自己驱车离开。这是极少有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他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唐德,以至于每次只要看到唐德在他身边,她就会无端地觉得安心。已经这个时候了,他究竟要去哪儿呢?
扶桑一路想着心事,步行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然一个阴影靠近,她猛然回头,吓得差点出手反击,好在霍城昀反应更快,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一掌打在墙壁上,声控灯应声亮起。他的脸出现在扶桑面前,扶桑默默地松了口气,埋怨地睨了他一眼,原来他一个人跑来这里来了。
“你一点也不觉得惊喜?”霍城昀倚在门口,侧头盯着她问。
扶桑没好气地打开门把他推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你是来给我制造惊喜的吗?你制造的是惊吓才对吧?”
“你吃过晚饭没?”扶桑随口问道。
她以为霍城昀已经在公司用过餐了,没想到霍城昀却很诚实地摇头说:“没有,因为饿了才寻思着来你家找吃的。”
“我家是开餐馆的吗?”话虽这么说,可扶桑还是进了厨房,为他煮了碗最简单不过的泡面,她的手艺不如他,这一点在他家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既然饿了你就先填填肚子,要是觉得实在不能入口,我出去给你买。”
“我有这么挑剔?”霍城昀挑了挑眉,开始大快朵颐,只是一碗泡面,可霍城昀吃得像山珍海味似的,看得扶桑都有些饿了。
“霍城昀……我看新闻了,你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救吗?”她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他似的,微微低头问他。
明知道他不会照实说,可她还是问了。
霍城昀漫不经心地回应:“嗯,还好,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可是新闻上怎么说你没有实际的控股权了?形势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霍城昀越是这么轻描淡写,扶桑越觉得不对劲。她知道霍城昀有能力摆平这件事,可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抵挡不住三个人的攻势,何况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更猛的招式等着他,扶桑不想看到他腹背受敌的样子,可是在他身边又觉得无能为力。
这种从心底升起的无力感简直糟糕透顶。
霍城昀放下筷子,满足地松了口气:“扶桑,在家里我们不要谈工作好不好?”
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扶桑自然不好再问下去,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想起霍城昀房间里的那幅画,为了放松气氛,她故意板起脸说:“好,我们不谈工作,那我们来谈谈你房里的那幅画如何?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那幅画你打算挂到什么时候?”
“你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争风吃醋,演技还需提高。”霍城昀一本正经地点评道,扶桑这才发现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样子。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霍城昀却像是没有听见,突然又说道:“那幅画送给你可好?”
呃?扶桑霎时愣住,呆滞地望着他:“送给我?为什么?”
他同她开玩笑:“你不觉得那幅画画得很不错吗?”
“得了吧,我可不想每天对着那幅画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的初恋情人,你自己对着它缅怀过去吧,毕竟能画出来说明这段记忆对你来说弥足珍贵。”
霍城昀点头附和道:“的确十分珍贵,至今难忘。”
扶桑心里一梗,赌气似的将碗筷收拾进了厨房,霍城昀也太不会聊天了,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他知不知道在女孩子面前需要偶尔撒点谎避点嫌?可想想又发现是自己提出的这个话题,瞬间就没了脾气。
出去的时候发现霍城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扶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视线与他齐平,霍城昀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显得十分不安生。她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拿了条毯子轻轻替他盖在身上,想必是累极了才会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扶桑关了客厅里的灯,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抬眼看着霍城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呼吸沉稳匀称,在黑暗里听着他的呼吸声,扶桑的心里一下子竟觉得安心了许多。从她认识霍城昀以来,这些年霍城昀什么没有经历过,可他都一一化解了,在她心里,他早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一次,他也一样能平安度过的吧?
半夜的时候扶桑觉得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霍城昀就睡在身侧,她推了推他说:“去睡床上,小心着凉。”
而后身子忽然腾空,她惊呼一声,这下彻底被惊醒了。
霍城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俯身吻了吻她,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借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想将她看得仔细一些,扶桑看着他,突然之间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动仰起头吻上他。
情愫迅速在体内流窜,所有的感情来得太过勇猛而凛冽,他们彼此交缠,紧紧拥抱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
他小心翼翼地不弄疼她,可看着她还是痛得蹙起眉头,便心疼地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肌肤。
那一刻,他们终于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清晨醒来,扶桑的掌心仿佛还留有热度,可公寓里已经没了霍城昀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身体有些酸痛,床上仿佛还留有他的余温。
扶桑不悦地皱眉,打电话给霍城昀,电话却始终没能接通,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中午的时候直接成了关机,再打唐德的手机,一样无法接通。不知为何,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在心里升起。扶桑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到霍城昀的公司,却被秘书告知霍城昀搭乘早上八点的航班去了苏黎世,目前应该还在飞机上。
早晨八点……也就是说当她还在熟睡的时候,他已经上了飞机?昨晚那么晚了他还赶去找她,其实是想向她道别?或者是还有什么原本想说却没有说的话?
