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
落清2019-01-11 16:0313,843

  {他封闭的心像一座紧闭的囚牢,她被困在里面,再也没法走出去。}

  1

  在扶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郁静华身上的时候,霍城昀的公司却出事了。

  之前霍城昀将主要精力投放在上面的项目,被人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截胡,导致项目工程停摆,股票一落千丈,一夜之间公司市值蒸发了几十个亿,更严重的是在这个时候,公司内部高层突然脱离他的掌控,纷纷指责他一意孤行,不将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进而激化了他与公司之间的矛盾。那两天,西凉市的所有新闻几乎都跟霍城昀有关,他一向是西凉市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在公司发展进入关键的存亡时刻时却被一起打拼的人无情出卖,扶桑不知道那时霍城昀的心情是怎样的。

  当初霍城昀带着自己的一小部分精英将分公司开到西凉市,纽约总部就已经有许多人等着他铩羽而归,可他硬是将公司迅速发展、不断壮大,不知打了多少人的脸,如今在这种多事之秋被人狠狠摆了一道,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扶桑看完这几天的新闻报道,总觉得这和之前傅司琪告诉自己的弄垮北城L集团的方式如此相似,这些报道该不会出自同一人之手吧?可这次霍城昀的事件中却甚少有媒体力量介入的成分,媒体多是在出事后才进行相关报道,倒是没有引导舆论这种迹象。

  “据说已经有人暗中开始收购他这个分公司的股票了。”傅司琪的眼睛盯着报纸,心不在焉地说道。

  “有人想整垮他,让他没法在西凉市立足。”扶桑下了结论,觉得眼睛有些刺痛,筋疲力尽地靠向身后的沙发。

  “凯瑞即使有这个想法,应该也没这么大的手笔,毕竟要截胡这个项目就等于要付出比霍城昀之前付出的更多的钱和精力,很少有人会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而且有这种实力的人不多,排一排数一数就能锁定范围。”

  扶桑摆了摆手,道:“这个不需要我们关心,霍城昀自有打算,我不信这件事发生前他一点也察觉不出异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如果是他将错就错呢?”

  傅司琪呼吸微微一顿,听到扶桑口中的这个可能,恍然发现这的确像是霍城昀会干出来的事情,此类事件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我倒是觉得郁静华越来越古怪,她待在西凉市这么长时间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你说她为什么要对夏晓七痛下杀手,因为夏晓七知道得太多了吗?我记得夏晓七之前是替凯瑞做事的,而郁静华和凯瑞的关系又很好……”

  扶桑想得头疼,这其中的关系太过复杂,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急需一个人为自己答疑解惑,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的人,除了霍城昀恐怕就只有白慕生了。霍城昀这条路想都不用想,他要是肯告诉她早就告诉她了,唯一的突破点就只剩白慕生了。

  “需不需要我替你找个靠谱点的催眠师?”傅司琪一眼看透扶桑心里所想,“我在这方面的人脉不错。”

  “靠谱吗?这事儿要是第一次被白慕生识破了,可就没有第二次了。”

  换言之,这个伎俩用是能用,但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机会,太过冒险。

  傅司琪打了个OK的手势,扶桑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也没再追问。

  几天后,傅司琪就将人带到了扶桑面前。站在扶桑面前的是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女子,年纪约莫跟她差不多,笑起来仿佛有一种春暖花开的味道。傅司琪给她们彼此做了简短的介绍,三个人就开始坐下来商谈方案。

  傅司琪请来的这个催眠师名叫桑榆,在业内处于顶尖的位置,扶桑虽然没有接触过她,但这个名字却不是第一次听说。三人商谈后,决定由桑榆独自出面,伪装成夏晓七的朋友,打破白慕生的防线,而后再找适当时机准备出击。为避免出事,扶桑和傅司琪只能在白慕生看不到的暗处观察,不能轻举妄动。

  当天下午桑榆就将白慕生约到了某个咖啡馆的包厢,扶桑和傅司琪就守在他们隔壁的包厢,隔着一堵墙,两人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扶桑了解白慕生,他为人谨慎,心思细腻,观察力一流,想骗他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加上桑榆对这件事和夏晓七的了解,只是从她们两个嘴里听说,万一白慕生详细追问,她很容易露出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原本淡定的傅司琪也开始紧张起来,两个人一言不发,面面相觑,扶桑焦躁不安地不断往门口探去。

