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捡到一只猫
一兜土豆2019-01-31 19:363,171

  “白粉饰肌肤,皎皎白皙,鼻侧有一颗小痣。”

  “倒晕眉,弯月宽阔,尾端由深及浅,青黛晕染至黛色消失,宛若弦月入云。”

  “唇如樱果,嘴巴小巧,上唇薄而下唇窄,粉妆连唇敷白,唇脂点化。”

  说话的人面前摆着一张镜台,桌子上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青黛花钿,铜镜微微晃着暖光,反射出的人影也有几分朦胧,何奈放下手中的呵胶,托腮看着镜中的面孔,与自己脑海中所浮现的人像进行对比,饶是她已经竭力照着顾七娘的样子还原,但她终究不似顾七娘,画形容易,骨相再怎么修饰,终究还是不同。

  何奈自言自语道:“我没有遇着一个叫顾七娘的人,偏生却多了一段关于她的记忆,记忆中的她正值豆蔻年华,照着那般模样临摹妆容,终究还是不像,还以为这次终于能够找到真相了呢。”

  何奈脑海中似有一本画册,收录了很多人像,她已经习惯了脑海中时不时会闪过一些人的面孔,或者是突然多出来关于某个人的一段记忆。她对一闪而过的面孔并不上心,只是执着于从这些略显绵长的记忆中分辨出哪一段是属于她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从前浮现出来的记忆何奈早已经做过追溯,顾七娘的记忆尚新,终究也不是她。

  何奈用药皂将脸上的妆容洗净,镜子真真实实地映出她原本的长相。

  她眉宇清冷,脸色白的过分,不过不是那种莹润的白,青色从其中穿透出来,带了几分病弱般的阴森,她搓了些胭脂在脸上,浓淡相宜,血色冲淡了不少方才的森冷。

  她撇撇嘴,着手收拾妆台。

  何奈是四个月前来到温香阁,她有一手好的化妆术,专为温香阁的几位头牌姑娘上妆。阁里今日闭门歇业,姑娘们不必登台演出,她也空闲了下来。

  温香阁位于常乐坊里,这常乐坊原本是教坊所在,专事皇家,乐人上上下下不计其数,后来朝中动荡,教坊乐人为了谋生出宫表演,出现了些挂名教坊,温香阁就是其中之一。

  说是温香阁,其实分成了三个区域,姑娘们住在暖香苑,平日里练习的地方是司乐坊,演出的地方才是众人所熟知的温香阁。

  虽然没有演出,但仍有姑娘在练习,司乐坊里有姑娘在唱《端正好》,“卖花声过天街应,惊射芙蓉兴”,何奈熟悉这曲儿,也跟着哼唱了起来。

  其实说来,为了不让平时演习的声音吵到熟睡的姑娘们,暖香苑与司乐坊布局时相距甚远,然而何奈耳力灵敏,将曲牌尽收耳底。

  隔壁传来了敲门声,是来找何奈的,何奈专司上妆,为了方便,管事的将两间屋子打通,一间留给何奈作妆房,一间用来日常起居。

  孟宛丘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奈姑娘在吗?”

  何奈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来,今日是教坊姑娘与家人见面的日子,她当初孑然一身来到温香阁,平日里也没个亲近的人儿,温香阁里的人都认为她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姑娘入了烟花之地,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管事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有家的能与家人团聚,像她们这种无家可归的,管事的将她们聚到一处,说些体己的好话。

  何奈在温香阁性子孤僻,为人冷淡,初见面时总喜欢问人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惹恼了不少姑娘,虽然她化妆的手段极为高超,但是少有人愿意同她亲近,她虽然冷,这样的日子,也是与大家聚在一起的,只是她今早在想顾七娘的事儿,倒忘了聚会这一说。

  孟宛丘也是没见着她,猜想她在屋里, 所以上来唤她。

  何奈推开房门,眼前的姑娘面若银盘,眼角微勾似核,潋滟勾人,却被通身的气派压了下去,说不出的端庄大气。

  孟宛丘见她眼角未褪尽的一点残红,还以为是何奈伶仃孤苦,这样的日子里想起家人心中难受。想到身世飘零,孟宛丘不由又想到一个人,她不自觉地拈上了耳环,心中微叹。

  楼下不知道是哪房的丫头正对打杂的小厮耳提面命:“碧霄姑娘昨晚睡下,听到房间里不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醒来看到昨日剩下的半块糕点只剩了残渣,房里大概是遭了鼠,碧霄姑娘如今哭哭啼啼不愿在屋里住,你快去外边抓一只猫来,这是给你的银子。”