再问秘书他的归期,秘书却摇头表示霍城昀暂时只订了单程机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办完事情,所以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什么都问不到,扶桑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她从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想见到霍城昀,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不在身边,看不到他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过多久,她心里的不踏实就被一则迅速被各大媒体转载的新闻验证了。
当年伍德的离奇死亡,在多年后居然再次被人们提起,可这一次,并非记者们无凭无据的空口造谣,而是有人亲自站出来“正义”地揭露了所谓的真相,这个充满正义的人——凯瑞的照片被媒体无限扩散,照片上的他一副一表人才的样子,背地里却干着诸多令人不齿的事。
当年伍德的死因据说是因为突发心肌梗死抢救无效身亡,事隔这么多年,在霍城昀最困难的时候,凯瑞突然站出来向媒体大爆料——当年伍德真正的死因的确是因为心肌梗死,但事发当时霍城昀明明就在现场,他却冷眼旁观,无动于衷,拒绝为伍德拿药,等到伍德快不行的时候才叫了救护车把伍德送进医院,然而伍德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气了。凯瑞义正词严地指责霍城昀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因为眼红伍德的巨额财产,竟然连抚养自己长大的养父都见死不救。
这对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来说绝对是大新闻,一时间所有的门户网站、社交网络上疯了似的转载这篇关于霍城昀的报道,大家也不问究竟是真是假,先博了眼球再说。
扶桑看完报道只能报以一声冷笑,纵然知道自己从前热爱的行业有着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和潜规则,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慨和绝望。她记得这件事几年前凯瑞曾挑起过一次,然而那时候没有多少人信他,因此当时并没有翻起什么大水花,可这次霍城昀原本就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以那些无良媒体的话来讲,霍城昀从前高高在上惯了,现在的低谷才刚刚开始,众人一见霍城昀似乎不行了,都上赶着踩上一脚,好像不踩就对不起自己似的。
傅司琪担忧扶桑看到这个报道后的反应,但她更担忧的是白慕生提出和扶桑见一面的要求。
夏晓七那件事很多人都认为已经了结,但在白慕生看来却始终是悬而未决。傅司琪将白慕生的话带给扶桑,扶桑竟然出乎她的意料地没有拒绝。
再见白慕生,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扶桑发现自己在面对白慕生时竟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可惜和担忧,毕竟这条路是白慕生自己选择走的,最后走成什么样是他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想法,相不相信,我还是要说,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夏晓七。”扶桑先发制人,站在门口冷静地和白慕生对峙,坐在一旁的傅司琪一脸担忧,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白慕生比之前更加邋遢也更加憔悴,过去的那种意气风发在他身上再难发现。
“我只想要你手里的证据。”白慕生简短的一句话令扶桑一时反应不过来,转头看向傅司琪时才恍然大悟。
傅司琪轻松地说道:“我把我们在夏晓七房子里发现的线索告诉他了,扶桑,你也不想一直背负着骂名吧?”