  终于,隔壁似乎有了轻微的响动,两个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只见桑榆淡定从容地推门而入,对她们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她们立刻心领神会,三人相携而去。

  白慕生还处在被催眠当中,桑榆吩咐咖啡馆的工作人员不要叫醒他,而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向扶桑和傅司琪细说。

  白慕生起初有些怀疑桑榆,因为他从未听夏晓七提起过这个人,而且夏晓七向来独来独往,几乎没什么朋友,但当桑榆说出当年夏晓七全家出事的事情后,他立刻就沉默了,这么秘密的事显然除了密友之外很少会对别人说起,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桑榆趁白慕生情绪不稳的时候适时地对他进行了催眠。

  白慕生之所以和郁静华走得如此之近,而郁静华又对他信任有加,是因为多年前白慕生在追踪一个新闻时结识了郁静华,郁静华很赏识白慕生的才华,便委托白慕生帮自己调查霍城昀和凯瑞。但她并没有告诉白慕生调查他们两个人的原因,白慕生也兢兢业业,将自己调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给郁静华听。后来不知怎么的,郁静华忽然就跟凯瑞走得异常近,起初还没有显现出来,后来霍城昀对凯瑞进行严厉打击的时候,她甚至不惜冒着和霍城昀敌对的危险护住凯瑞,并多次帮凯瑞对付霍城昀。之后白慕生才知道,原来郁静华一直在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而她觉得凯瑞就是自己的儿子。但她害怕凯瑞会以为是她抛弃了他,才害他受了这么多苦,因此不敢直接告诉凯瑞,只敢暗地里想尽办法帮他护他。白慕生心有疑惑,问她如何确定凯瑞就是自己要找的儿子,郁静华告诉他是因为一块玉佩,但具体原因是什么,她就没再多说,总之她十分肯定凯瑞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她为了弥补凯瑞,一直尽心尽力地帮着他。

  扶桑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难怪郁静华对凯瑞那般好,原来是这个原因。

  桑榆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白慕生之所以认定你是杀害夏晓七的凶手,我估计是因为郁静华对他洗了脑。夏晓七以前就一直喜欢霍城昀,但霍城昀从没接受过她,加之夏晓七出事前已经被霍城昀强硬地告上法庭,他认为是霍城昀想尽办法要弄死夏晓七,原因是夏晓七曾将他公司的秘密情报卖给凯瑞,郁静华只需在旁煽风点火,很容易洗脑成功。宁小姐,我看整件事中你是被误伤的那一个。”

  “也不算是误伤,他们拿霍城昀没办法,就从霍城昀最在意的人下手呗。你没见霍城昀为了扶桑,连纽约公司最重要的会议都没去参加,因此让凯瑞钻了空子吗,他们就是在赌扶桑对霍城昀的重要性,没想到还赌赢了,往后扶桑的日子可不会太平。”傅司琪慢慢道出这些天的总结。大概很多人都没想到,霍城昀会这么直接地将软肋暴露出来,想必在他心里,扶桑是万万不能失去的那一个。

  桑榆拍了拍手,轻松道:“好了,我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她们送别桑榆,桑榆当天赶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回北城。

  扶桑的心里一直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搁在心里,很不舒服。她打电话给霍城昀,是唐德接的,唐德告知她霍城昀仍在公司开会,她二话不说便赶了过去。

  深夜的办公大楼仍然灯火通明,想必他现在正在全力想对策,将损失降到最低。可到了之后扶桑才知道,原来事情远比新闻报道的要严重许多,唐德告诉她,凯瑞已经开始在纽约总部煽风点火,要求霍城昀对这次事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霍城昀事先没有做好足够的功课而导致公司损失惨重,竟然还有不少高层赞成他的提议。霍城昀现在的处境用四面楚歌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在办公室等了很久,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思绪才又飘了回来。就在刚才,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霍城昀会用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办公室,这里是西凉市最繁华的商业地带,四面透明玻璃呈现出城市的风貌,站在这里就像踩在这个城市之上一般,站在高处,时时刻刻都得提醒自己高处不胜寒。

  “你怎么来了?饿不饿?想吃什么?”霍城昀随意地将文件扔到桌子上,走到她身边浅笑着问道。

  即使在这么困难的时候,面对她,他仍然能笑得云淡风轻。扶桑鼻子狠狠一酸,不忍心地移开了视线。

  “霍城昀,不高兴的时候可以不笑,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像神一样什么都不怕。”这个夜晚,霍城昀的这个笑容让扶桑心里狠狠一痛,刚才她一直在想,凯瑞至少还有个郁静华在默默疼他,可霍城昀有什么呢?他除了自己一个人硬撑之外,什么都没有。

  霍城昀注视着她,摸摸她的发顶,笑而不语。这个男人像毒一样沁入扶桑的心里,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他站在她面前,桀骜又孤独,扶桑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道:“你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是吗?”

