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老年莫言恒听完了这两人所说的话,回到过去显然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何奈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有人在吴苏城中布了阵法,你们二人误入其中,回到了三十年前,苏颜在阵法中被篡改了记忆,她在集市上晕倒醒来的那次,称呼那位年轻的莫言恒为夫君,意味着她关于过去的记忆开始慢慢苏醒过来。”
“可是吴苏城中发生的事,与我们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完全不同。”
“当然,如果你在那年考中进士,结局便是你所经历的一切,如果你那一年落榜,如你所见,莫言恒留在吴苏城中,郁郁不得志,一直寻找机会能够进入官场。”
“那是不是说,如果破了阵法,我和苏妍,便能回到我们的时间?”
“从道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破阵的根本却是在过去的苏妍身上,苏家近日来发生了不少的事,西北富商,魏王郡主纷纷来此,苏家又被株远门的人盯上,想要破解此阵法,只能是苏妍勘破迷雾,从吴苏城中离开,株远门的叛乱再度解决。”
提起株远门,莫言恒一声叹息:“当年虽然将齐国丈送入大狱,他的党羽在朝廷中安分了一段时日,但株远门的势力并未根除,在各地作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想到他们竟是将邪术也用了起来。”
听他话语中的意思,似乎是相信了何奈的说辞。
“苏家主今日将主宅卖给了宋老板,黄金已然到手,接下来该考虑离开吴苏城。明里暗里盯着苏家的人可不少,明晃晃的黄金放在府上,苏家庭院,接下来,也怕是不会太平了。”
自从与宋老板谈成生意后,苏妍为表达诚意,带着宋老板见江南商旅,为他打点商道上的事,等事情交托差不多之后,苏妍开始着手整理行囊上京。
莫言恒那日听了何奈的一席话,挂念苏颜安危,借着做客的名义留在了苏府,既然知道了年轻的莫言恒是过去的自己,莫言恒也放下对他的成见,将自己三十多年的为官之道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了他,两人之间的相处,全然没有之前的尴尬气氛,不过是历经沧桑的老者同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苏颜会不时端着茶点来寻找青年莫言恒,老年莫言恒听着他们的言笑晏晏,时而陷入恍惚,他知晓苏颜是他鹤发童颜的妻子,但是在她身上,却很少能够找到过去的影子,是的,太娇了,苏妍嫁为人妇之后收敛了自己的脾性,但她端庄有礼,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从未有这种黏人的时候。
他在苏府中,也听人说了不少关于苏家主的事情,听她们说起苏妍这些年的风光,他有时候也不禁在想,若当初苏妍没有为了他妥协,他们如今,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他很少在宅子中碰到那位女家主,少数几次见到的也是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她出现的时候,身边也总是有那位叫敖郁的少年随行。
就在苏妍收拾妥当,第二天准备离开的时候,危机却不期而至。
夜深人静,众人已经昏睡,忽然之间听到一声惊叫,急忙从屋里起身,却见屋宇立于一片火光当中,众人忙着救火,暗处出现了许多蒙面刺客,对这里的人进行屠杀,何奈与敖郁早有准备,两人划分了不同的区域,歼灭这群刺客。
苏妍被楚河叫醒之后,先是问了府中的局势,知晓何奈在对付敌人的时候,心中稍定,着火的地方是下人房,离苏颜住的地方不远,她起身穿衣,去看苏颜的动静,进入庭院之后,见有人手中拿着刀剑正追着苏颜跑,苏颜被裙子绊倒,眼见着刀剑就要朝着她的心口刺去,苏妍弹出一颗石子,打落了刺客的刀剑,她眼疾手快地将那把剑拿在自己手中,专心对付刺客,不过她只是会一些拳脚功夫,虽占了一些先机,但并不是这刺客的对手,刺客避开她的剑,铁爪朝着她的喉咙而来。
刺客的铁爪抵着了她的喉咙,却没有更进一步,苏妍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的脖子,听到身后有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她回头,就见莫言恒将苏颜锢在了怀中,她看到莫言恒的肩膀似乎都在颤抖。
苏妍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偏过了头,她抬头看见站在树上的敖郁,方才是敖郁控住了刺客,不然她此刻,已经是刺客手下的亡魂了。
她眨着一只眼睛,对敖郁笑了笑。
敖郁从树上跳下来,脚步声噔噔,终于让那两个人反应过来此时还有旁人在场,敖郁走到苏妍身边:“姐姐要不要表扬我,我同奈奈姐姐合力解决刺客,这儿的最后一个刺客,也是我控住的。”
苏妍摸摸自己的脖子,铁爪冰凉,她这个时候还能感受到一种寒冷,她笑道:“谢谢你。”
莫言恒听到他们的谈话,向前走了几步,看到苏妍的衣衫被割开几道口子,那僵住的刺客还伸着铁爪,一副直取人命的架势,他倒抽一口凉气,心中忍不住后怕:“苏妍。”
苏妍,苏颜,他知道自己心中想着的是谁吗?