原来如此,要不是他们提醒,扶桑都快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这些东西。如今她已经无暇再去管夏晓七那件事的始末,所谓的证据留在自己身边也只是个烫手山芋而已,既然白慕生亲口索要,给他就是了。
“可以,但是这会儿我没有带在身上,等我回去取给你。”
“现在就去,我跟你去取。”白慕生逼得很紧,生怕扶桑会反悔似的,硬是把她往外一推,关上房门就要跟她走。
扶桑和傅司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办法,只能带着白慕生回去取。
扶桑将那枚祖母绿戒指交给白慕生的时候,白慕生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虽然这枚戒指不能直接说明郁静华就是凶手,但也能说明郁静华跟夏晓七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而这些,大概就是郁静华瞒着白慕生的事情。
白慕生的脸上出现痛色,扶桑不忍再看,移开了视线。可那种悲伤好像能够蔓延一般,令扶桑的心几度无法平静。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白慕生,也许失去爱人的痛苦她和傅司琪都不曾深刻体会过,做不到感同身受,却仍旧跟他一起难过着。
扶桑想上前安慰些什么,白慕生却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了那时对扶桑的紧紧相逼,甚至连重话都未曾再说一句。他的背影刺痛了扶桑的眼睛,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白慕生转身的样子几乎令整座城市为之流泪。
她们都无法给予他真正的力量,因为悲伤从来无话可说。
“我认为还是要跟他说清楚比较好,这样对你和对他都公平。”白慕生走了之后,傅司琪才对扶桑解释道。
扶桑当然知道傅司琪是为了自己好,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她抱了抱傅司琪,笑着说:“这样也好,我和他之间的心结总是要解开的,我不想看到曾经钦佩过的师兄变成现在这样,真希望他还能做回从前的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无从干涉,只能给予祝福。”
傅司琪订了第二天晚上回北城的机票,扶桑得知之后才知道原来傅司琪是想在走之前为她了却这桩心事,可是一想到连傅司琪都要离开了,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个都走远了,扶桑心底的失落便纷沓而至。
“我最近好像总是在送人离开。”扶桑自嘲道。
去机场的路那么长又那么短,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霍城昀又突然离开西凉市,扶桑第一次希望通往机场的路能够远一些再远一些,至少让她的不舍可以维持得更久。
送别傅司琪的时候,扶桑的手机被顾北打爆,顾北鲜少会这样不依不饶地打她的电话。扶桑接起电话后正想说自己有些忙,可顾北的话却让扶桑喉间一哽,脸色突变,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扶桑,你快看新闻,霍城昀好像出事了,他在苏黎世发生连环车祸,好像……好像……”最后一句话顾北实在不忍说出口,凝住呼吸听着扶桑的回答,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那头就像没有人似的,只余机场大厅嘈杂的人声。
傅司琪一看扶桑的脸色便知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扶桑脸色煞白,瞳孔放大,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立刻冷静地从扶桑手里抢过电话。在听完顾北的叙述之后,连傅司琪都开始手抖起来,更别说现在已经傻了的扶桑。
“也许是假新闻呢?在事实还没有公布之前,任何可能都会发生,扶桑,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话虽如此,可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种生死攸关的新闻多半都不会造假。
扶桑猛地抓住傅司琪,抖着发白的双唇颤颤巍巍地说:“是我听错了是吗?霍城昀出了连环车祸?怎么可能?昨天他还在我家里吃着我煮的面条……”
“扶桑,冷静下来,也许是误传,一切等顾北确认了之后再从长计议,你坚持住,霍城昀那么有分寸的一个人,不会轻易让自己出事的。”
傅司琪退了当天飞回北城的机票,和扶桑一起去了顾北的出处。扶桑的公寓楼下已经被记者包围了,记者们找不到霍城昀,只能找曾被霍城昀当众公开为交往对象的扶桑。这件事出来的几个小时后,才陆陆续续有国内媒体开始报道,但消息最初是从苏黎世流传出来的。傅司琪依靠自己从前外派的人脉关系,总算找到一个苏黎世当地的记者,向他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没过多久,那名记者就传来了消息。
车祸是真的,国内现如今出的那些新闻虽然不完全属实,但大致方向都与事实不相违背,也就是说霍城昀真的出事了。
“那他现在人呢?”扶桑双眼通红,抓着傅司琪的手颤抖不已。
“听说他下落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出事的时候霍城昀就在车上,车上还留有霍城昀的血迹。”傅司琪不敢去看扶桑的眼睛,扶桑整个人就像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中,让傅司琪看得于心不忍。
一旁的顾北则完全没有办法,这种时候霍城昀居然出事了,这让扶桑怎么坚持下去?
“什么叫下落不明?也就是说确实发生了连环车祸,可霍城昀并不在车上?”