  深夜,办公室里的灯散发着幽暗的光,扶桑从落地窗上看着霍城昀颀长的身姿,那种久违的难过排山倒海而来,她很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他真的可以不用这么拼命,即使一无所有,他还是她喜欢着的那个霍城昀。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包括霍城昀。

  霍城昀上前一步抱住她,将头搁上她的肩膀,宠溺地说道:“傻瓜,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要出事了似的,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在担心什么呢?”

  “好好的吗?可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好。”扶桑毫不怀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虽然他的表情仍旧波澜不惊,可这一刻扶桑却觉得,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但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霍城昀淡淡地说道:“陪我一起吃饭吧?”

  最后这个饭也没吃成,他们刚出门,唐德就抱着一台电脑面有难色地望着霍城昀。视讯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扶桑去附近买了吃的打包回来,看着食物一点点变冷,也看着霍城昀的眉心一点点紧蹙。

  会议结束时天快亮了,霍城昀一抬头,除了远处桌上原封未动的打包盒之外,办公室内除了自己已经空无一人。他坐在那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2

  扶桑在医院找到纪炎。纪炎一点都不想见到她,那一脸的嫌弃样任谁都能看得出,扶桑对此视若无睹,把他强行拉到了空地说话。

  彼时纪炎还穿着一身白大褂,与他平日里的模样相去甚远,扶桑顾不得打量他,急忙问道:“你知道霍城昀出事了吗?”

  纪炎白了她一眼,吊儿郎当地说:“宁小姐,除非是不看新闻不用网络的人,否则很难不知道霍城昀的事吧?”

  扶桑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继续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

  纪炎突然变了一张脸,一脸鄙夷:“宁大小姐,你在跟我讲笑话吗?你哥哥联合凯瑞对阿昀进行那么大的打击,你居然跑来问我有没有办法能帮他,你不如回去让你哥哥收手,来得更快一些。”

  扶桑怔住,纪炎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霹得她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连心尖都有些发颤。她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干涩,无数个不可能从脑海一一掠过,看着纪炎的表情却无从反驳。

  纪炎看扶桑得知此事后是这样一副表情,便知她对自己哥哥的事半点不知情,于是心里对她的不满渐渐消了下去,低声嘟哝道:“阿昀根本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他护你护得有多牢,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宁扶桑,我只告诉你,阿昀或许有许多瞒着你的事情,也有跟你的价值观达不到一致的时候,但他对你的心从未假过。他心甘情愿让你成为他的软肋,接受别人利用你对他的攻击,如果你真正在意他,这些你也应该感受到了吧。”

  纪炎的话在扶桑心里剧烈爆炸,也许他说得对,如果她对霍城昀多在乎那么一点点,也许她应该更早发现他的异样,可是她在干什么呢?她幼稚得在为自己的理想悲天悯人,在心里怪霍城昀,似乎从认识他到现在,多年过去,他们总逃不出互相猜疑的怪圈。不,确切地说,是扶桑总逃不出质疑霍城昀的怪圈。

  “宁扶桑,在阿昀为你做这些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该想想,你能为他做些什么?可是在我看来,现在的你除了不给他添乱扯他的后腿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了。”

  纪炎白色的身影在扶桑眼里逐渐成为一个剪影。那天扶桑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细细品味纪炎的话,才发现纪炎竟一句都没有说错。

  第二天,扶桑一头扎进了图书馆的旧籍收藏室,这里存放着历年的各种报纸和许多如今市面上再也看不到的书籍。里面全是旧纸张的味道,关于慕父的那个案件,如果扶桑的记忆无误的话,当时报纸上是进行过大肆报道的,十年前网络还不发达,人们只能通过报纸知道社会上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时候纸媒还占据着重要地位,几乎能主导一切舆论。

  扶桑翻了半天,终于在一堆泛黄了的旧报纸上翻到那年关于慕父这个案件的所有报道,这些报道在如今看来漏洞百出,在那个时候却是最权威的报道。报纸上慕父那张尚不算老的脸令扶桑一下子心酸,这么多年过去了,慕父的长相早已在她心里模糊,可看到相片时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慕父。

