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行人的议论声,都说她有多幸运,被皇上当宝一样宠着,还特意给她举办了婚礼。
她本该高兴的啊,可这一路,她只感觉胸口沉闷,有点喘不过气来,脸慢慢也烫了起来,让她怎么都不舒服。
此时,花轿忽然停下了,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娘娘,落轿了。”
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不由得紧张起来,坐在那里,双手拧成了麻花状。
“娘娘,落轿了。”太监又提醒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靠着盖头下的狭窄视线,她慢慢走出花轿,被太监搀扶着走下台阶。
“爱妃。”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牵上她的手,甚是温暖,就像小白的手……
可转瞬间,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嫁给皇上啊,怎么会想起白弦衣呢?
她气得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便跟着皇上,走在红毯上,心里不免一阵感概:这就算入了宫吧?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小白,与百勿那样没有规矩地嬉笑打闹……
想着,她已走了大段红毯路,却感觉胸口越来越闷,连脚步都变得沉重,也不知道身体是怎么回事,就是很难迈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很难受。
是心很难受?还是身体很难受?
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所幸,迈过了门槛,她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大殿,又艰难地走了一小段路,皇上才牵着她停下脚步。
“时辰已到,行礼。”
太监一声高喊,她的心竟忽然揪疼了一下,可她还是死死地咬着唇,忍着不适,行了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所谓高堂,只是逝去的先皇牌位。
“夫妻对拜。”
太监最后这一句,鸢儿却犹豫了,心中竟泛起丝丝疼意,让她忍不住掉眼泪,她拼命咬唇,想忍住眼泪,可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样,眼泪也肆意落下。
“对不起……”她掀开红盖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皇上怔了一下,缓缓皱起眉,疑惑地看着她:“鸢儿,你怎么了?”
“我不能嫁你,我……对不起。”鸢儿只觉浑身好像都失去了力气,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泣。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就是做不到与他夫妻对拜,身体好像很抗拒他。
“皇上,不好了!”门外忽然想起一个男声,大吼道,“有个来路不明的白衣男子,杀进了皇宫,羽林军都挡不住啊……”
“什么?白衣男子?”鸢儿一惊,瞬间放下手,抬头往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手执长剑,缓缓从门外走进来,阳光照耀下,他的身影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
是梦里吗?
“宋鸢儿,我来抢亲了。”
他慢慢向她走过来,她才发现他的白衣和长剑都已染血,鲜血顺着他的衣衫和剑锋,滴落在地,所过之地,红毯都分外鲜艳。
他的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唯那双眼睛,红得不像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腿都在发抖,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般。
她看着他,心似是被疼意缠绕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肆意落下,更是不受控制。
“小白!”她硬撑着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喊他的名字。
他走到她面前时,腿脚好像撑不住了,忽然单膝下跪:“嗯……”他疼得紧锁着眉,却还是将剑刺着地,紧握着剑,咬牙撑着。
“小白……”
她紧张起来,想上前去扶他,手腕却忽然被皇上一把抓住:“不准去!”
他厉声一呵斥,她便害怕了,不敢挣脱他,可仍是担心白弦衣。
“鸢儿,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所及都是她,即使疼得皱眉咬牙,嘴角还硬是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无论我怎么违反天规,都逃不过你要入宫伴君左右的命运,既然如此……”
“我逃不过它,那我就亲手毁了它。”白弦衣缓缓向她伸出微颤的手,“这一次,如果我先伸出手,你会不会跟我走?”
“我……”她无法回答,只能落泪。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嫁的是皇帝,她怎么可能悔婚呢?可看着白弦衣的模样,她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了,心也好像拼命驱使自己。
它好像在说:大胆一点,去爱他吧。
“什么公子,什么破梦境,什么梦中人,我不要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不顾了,猛地挣脱了皇上的手。
“白弦衣,我离不开你了。”走上前去,张开臂膀,一把抱住了他,“你这个笨道士,为什么现在才开口?为什么现在才伸手?为什么领旨那天你不像以前那样大胆呢?”
她靠在他肩头,痛哭流涕,在他耳边诉说着苦楚:“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就在等你开口,等你说带我走啊?只要你说,我就会点头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那么久。”他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温柔一道,“其实,我们上辈子就彼此相爱,上辈子就说过,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只是我愚笨,不小心把你弄丢了,也没有保护好你,害你丢了性命。”
白弦衣哽咽了,声音带着哭腔:“所以这辈子,我来还你了。”
她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心有多疼啊。
“别说了,我信你。”鸢儿缓缓松开他,伸手轻抚他的脸,擦去他的眼泪,“而且,不仅是上辈子,这辈子我也与你相遇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替他抚泪,从前都是他安慰她,他为她擦泪,为她解决难事,全都是他……
“我九死一生,从妖王那里拿了回情草,可以恢复你的记忆。”白弦衣伸出手,打开手心,一棵草忽然出现在眼前。
鸢儿伸手,疑惑地拿起来,怎料那回情草忽然在她手心消失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一股寒意从手心袭来,顺着手臂,瞬间侵染全身。
“啊……!”
她忽然感觉脑袋传了剧烈的疼痛感,好像要炸裂了,她瞬间站起身,咬牙捂着脑袋,疼得大叫,此时,脑海里竟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道长,你救了我,那我以身相许于你,可好?”
“道长,今日我做了桃花糕,可香了,你要不要尝尝?”
“道长,我也喜欢经文,你教我念好不好?”
“道长,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一下吧,咱们礼尚往来,好不好?”
“道长,我要入宫了,以后,就不能那么喜欢你了,以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把你装进心里,是我不对。”
“道长,宫里的生活不好过,我好累,我想跟你私奔……”
白弦衣……道长……
对啊,白弦衣是她的道长啊,是那个在悬崖边救了她,她一眼便喜欢上,想要以身相许的人啊。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那疼痛感也慢慢消失了。
“鸢儿,你怎么样?”皇上忽然上前来扶住她,又转头瞪着白弦衣,怒吼一声,“来人,将此妖人拉出去,斩立决!”
“是。”
“等等!”鸢儿慌忙推开皇上,猛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白弦衣,“我想起来了,你才是我的公子啊……”
“鸢儿!”他丢下剑,紧紧地抱住她,痛哭流涕,“我寻了你半生啊……”
她已泣不成声。
“放肆!”皇上大怒,忽然走上前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起身来,又指着白弦衣,怒吼道,“来人,将此妖人拖出去,诛九族!”
“是!”门外突然跑进来许多侍卫,朝白弦衣奔去。
白弦衣一抹眼泪,不慌不忙地拿起地上的剑,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看向皇上,眼神渐变凶狠:“昏君,你就非要逼我杀人吗?”
“放肆!”皇上怒一挥袖,唤来更多侍卫冲上去。
鸢儿心一紧,却见白弦衣仍是脸色平静,慢慢扭了扭脖子,忽然转过身,一挥剑便抹了身后两个侍卫的脖子,鲜血溅到他脸上。
“护驾!”皇上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拽着她往后退,退到侍卫后面。
大殿上,白弦衣与侍卫打斗着,而两边的臣子们,都惶恐不安地四处躲藏着,整个大殿似乎都乱成了一锅粥。
鸢儿趁皇上惊恐,一不留神时,猛地抽回了手,往白弦衣那边跑去:“小白,我们快走吧。”
“好。”白弦衣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转瞬间化作一道光束,冲出了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