“据当时在现场的记者所说的确如此,我猜也许霍城昀反应迅速避开了一劫呢?我已经让我的记者朋友去了解详细情况了,扶桑,你不要太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不行,我要去苏黎世。”扶桑一旦急起来,完全没了平日的沉稳,毫不犹豫地就冲了出去,幸亏傅司琪一把拦住她,否则以扶桑现阶段脑子一片空白的状况,在路上就能被那些好事的记者堵住。
“扶桑,你冷静一点,咱们先等一等。霍城昀那么爱你,他一定不会让你陷入恐慌之中的,如果他没事,肯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你现在就算去了苏黎世也干不了什么。”
扶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脑海里全是霍城昀走的前一晚的种种场景,她不敢去想那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这种事。
在傅司琪的劝阻下,扶桑总算冷静了下来,可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上,眼神有些呆滞,让边上的傅司琪和顾北毫无办法。
时间过去了一天,还是没有任何霍城昀的消息,却传来凯瑞同在苏黎世的消息。扶桑震惊得无言以对,他们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偏偏另一个还出了事,这种事情若说只是巧合她自然不信。
扶桑坚持飞往苏黎世,傅司琪提出和她同行,顾北则留在了西凉市处理后续事情,可就在要起飞的前一天,扶桑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快递——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她不记得自己在银行里存放了什么东西,而且她哥哥也不会将东西存在西凉市的银行。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亲自去银行看看。然而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跟踪者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因为那辆车扶桑认识,并且认得清清楚楚。
猛地一个急刹车,后面那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扶桑下车走到那辆车外敲了敲车窗,郁静华的侧脸登时入眼。
“郁女士,你这是在跟踪我?”扶桑不悦地说道。
郁静华却在装傻:“这条路这么宽,难道只有你的车能走?”
扶桑后退一步,大方地做了请的手势:“那就请郁女士先走。”
车子扬长而去,可扶桑却觉得事有蹊跷,开车绕了好久,确定身后没有异样后才把车驶向了目的地。她跟随银行经理进了保险库,盯着密码输入键盘想了半天,不确定地按下了自己的生日,钥匙一转,保险箱居然真的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丝绒袋子,袋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U盘,扶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就像一个烫手山芋,除了放在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扶桑的手心全是冷汗,她坐在电脑前犹豫了很久,最终将U盘插到了电脑上。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背景音听起来十分嘈杂,尽管凯瑞的声音有些生涩,扶桑还是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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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的内容看得扶桑心惊肉跳,与凯瑞对话的另一个人,正是当年扶桑采访过的伍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彼时的伍德身体就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常年靠药物勉强维持,当时他去世的原因正是因为突发心肌梗死,因此外界对于他的突然离世并没有过多猜测和解读。
可视频的内容却告诉扶桑,原来这么多年,所谓的伍德的死因居然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象。视频的内容大致是当时的伍德知道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无法集中精力打理公司的内部事宜,于是将当时在国外的霍城昀召回,想让其掌局。可是那时的霍城昀没有凯瑞会来事儿,又活得极其自我,因此被公司内部许多高层人士不待见,相反凯瑞为人圆滑,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可即便如此,伍德还是将霍城昀推上了那个位置。
得知此事后,凯瑞义愤填膺,认为伍德偏心霍城昀,找伍德大吵了一架。伍德对凯瑞早有不满,凯瑞瞒着他做的那些牟取暴利的非法勾当不仅有损公司名声,还让好不容易洗白了的他再次陷入泥潭。伍德对凯瑞严厉指责,谁知他也是个硬茬,他不顾伍德身体的不适强硬地将话顶了回去,更扬言早已看透伍德的想法,自己只不过是霍城昀上位的垫脚石而已,还质问伍德为什么那么护着霍城昀,随口猜度难道霍城昀是他的私生子。伍德的反应异常激烈,而凯瑞却不依不饶,说了一大堆伍德过去的丑闻和烂事,气得伍德当场摔了杯子,凯瑞却不闪不躲,死扛到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伍德的身体突发状况,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艰难地爬着想去找药,而在一旁的凯瑞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伍德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对伍德视若无睹。然后慢慢地,画面上的伍德不动了,像是晕死了过去,凯瑞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意思,再然后,凯瑞面无表情地出去了。等有人发现伍德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而彼时,伍德早已错过最佳抢救时机。
这个视频是从监控录像里截取的,地点就是伍德的书房,这一点扶桑十分熟悉,因为她哥哥的房间里就到处装有摄像头,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偷偷潜入书房窃取文件。
扶桑瘫软在座椅上,前几日霍城昀的那些和伍德有关的丑闻中,所有人都以为伍德的死是因为霍城昀当年的见死不救,可事实居然完全相反,甚至在伍德死的时候,霍城昀根本就没有和伍德在一起。她突然觉得浑身冰凉,这个年代,任何造谣张口既来,她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泼向霍城昀的脏水的那些为搏眼球、没有底线的标题。
已经无须再查证,当时那些有预谋的抹黑和策划,全是出自凯瑞之手。至于这个U盘,很有可能是霍城昀在前往苏黎世之前就已经算准了时间寄给她的,她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细想。以霍城昀的心思缜密程度,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都会做好周密的计划,他大概在去苏黎世之前就已料到自己也许会出事,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通过这种方式交到了她的手里。
也就是说,他早已想好了万全之策?