  可扶桑翻遍了所有的报道,都没翻到宋意美的照片,媒体好像十分保护她,竟然连一星半点的照片都没有。扶桑盘腿坐在一堆报纸边上,突然觉得心累,绝望之际,扶桑往报道下方随意一瞟,整个人猛地愣住。

  那个名字那么熟悉……十年前,跟过这个报道的记者里居然还有如今已经成为社长的林社长,扶桑拿出手机拍下相关报道,立刻往新闻大楼冲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想要追查的东西曾一度离自己这么近。

  林社长见到扶桑,以为她是转圜了心意,热情相迎。谁知扶桑一坐下便问:“社长,您还记得十年前自己写过的那篇关于慕易扬的强奸案的报道吗?”

  林社长一听到慕易扬这个名字明显一愣,嘴上却言不由衷:“他是谁?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不会吧?这个案子当年轰动一时,林社长记性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不记得?”

  就在他即将开口再次否认之前,扶桑拿出手机,将照片展示给他看:“需要我帮社长回忆回忆吗?”

  这下林社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扶桑,你问这些事情干什么?说实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差不多都忘记了。”

  扶桑敛了敛笑容,笑眯眯地问道:“林社长,你还记得当时的受害人宋意美的长相吗?”

  “扶桑……”

  扶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早已准备好的郁静华的照片推到他面前:“是她吗?”

  林社长的脸色微微一变,视线只在郁静华的照片上停留了两秒便又转回扶桑身上,这下他总算明白了扶桑的来意:“你在查这个案子?”

  “林社长,我一直记得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告诫我们要时刻记住自己身为新闻人的责任和使命,我也一直以你当初的告诫为准绳,可你回头想想,你自己做到了吗?你真的如实报道了当年的这个新闻吗?”扶桑的语气有些强硬,甚至可以说是咄咄逼人,面对曾经自己尊敬的长者,她一点也不畏惧。

  “扶桑,你在质疑我当年那些报道的真实性?”

  “至少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对于新闻来说,如果做不到百分之百的真实性,那么和假报道又有什么区别?”

  “你以什么来判定我这些新闻并非百分之百真实?凭你的口说无凭吗?”林社长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方才扶桑刚进来时的那种和蔼,面色冰冷,面对着扶桑再没了笑意。

  扶桑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十分不讨喜,但比起讨不相干的人喜欢来说,她更想知道真相。

  “那林社长当初又是以什么断定慕易扬就是强奸犯?连警方都还没有完全证实,你的报道却抢先警方一步出来,你是怎么判断的?还有,林社长,我只是在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扶桑步步紧逼,看样子在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前,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社长刚才看了那张照片之后,就再也没有往照片上看去,他皱着眉冷硬地说道:“时间过去太久,已经记不大清了。”

  “一个记者居然会忘记自己曾经跟进过的案件的主角?看来林社长你当年的业务水平不过关啊。”

  扶桑无情地讽刺着林社长,林社长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他脸上那种有苦难言的表情已经给了她想要的答案,他对照片里的女人的回避已经是最有力的回应,再问下去也是多余,于是扶桑抓起照片准备离开,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林社长喊住。

  “扶桑,你知道我最看中你什么吗?你身上那种不顾一切地追求新闻真相的精神,是很多当下的记者所缺少的,你身上那种对自己的职业最纯粹的热爱,我已经鲜少在别人身上看到了。可是,这种追求和热爱,不等于无休止地揭人伤疤使人活在痛苦当中,已经过去十年了,你何必再追究?”

  林社长就坐在沙发上,与扶桑遥遥相望,可扶桑却觉得,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所有人质疑自己的时候,在自己面前挺身而出的人。

  她抿嘴轻笑,予以回击:“所以,社长你的意思是,如果新闻是丑陋并且能够使人痛苦的,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都可以不追究吗?真相往往是要流血流泪的,你现在说的话分明是自相矛盾,你自己不觉得吗?”