“这院落中的婢女不知到了何处,她方才受了惊吓,宅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要去别处看看情况,没有办法顾着她,你若是喜欢,不妨留下来。”
莫言恒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苏妍。”
苏妍挣开,回头却是看着神情呆愣的敖郁:“走呀,来了这么多刺客,我们得去报官呀。”见敖郁跟了上来,苏妍勾唇对莫言恒笑道:“保重。”
何奈在解决完刺客之后,去寻找苏妍,路上见到老年莫言恒拄着一根树枝,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苏二小姐,她顿时觉得无趣,她先前多少顾及着苏妍同莫言恒的感情,没有在苏妍面前说起莫言恒的半句不是,但若是苏妍真的同莫言恒在一起……若是没有这莫言恒的本体干扰倒还好,阴梦石中的莫言恒照着苏妍心目中的样子扮演好角色,两人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今虚像受到这本体的影响,何奈忍不住想,他们的感情也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苏妍将那夜的刺客都送到官府,在确定人员无事之后,出行的计划不变,第二日按照原来的计划从吴苏城中出发,历经半个月的时间到达了永清城。
到达永清城之后没多久,有一位意外来客找上门来。
是何奈的一位旧时,她看着明显露出老态的魏王,心中早有准备,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苏妍将自己筹措来的黄金交予魏王,魏王答应她将苏况询从牢里救出来,同时,莫言恒也有机会跻身于朝堂。
在吴苏城中时,是苏妍忙忙碌碌,成日里脚都不沾地,但他有了一官半职之后,这种局面完全反了过来,老年莫言恒也暗中不时指点他。
过了一段时日,苏妍看着莫言恒渐渐在官场中如鱼得水,同他说起,自己要离开永清城。
“离开?”听苏妍说自己想要离开永清城,莫言恒心中一慌:“是因为我这段时日冷落你了吗?苏妍,你是最明白不过的,我初入官场,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施展拳脚,自然全力以赴,我……”
苏妍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们定下的计划,已经全部实现,至于吴苏乱党,解决起来也只是时日问题,永清城中虽好,但待在这里,总让我想起父母,他们当初,便是因为这座城池而离开了我,想起来便心中郁结,今后我海阔天空,日后若是想起永清城中的故人,也许会放下也说不定。”
“但是,你,我,我们……”莫言恒本想说我们的终身之约,我们的婚事,但看着苏妍坦荡的神情,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中也升腾起了一些心虚的情绪。
在他晚归的时日,是苏颜为他沏来温热的茶,将他散落在书房的废稿收好,在他出门时,也是苏颜为他打点行装,他回头,也总是能够看到苏颜在他身后,脸上挂着平和的笑,这笑如温水,他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地烫了起来。
苏妍用她生意场上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莫言恒,她没有接莫言恒的话茬,以避免尴尬,她道:“同样的话,我已经同苏颜说过了,她说她想留在永清城,我并不能左右她的想法,今后,便麻烦你多照顾她了。”
这番话已经是决断,莫言恒一瞬间觉得自己分外卑鄙,他们二人相识多年,情投意合,他本应该说出他们的山盟海誓,不离不弃,来挽留苏妍,那些话似乎被冰封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
苏妍好像为的只是同他来一场道别,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转过了头,走出了房间,他知道在房间的拐角,会走出一位俊美的少年,他有时会对着苏妍做恶作剧,有时会沉默,不变的是,他会陪着苏妍走完那段路程,无关远近。
苏妍说要离开,行动也是十分迅速,第二天,婢女为苏妍送饭。没有听到里边的动静,擅自打开了房门,房间里的人消失不见,桌上留了八个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