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何奈看完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她歪头盯着时轻辞看了一会,道:“你,何时拥有了让虚实镜像交互的能力?”
时轻辞收回那颗球:“重塑根骨,化形之后便能够让秽灵在魔方中同镜像中的自己融合,只是第一次使用,难免有些不熟练,故而耗费的时间久了些,至于林檎眠同琯琅,他们内心释然之后空间轰然倒塌,他们二人也从其中走出,回到现实以后,林檎眠的那块魔方消失不见,魔方中的影像刻映在了他们的脑海,余下的事,由着他们两个处理,我不便插手。”
琯琅本是狐狸同狼妖结合生下的孩子,小的时候长得更像父亲一些,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豺狼样,无怪乎林檎眠在人间初见她时,将她当作是一只白狼,只是狼与狐狸结合向来为两个族类所不耻,琯琅被两家都视作是异类,从小受到了不少的排挤。有一件事,无论是狼妖,还是狐狸都没有同琯琅提起。
他们的结合违反天道,诞下的琯琅也存在有致命的缺陷,到了一定的时候,若是她不能脱胎换骨,就得面临身魂两消的结局。
她以豺狼的身份同林檎眠在一起时,不愿意离开林檎眠,完成所谓的转生,也不愿意让自己变了模样,便一直以豺狼的身份待在林檎眠身边,想着能多陪伴他一会是一会。
她脱胎换骨变为狐狸也是巧合,她在察觉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从家中逃开,路上没了力气,掉入了水潭中,被龙宫的人相救,敖郁不被允许上岸,见着了岸上的活物,自然好奇不已,便将琯琅养在身边。
由狼变成狐狸,是琯琅自己的选择。
何奈知道了这前因后果,手指在桌上敲着:“我是看出来了,林檎眠对待白狼,与对待小狐狸,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狐狸尖下巴,丹凤眼,娇娇媚媚,怎样都比豺狼要好看上许多,她选择化身为狐狸,当真不亏。”
时轻辞听着何奈的歪理,只是笑笑。
何奈由琯琅的事情又联想到自己身上,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梦貘兽,我只是一团不知道什么气,我们生的孩子,莫不是要比梦貘兽要膨胀上许多倍,如同穷奇一般?”她一边说着,庞然大物的画面也在脑海中涌现,她甩甩头,尽力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敖郁不打招呼推门进来,冷不丁听到这话,脚步一顿,面色复杂地看着时轻辞,最后成了一句轻飘飘的抱怨:“哎,你同我说你也不知如何做,可奈奈姐姐连你们今后孩子的模样都想好了,轻辞哥哥就教教我嘛。”
时轻辞耳尖发红,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眼中的人物五彩斑斓,真是让他心悦的存在,他清了清嗓子:“阴梦石中耗费了我大量的心神,我身子乏,便先休息了。”他不顾体面地要赶人出去,还是头一次。
何奈才不会乖乖听新辞的话,她也笑道:“风餐露宿的滋味委实不好受,我也乏了呢,一起困觉嘛。”
她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时轻辞拍拍她的头:“怎么出去了一遭,变得这般油嘴滑舌起来。你的房间就在隔壁,姝禹每日都会过去打扫,若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屋。”
何奈是真的有些疲乏,她回来时便注意到敖郁神色不太好看,现在又擅自闯入新辞房间中,猜测他心中当是有什么迫不及待且为难的事情,在阴梦石中能够让他为难的,想来想去也只有苏妍。
她勾了勾时轻辞的手指:“新辞既然累了,那我先回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思忖着敖郁说的那句话,那句话怎么想,都透露着一种少年心事?
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姝禹正等着她。
何奈向她问起老年莫言恒这几天的动向。
姝禹一本正经道:“那日在苏府,苏妍离开之后,苏二小姐跟在青年莫言恒身后,寸步不离,说出口的话像河洛先生放在天一阁中的戏本,你我缘定三生,当不离不弃,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几句我也是会背的,老年莫言恒大堂中待了没多久,说了一句‘苏二小姐平安无事,在下便放心了‘,打算告辞离去,苏二小姐指着老年莫言恒道’夫君,这个人可真像你‘,老年莫言恒听了这话,突然捂住了胸口,似乎极为不适一般,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这几日他并没有到苏府,但是他听闻了苏二小姐卧床不起之后,又来求敖郁公子为苏二小姐诊治,敖郁公子与他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这几天心情似乎一直不大好。”
姝禹还说起,青年莫言恒这几日暗中拜访了老年莫言恒,两人之间不知谈论了什么,青年莫言恒走的时候,面色发白,姝禹形容那白,像刚打浆的纸张一样。
依何奈对老年莫言恒的理解,他自然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他们之间会说什么呢?