  她潇洒一笑,转身离开了。她没有带走那张照片,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他慢慢地将视线挪到了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女人的脸上。

  3

  扶桑问了唐德之后算好了霍城昀可能会回家的时间,上门的时候还是扑了个空。这次是郁静华亲自开的门,她挡在门内静静地看着扶桑,好似完全没有请扶桑进门的意思。扶桑两只手拎着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还热腾腾的食物,站在门口就像一个被拒之门外的人。

  郁静华打量了她一遍,笑道:“我还以为以你哥哥和阿昀目前的关系,你应当会和阿昀保持距离才对。”

  “我哥哥和霍城昀?什么关系?”扶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抬了抬手向她示意,“我可以进去吗?很重。”

  郁静华这才放她进了门。扶桑就像到了自己家似的,大摇大摆地将食物放到餐桌上,又一盒一盒拿出来仔细摆好,而郁静华从头到尾冷眼旁观,抱着双手倚在门框边看她。

  扶桑已经在心里对郁静华思忖了千百回。若论伪装的技能,她自然比不过郁静华,霍城昀在郁静华面前尚且需要忍耐,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撕破郁静华的伪装。对郁静华来说,扶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对手,或许连对手都算不上。

  “宁扶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究竟看上了霍城昀什么?他有哪一点值得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郁静华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似的,看着她的眼睛里像是有光。

  扶桑耸了耸肩,叹了口气装可怜:“如果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我现在还需要在这里讨好地等他回来吗?”说得她对他有多一往情深似的。

  “霍城昀很小的时候就被他养父伍德收养,伍德是干什么起家的不需要我再跟你多说了吧?霍城昀年轻的时候干过多少混事你知道吗?美国地下党、黑社会至今还在干的事情,他从前都干过,现在他洗白了自己,名声也开始变好了,但也无法抹去他手里曾经沾染过的血。他这个人,在我看来连心都是冷的,你真的以为他会对你付出真心?”

  扶桑觉得郁静华就连说“霍城昀”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带着满满的恶意,自从知道她跟凯瑞的关系之后,扶桑就更替霍城昀担忧了,至少在扶桑看来,也不知霍城昀是因为什么,处处对她忍让,可她对霍城昀却没有半分手软的意思。

  “你知道喜欢过他的女人有多少吗?他长了张好看的脸,从他崭露头角开始,就不断有比你更漂亮、家世更好、更有能力的女人出现,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对你情有独钟呢?”

  “郁女士,你真的很奇怪,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我跟你一样好奇,霍城昀怎么就看上我了呢?”扶桑歪着头,表情无辜得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灵动的眼珠子不断转着,明明是看上去无害的笑容,却偏偏让人觉得晃眼。

  不等郁静华再说出扫兴的话,扶桑已经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原来在古镇那天你是去祭拜慕易扬的啊,怪不得你会出现在慕家的老房呢,那里和墓地在一条路上,倒是十分顺路。”

  郁静华的眸子一眯,沉默地盯着她。

  扶桑开始不依不饶:“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我和慕西之外,慕家夫妇的忌日鲜少有人记得。慕父忌日那天我去祭拜,发现墓碑前多出了一束花,于是去墓地的办公室看了墓园门口的监控,那天去祭拜的人不多,所以很快就找出了那束花的主人是谁。恰好,就是郁女士你。”

  郁静华并未开口,扶桑话音未落,两人四目相对,扶桑只觉得郁静华眼里似乎有千百种情绪闪过,奈何她掩藏得极好,那些情绪转瞬即逝。

  “郁女士,如此看来,你跟慕易扬的关系倒是匪浅,你们认识吗?”扶桑看着她问道,可是没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两人的注意力就被自门口而来的霍城昀吸引了。

  唐德向霍城昀汇报过扶桑问了他几时能完成工作,霍城昀原本打算在公司通宵加班的,但想到扶桑有可能会找上门来,就将工作带回了家,没想到一进家门就看到她们针锋相对的样子,不免蹙起眉头。

  扶桑见到霍城昀没有表现出高兴或不高兴,起身对他示意:“听说你不好好吃饭,我特意找大厨做好了打包回来,你吃完了再玩命工作。”

  扶桑说完就抬脚离开,路过郁静华身边的时候,她顿了顿脚步,用只有自己和郁静华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莫非郁女士也知道十年前慕易扬冤死的惨案?”