扶桑不敢想象如果霍城昀当真是这么想的,那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他下落不明,车祸事件又没有显著的进展,他之前到底想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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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去找纪炎,纪炎是扶桑知道的霍城昀的唯一一个朋友,看霍城昀和纪炎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不难看出两个人关系甚好。她依照纪炎留给自己的地址找到了纪炎的家,令她意外的是居然与霍城昀的房子相距不远。
纪炎打开门的时候还睡眼惺忪,扶桑的手紧紧握着口袋里的U盘,心情还是无法平复下来。她跟着纪炎进了门,房间收拾得一丝不苟,像平日他穿在身上那件白大褂一样干净。
“你……知道霍城昀出事了吗?”扶桑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看纪炎面色无异,又猜不出他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纪炎身上穿着睡衣,双手抱胸倚靠在桌边,微微低头看着扶桑,即使他们之前见过不少次面,可唯独这一次,纪炎第一次觉得宁扶桑身上的生气好像完全被掏空了似的,那张明显气色不佳的脸令纪炎微微蹙眉,他以为看到宁扶桑不好他应当会稍稍高兴些,毕竟在他看来,霍城昀对她的那些好她从不领情。
“你有什么新的进展吗?”他反问道,足以说明他已经清楚发生在霍城昀身上的事。
扶桑蓦地瞪大眼睛,急切地问他:“霍城昀为什么要去苏黎世?凯瑞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他是不是瞒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纪炎扑哧一笑:“宁小姐,如果你之前对阿昀稍微有一点耐心,你觉得你现在至于落得来找我问这些蠢问题的下场吗?”
扶桑愣住,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在霍城昀出事的今天,他居然还能笑得这样不加掩饰?蔑视的表情和嘲讽的语气让扶桑立刻察觉出了异样,她紧紧盯住纪炎,像是一种强迫,可纪炎对此视若无睹。
“既然事已至此,有些事我不妨告诉你,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从不会像你一样无端地去指责一个一直在奋力保护自己的人。”纪炎拉开椅子坐下,逼视着扶桑,“宁扶桑,我不否认你身为记者的专业性,但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自己对阿昀有一种揪着不放的执念吗?不管他有没有做,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在你眼里,他就是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只有你宁大小姐才是正义自由的化身。说实话我很讨厌你,可阿昀却很喜欢你,喜欢得毫无道理。你用自身的安危逼迫他站队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呢?你以为只有在你哥哥和凯瑞联合起来对付他的时候,他才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吗?在你逼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你大概也不知道他手里握有多少张可以弄垮凯瑞的王牌吧?可你倒好,硬生生跳进别人的圈套里,让他一次又一次对郁静华妥协。我想当他警告你远离郁静华的时候,你心里对他还抱有埋怨吧?遇到你之后,他就像一个典型的恋爱中的傻子,明知自己处境艰难,多的是想搞死他的对手,可他却把所有手段都用在了保护你身上。难道你从来没有察觉到,为什么自己在任何时候都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吗?”
扶桑脸色煞白,险些站不稳,纪炎虽然说得极其隐晦,但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她之前就知道纪炎不喜欢自己,没想到如今他却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还有这一次,阿昀在公司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实际话语权了,这恐怕是你始料未及的吧?公司被控股之后,原先由他亲自栽培上去的高层离职的离职,被遣散的被遣散,再加上凯瑞在背后的恶意中伤,以及你哥哥的从旁协助,他原本准备用在关键时刻反击的东西因为你的入狱而被提前使用,敌人知道了你手里有什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做好了所有反击的准备。宁大小姐,这些他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是因为不希望你被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影响,可你倒好,不但不理解他,反而处处伤他,你跟凯瑞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走的那四年,阿昀身体偶尔出些小毛病,像是跟自己赌气似的,他从来不肯认真治疗,最后导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你知道吗?”