姝禹又补充道:“老年莫言恒也找过新辞公子几次,不过新辞公子昨日才醒过来,两人并没有见到面,敖郁公子接待了他,我似乎听到老年莫言恒问敖郁公子可有什么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法子。“
“敖郁是怎样作答的?“
“敖郁公子劝解他,人生如梦,红尘苦短,既然在南柯梦中已经看遍这世间风景,尝遍人世美好,便不要再贪得无厌了。“
何奈心想,延年益寿,这可真不像是老年莫言恒能够做出的事,她还记得吴苏城中遇到老年莫言恒,他虽然对过去执念难忘,但也只是想找回白头的妻子。
不过发生这样的变化也是人之常情,
敖郁对他感到不喜,何奈也不觉得意外。
她在客栈中睡了一觉,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从顾七那里为新辞点了一顿餐,便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了许久。
第二天,何奈一醒过来之后便去时轻辞的房间中陪着他吃饭。
“昨天敖郁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在施法的那几天,莫言恒曾找上门来,向我问询长生不老的办法,敖郁正巧遇到了他,搪塞了过去,他昨天见你回来,本来是要去见苏妍的,路上突然想起,怕莫言恒再上门来向你我求助,故而折返了一趟回来特意告诉我。”
“长生不老,看来两位莫言恒之间的关系真的差到了极致,只是可惜了,他放在心上的,是他心目中的苏妍,并不是真实的苏妍。生前已经缘分两消,敖郁做得很对。”
“今天苏姑娘要同宋老板一起谈生意,奈奈,你不过去吗?”
“有敖郁在,自然万事如意,我便不过去凑热闹了。”何奈所言确实是实话。
魏王府的郡主帮了苏妍两个忙,一是将苏府的人逐了出去,以便于之后的行事,二是郡主找上了宋老板,鼓动苏老板派人对苏二叔赶尽杀绝,由此引出了对苏家为恶的株远门。
她在苏妍面前伪装出一副知心小姐妹的模样,探明苏家的底细,宋老板将买卖宅子的黄金送到苏家府上,等今后她寻准了时机,再将黄金从苏妍手上拿回去。苏妍为的是买官,这笔钱财最终也会落到齐国丈的人手中。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多此一举?若是将苏家灭门,事情便会容易许多,但在生意成交之前痛下杀手,未免会让人心中疑窦丛生,若苏家得了黄金,他们将消息放出去,借刀杀人,渔翁得利,正是宋老板所擅长的手段。
何况他们此时还需要借苏妍之手完成一些事,苏妍虽承诺将南方的商道都赠与宋老板,但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与商旅交好,打开在此地经商的局面,需得苏妍出面。
再加上金陵知府手上已经擒获了株远门的人,株远门在江南一带的巢穴说不定已经暴露,他们需要借助苏家的背景,以生意为托,将势力隐藏起来。
苏妍的利用价值尚在,他们暂时不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苏妍此时,是再安全不过了。
何奈将注意力转到苏妍同莫言恒的事情上。她想了想,让年迈的莫言恒重归青春,似乎也是可行的,苏颜认知障碍,若是多了一位年轻的莫言恒,事情反倒是有趣了,而且青年莫言恒没什么主意,苏妍决定了什么,便是什么,倒不如真正的莫言恒,他为官多年,又曾参与过将齐淮楚投入大狱的计划,说不定今后也能派的上用场。
她摸摸下巴,此事便这么决定了。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时轻辞,时轻辞道:“你也说了,敖郁出手,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若真的让莫言恒返老还童,敖郁第一个过来同你哭鼻子。”
何奈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时轻辞补充道:“莫言恒年事已高,晚年遭此变故,内心煎熬,他既处在阴梦石中的分区中,我们也不应该将此放任不管,至于先前所说的什么南柯一梦,倒是有一个更为合适的解释。”
告诉莫言恒,他回到了过去。
他生前的意难平,主要有二,朝堂中乱党未除,山河颓危,二是苏妍早逝,他暗中调查了苏妍死亡的幕后推手,虽知道那人是谁,但一直寻不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前者很久以前便梦想成真,后者苏妍舍了吴苏城中的富贵,同他结为恩爱眷侣,远离了来自生意场上的危险。这样的一个契机,刚好能够让他实现第二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