  一句话,让原本神情自若的郁静华立刻白了脸色,扶桑满意于自己的杰作,和霍城昀道别离开,没想到才刚走出没几步,霍城昀就追了上来。

  他自身后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托起她的下巴轻声说道:“扶桑,不要再去招惹郁静华,夏晓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奇怪,难道我和她之间只有夏晓七的事情可以谈吗?我们也可以谈谈别人啊,比如你,你从没想过她在背后是如何说你的吗?霍城昀,你对她未免太百依百顺了,你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那个时候她以自身安危逼他做出抉择,他仍然坚定地站在郁静华身边,不管任何时候,他对郁静华那种莫名其妙的隐忍和退让让她觉得诡异,霍城昀不是那种懂得忍让的人,可他偏偏在郁静华面前,一次又一次选择了退后。

  说其中没有特殊缘由,鬼才信。

  这次霍城昀不再像从前那样态度模糊不清,他正色道:“扶桑,我不管你和她究竟有什么可谈,总之你离她远一点,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别以为自己的那点小伎俩用在她身上也能奏效,她不是可以随便用小聪明算计的人。”

  “看来你很了解她,这些是在她身上摔了许多次跟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吗?”

  扶桑的嬉皮笑脸让霍城昀渐渐沉下脸,他放开扶桑,声音比刚才更加平静:“总之,别再插手跟她有关的任何事情,以免被误伤。”

  “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被误伤得还不够多吗?霍城昀,你认为我还会在意再多一次两次的误伤?”扶桑摇着头轻笑,很想哭,但仍然咬牙忍住了。

  霍城昀静默地看了她许久,两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宛如亲密无间,可扶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条江,她也想帮他啊,可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伸向他的手,选择自己独行。

  “说到底,你终究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些事情,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让我离她远点,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也会担心你,也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成为能给你肩膀的人。可是你对我没信心,不是吗?”

  霍城昀的眸子在路灯下晦暗不明,他长臂一伸,将扶桑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发端,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扶桑,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多年以前,我的养父在我面前断气,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不能忍受你成为第二个他,一点也不能,连想都不敢想。”

  扶桑想抬头看他,脑袋却被他的手用力按在怀里。

  “扶桑,你答应我,永远不要为我冲锋陷阵,那比死亡更让我害怕。”

  他的声音冷冽如冰刀,传进扶桑的耳里,让她的心一下子下起了雨。

  4

  扶桑和顾北面对面坐着,静默不语。依旧是在顾北的家里,他的房间被折腾得像是一个实验室,遍地都是他平时外出拍摄的照片。顾北反复看着扶桑拍摄下来的新闻,眼前一亮,盯着其中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叫扶桑。

  “你看这张照片,像不像荣光公馆?”

  扶桑看过去,经顾北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发现,当初宋意美出事的地点竟然是在荣光公馆。虽然新闻报道上只有一张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的小照片,并且也没有说明这张照片上的地点是哪里,可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荣光公馆内部特有的装修和结构。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虽然这件事和夏晓七的死没有关联,可同一个地方发生两件这样的事情,难免令人浮想联翩。而且早期的新闻竟然对出事现场一笔带过,鲜少提及,以至于扶桑一直都以为当时的事件发生在某个酒店的房间内,没想到居然是在荣光公馆。看来这个荣光公馆不简单。

  顾北补充道:“当年这个荣光公馆可是风光不已,是西凉市的有钱人和名人的聚集地。慕易扬只是一个穷教书的,哪儿来的钱去这种地方?何况他们这种读书人不屑于流连这种场合吧?”

  是啊,据扶桑所知,慕西的父亲一生清清白白,并没有结交过什么权贵,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主动去荣光公馆这种地方。当时她还年少,只知道事情发生在某酒店里,没想到居然是在荣光公馆。

  “荣光公馆早就处于半废弃状态了,我前阵子还看到中介公司出手荣光公馆的广告呢,只不过价格被抬得很高,似乎鲜少有人问津。出了夏晓七的命案后,估计原本还在考虑是否入手的买家都已经放弃了。”

  “荣光公馆要出售吗?”

  “说起来荣光公馆的老板真神秘,这么多年,好像很少有人见过公馆的老板,听说就连当初公馆最风光的那几年,老板都很少出现。宁大小姐,你们有钱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个性啊。”顾北说到最后还不忘揶揄扶桑,却见扶桑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是在哪里看到荣光公馆出售的广告的?去给我找出来,我来买。”

  顾北惊得张着的嘴巴有些合不拢,这位大小姐突然要买公馆是个什么情况?