“你说他是个只会撒钱做慈善的伪善者,那你又知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那么多贫穷的地方都有他出资修建的医院和学校,他的医疗援助众人皆知,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花钱给自己买名声?你们记者只会用这种阴暗的想法去揣测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吗?你口口声声说的真相和价值观,自己又做到了多少?你不是也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武断地给他定了罪吗?他不说,并不表示你说的就是对的。他身上背负着杀害自己养父的罪名,他年少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手里沾染过鲜血,他建医院做慈善,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仅此而已。”
这些事情霍城昀很少提起,甚至跟纪炎也未曾说过,然而纪炎是跟霍城昀走得最近的人,即使霍城昀不说,纪炎又怎么会不知道?
扶桑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突然觉得头重脚轻,就像一直坚信的东西被亲手击碎,而她所相信的那些只不过是自己臆测出来的假象。如今纪炎一说,扶桑才霍然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她从未等霍城昀说明,就已经妄自下了结论。霍城昀最不喜解释,所以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霍城昀一直抱着懂他的人自然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吧?可她终究还是与他想要的那个人相差太远。
“我好像很差劲。”扶桑低头自嘲,眼泪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
好想霍城昀,好想见一见他,以前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误会,不管她心里多赌气地对自己说再也不想见到霍城昀了,可他总是站在她一转身就能看得见的地方,可是现在,心里的思念泛滥成灾,像狂风暴雨一般席卷着她的心,伸手却再也无法触及到他。
一回头,那个人早已不在原地。
“你真的很差劲,在我眼里,你根本配不上阿昀。”纪炎残忍地指责道,“可是有什么办法,阿昀喜欢你,固执地选择和你在一起。就算全世界的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唯独你不行。因为他不管做了多少伤害别人的事,却从未做过一丝一毫对你有害的事。”
扶桑双腿一软,就那么直直地坐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哭起来。那种痛无处发泄,死死地抓着她的心脏,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纪炎淡淡地移开视线,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你能够早些更深入地了解他而不是对他一味排斥,也许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所有发生了的事情都只能独自承担后果。那个时候她总是害怕跟霍城昀走得太近会渐渐迷失自己,害怕到连爱这个字都不敢深想。最后发现,只不过是自己胆小而已。
他们浪费了彼此那么多的时间。
扶桑等情绪平静下来后,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湿润的双眼,声音嘶哑地问他:“霍城昀在苏黎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现在她心里仍然抱着一丝侥幸的期待,希望还是像从前那样,一切只不过是霍城昀的计划,他那么聪明的人,在任何困难的关头都能想办法掌控局势,这一次也是一样。可是,纪炎的话无情地粉碎了她的希望。
“我已经让相熟的人去打听消息了,只知道他出了车祸,至于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
扶桑看着他的目光终于黯淡下去,眼里转瞬即逝的希望连纪炎都突然有些不忍看了,他突然好像变得没那么讨厌她了。
“阿昀有幅画放在我这里,托我转送给你,他走之前就送到我家里来了,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画?是他挂在房间里的那幅画?”
纪炎冷哼一声:“不然呢?被他当成宝贝的画还有哪幅?”
那个晚上霍城昀曾提出过要将画转送给她,但被她拒绝了,对霍城昀来说,画上是他曾经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人,所以他格外珍惜,但是对扶桑来讲,这只是一幅会让自己心里发酸的普通画作,虽然她也承认,霍城昀的确画得很好。
扶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要。”
“那我可没辙,他说了要我送到你手上,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我只负责转交。”纪炎耸了耸肩,忽然一把扯住她把她拉上了楼。
扶桑磕磕碰碰地上了楼,那幅巨大的画就被纪炎放在客房的空白处。再次入眼,与上次看到它时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画上的整体色调偏蓝灰,仔细看去有一种隐隐的压抑感,能够想象画者在画这幅画时的心情并不那么开朗,然而就是这么一副色调偏暗的画里,偏偏有一处明黄,在画的右上角,那抹用明黄填充的色彩异常夺人眼球。
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可能是有霍城昀在场,又将心思全放到了画里的少女身上,所以才没有心情好好欣赏这幅画吧?
“没想到霍城昀还有艺术家的细胞。”扶桑失落地垂眸笑笑。
“艺术家?”纪炎挑眉道,“他可只画了这么一幅画,你知道他画了多久吗?画了整整三年,磨叽得很。”
无论如何,这都说明了霍城昀对这幅画的重视。
扶桑走的时候纪炎忽然问她:“你要去苏黎世?”
扶桑没有藏着掖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他没说什么,耸了耸肩,道了一声再见关上了门。她立在外面,晚风穿过,拂乱了她漆黑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