  “由你出面处理这件事情,我想知道荣光公馆背后的老板究竟是谁,顾北,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不出一分钟,顾北就呵呵地笑了,大小姐果然又给自己出难题了,但转念之间他就明白了扶桑的意思,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顾北虽然有时候办事效率低下,但总算还能成事,扶桑对于他的办事能力还是给予相当大的肯定。

  “这件事得快点儿办,恐怕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扶桑忧心地对顾北说道。

  顾北不明白扶桑怎么突然对这件事这么着急,要查一个十年前的案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追查了这么久,别说人证了,他们连个物证都没有,案件要有实质性的进展谈何容易。

  扶桑知道顾北的疑惑,低眉浅笑道:“我好像一时任性打草惊蛇了。”

  “你……你不会跑去跟郁静华当面对峙,质问她是不是宋意美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顾北长呼一口气,当场歪倒在沙发上,她何止是打草惊蛇,她简直是自断后路。如果郁静华真的是宋意美的话,那她肯定知道现在有人在查自己了,这样的情况下,她若有什么问题,只会越藏越深,想要找出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怕是更难了。

  他点了点扶桑,摇头说:“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最近的智商直线下降了,是因为恋爱的关系吗?”

  扶桑呸了他一声,起身告辞。早前她就和莫斯利约好了喝下午茶,电话里莫斯利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扶桑对于莫斯利一贯心软,即便他是郁静华名义上的养子,但也不妨碍她对莫斯利的喜爱。

  莫斯利早早到了位于二十二楼的旋转餐厅,这家位于高层的三百六十度旋转餐厅是西凉市最有名的下午茶地点之一,不仅有米其林大厨坐镇,更能在享用下午茶之际欣赏城市美景,将这座城市的所有风光尽收眼底。

  扶桑见莫斯利心情不算好,年纪轻轻却满脸心事,不禁感到心疼。尽管霍城昀从未要求他站队,但他夹在霍城昀和郁静华之间,纵使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时间长了总是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怪异气氛吧?

  扶桑在他面前坐下,原本心事重重的少年这才展露笑容,招来服务员上了下午茶之后,他才吸了口气对扶桑说:“扶桑姐,我要回美国了。”

  扶桑惊讶地蹙了蹙眉,没想到莫斯利约自己出来竟是为了跟自己告别,不禁疑惑地问:“跟你养母一起回去还是……”

  莫斯利摇摇头说:“不是的,阿姨觉得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会耽误我的学业,让我回去好好在学业上下工夫,再加上她离开公司太久,有些公事需要紧急处理,让我回去替她照管一下公司。”

  郁静华的前夫去世后她就接管了前夫留下来的公司,成了公司董事长,董事会里的董事对她都十分信服,一直追随在她身后。她能这么成功必然有自己的手段,可莫斯利只是个孩子,郁静华怎么有信心让一个孩子替自己处理那些复杂的公事?

  “莫斯利,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扶桑小心地问道,生怕不小心说出什么令莫斯利感到为难的话。

  莫斯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孩子气似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可扶桑总觉得他的孩子气不过是刻意的掩饰,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他不可能还像其他同龄人般没心没肺。

  “霍城昀知道你要回去的事吗?”

  “呃……霍叔叔也赞成我回去,他也认为我不适合待在这里。扶桑姐,我是不是特别不受待见?”

  扶桑扑哧一笑,她这么喜欢莫斯利是有原因的,她毫不怀疑莫斯利即使有一天受到非议或者不公正的待遇,依然能自得其乐,他身上的那种纯良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很难被改变。

  “你霍叔叔可能觉得这里是非太多,不想让你被牵扯其中。”

  “你们总是把我当孩子,可事实上我已经二十一岁了。”莫斯利不满地嘟囔道。

  是啊,他已经是大孩子了,可在大人的眼里,他仍旧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而已。

  扶桑沉默地笑着,莫斯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扶桑的面色,轻声问道:“扶桑姐,你是不是在查我阿姨?”

  扶桑的手微微一顿,笑容有些凝固,看向莫斯利,少年脸上的笑容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稳重,他眼里的笃定其实已经说明了答案,却还是要听到扶桑亲自回答才算数。扶桑放下手中的小勺子,笑意盈盈地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对你的养母有些好奇而已。”

  “她跟凯瑞走得很近,阿姨曾经跟我说,凯瑞比我年长,所以是我的哥哥,我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有一次阿姨喝醉了,我照顾她的时候听到她碎碎念,才知道原来阿姨觉得凯瑞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阿姨对凯瑞这么上心了。扶桑姐,阿姨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这么多年来她花了不少力气在找儿子上面,可现在找着了却又不敢相认,她怕凯瑞心里记恨她不认她,所以只能以这种合作伙伴的方式在背后默默帮他。”莫斯利的眼神有些黯淡,大概是觉得郁静华对待凯瑞的感情是自己所不能及的,因此从未对所谓的亲情抱有过多奢望。

  经历过母亲惨死的少年,扶桑不清楚他在看到郁静华对凯瑞的内心挣扎后,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陪伴在郁静华身边。

  扶桑的心情起伏不定,喝了口柠檬水让自己的心情微微平静了一些,才问道:“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莫斯利摇摇头:“不记得了,大约有两三年了吧,不然你以为凯瑞为什么能够在这两年东山再起,声势一度赶超霍叔叔,阿姨在背后功不可没啊。”

  “霍城昀应当知道的吧?”

  “霍叔叔知道,但他什么都没说,好像是默许了这件事情,这两年面对凯瑞的挑衅他好像也没有以前那种心气了,但霍叔叔骨子里还是很骄傲的,凡事没触碰到他的底线之前他绝不会率先翻脸。”

  不愧是霍城昀培养出来的人,对霍城昀的脾性真是了如指掌。

  “不过莫斯利,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扶桑姐,我是真的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的,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所以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的。”莫斯利说得诚恳,扶桑毫不怀疑他的诚意,在这个少年面前,她恍然间有一种胸怀城府的成年人的羞愧感。

  她不再问莫斯利在郁静华身边究竟是出于霍城昀安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这个少年面前,似乎用过多的城府揣测已经成了一种羞耻。扶桑亲自送他去机场,一路上两个人突然无言,原本最不会冷场的莫斯利,在离开前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沉默。他的心情很失落,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这么快飞回美国。

  进入安检的时候莫斯利回身抱了抱扶桑:“扶桑姐,万事小心,如果有事的话记得一定要找霍叔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不管你的。”

  这小子,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拿他们开玩笑。扶桑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好好照顾自己,有空的话我会去纽约看你的。”

  机场是个离别和重逢的地方,扶桑曾在这里离开又再回来,人来人往的陌生人或归来或离去,她看着莫斯利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心里莫名的悲喜交加。也许霍城昀说得对,他和郁静华的事情虽然扶桑并不清楚,但一定很复杂,所以那两个人才会不约而同地选择让莫斯利回美国,可悲的是他们刚重逢没多久,就要选择离别。

  扶桑在机场待了一会儿,仰头望着飞机一架架腾空或降落,内心慢慢变得豁达了些。

  她坐在机场外的草坪上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哥哥,那时宁池默把她拉去参加那个劳什子的晚宴之后,第二天就飞了回去,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他也不会这么快赶回去,如今想来,应当是和凯瑞的合作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那边还是半夜,可宁池默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听到哥哥的声音,扶桑一时半会儿有些愣怔,直到宁池默在电话里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宁池默的声音清冷得像夜里的清冽泉水。

  “哥,你和凯瑞合作是什么情况?你们真打算整死霍城昀吗?”

  宁池默似乎早料到扶桑深夜致电只可能是为霍城昀的事,轻笑道:“你觉得霍城昀是这么容易就被整死的人吗?”

  “可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你知道他跟凯瑞是死敌,我不求你帮他一把,可你也不能这么坑人啊。”明明不久前她哥哥还是跟霍城昀站在一条道上的人,他们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还让她哥哥走到了凯瑞那边去了?

  “扶桑,我好像能看到你满脸怨气的样子。”宁池默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扶桑开玩笑,听到这边似乎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问道,“你在哪儿呢?扶桑,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务正业了,你闲着没事干,不如来公司帮我。”

  “我要是去公司帮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翻你和凯瑞之间的合作。”

  “霍城昀有那么重要吗?”宁池默终于收起了玩笑话,认真地问扶桑。

  扶桑沉默下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里好像有沙飘过,顿时涩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片刻,她才狠狠吸了口气说道:“哥哥,我很喜欢他,我愿意跟他站在一起,无论任何时候,所以,你不许为难他。”

  终于,扶桑对着哥哥勇敢地表露了自己的心迹,她喜欢霍城昀,那么那么喜欢,每每想起过去他孑然一身,身边没有可以同行的人时她便止不住地心疼,他封闭的心像是一座紧闭的囚牢,她被困在里面,再也没法走出去。

  她喜欢他,五年前明尼苏达州的第一次相见,那个下着雨的午后,他就漫不经心地悄然走进了她的心里。

  宁池默在沉默之间挂了电话,扶桑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心里有太多事情,说出来之后才会发现退一步真的可以海阔天空。

继续阅读:第十三章 思念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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