  小厮没有接银钱,为难地说:“姐姐也知道,今日阁里休业,落在下人身上的活计多得很,奴才实在是走不开。”

  眼见丫鬟就要发怒,何奈突然出声道:“我闲来无事,不如替姑娘跑这一趟。”

  就在刚才,何奈的脑海中又涌入一段记忆,城东的养育巷里,老人与一只猫相依为命,老人上了年纪过了世,尸身还是由邻人收殓,他死前最为挂心的就是那只猫。再加上何奈今日兴致不高,不想待在温香阁,正想出去走走。

  春朝听说话的人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奈姑娘,心中微讶,奈姑娘还有这么热心肠的一面?阁里的姑娘,婢女不能随意外出,但奈姑娘可是阁里的座上宾,常乐坊里时兴的妆容都出自奈姑娘之手,奈姑娘行动自如,并无这样那样的拘束,让奈姑娘替自家姑娘跑腿,春朝是不大敢的,但是既然奈姑娘发话了,春朝心思一转,又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来,赔着笑脸道:“那就有劳奈姑娘了,这剩下的银钱,就当作是奴婢为奈姑娘添的一份脂粉钱。”

  小厮在一旁看得眼热,心中暗恼方才没有应下春朝的这门差事,没想到奈姑娘语出惊人:“就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你这登徒子。”

  她此言一出,春朝面上不太好看,孟宛丘见何奈说完话之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神色间一片茫然,知晓何奈是发病了,她与何奈相处的时日甚久,见过几次她口出无状,说完以后就是这般茫然状态,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般说,何奈不愿意瞧大夫,她私下里问过大夫何奈这般症状,大夫说这人多半是犯了癔症。

  孟宛丘对着春朝悠悠一笑,为何奈解围道:“奈姑娘这是在同你玩笑呢,同是一个坊里的,奈姑娘还能挣你这点银钱?你莫不是也如那些登徒子一般,将奈姑娘当成了陪笑的姑娘?”

  春朝呐呐地说:“奴婢不是,奴婢没有……”

  何奈回过神来,心中感念孟宛丘能为自己解围,她对孟宛丘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她要出门时,孟宛丘提醒她:“奈姑娘既然要出教坊,不如去回仁堂替我抓一副提神醒脑的药来。”

  何奈不知道孟宛丘是在提醒她去看一看大夫,她当真以为孟宛丘是真要抓药,将这事记在了心上。

  她照着记忆中的住址,找着了老人的家,门前吊着白灯笼,贴着挽联,主人家新丧不久。房门没有上锁,何奈屋里屋外,屋顶墙角都找过了,还是没有那只猫的踪迹。

  她以为是那只猫想通了,另寻他处去,心内微微遗憾,正打算离开,刚走出房门,微一抬头,就看到叶片硕大的梧桐树上醒目的一团白,像落了一滩雪。

  和风轻拂,叶片摇晃,白雪微微起伏,却无半点雪片落在空中。

  奈何认出了这是一只猫,唤了一声“咪咪。”

  老人养的猫是一只玄猫,浑身漆黑,无一点杂色,眼前的这只洁白如雪,长毛如茸,光滑亮丽。

  何奈的记忆中有许多猫,毛色是白色的并不少见。过往的记忆又在她脑海中叫嚣。

  “小白,你好漂亮啊。”

  “白雪下来,姐姐带你吃小鱼干。”

  “你这好吃懒做的蠢猫,成天就知道养膘,家里的耗子都要把米缸搬空了。”

  “宣宣,你在树上晒太阳,小猫还待在窝里惨兮兮地叫,快下来喂小猫呀,隔壁还说好等小猫足月了,送一只给他呢。”

  树上的猫纹丝不动。何奈见它没有反应,到了后面就一通乱叫,什么阿花,昭昭挨个说个遍,见猫咪还是不理她,她有几分泄气。

  大约真的不是她的猫。

  可是何奈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她这般聒噪,树上的猫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她不放心,爬到梧桐树上,树叶抖动地更为厉害,可是猫却浑然不受影响,半丝警惕也无。

  树下只能看到猫的背影,它躺在一片梧桐叶中,绿皮白馅,像一颗小粽子。待离得近了,何奈才看到它并不是浑身雪白,鹅黄的脚埋在白毛里,像是雪里藏了金,而令何奈担忧的是,寻常猫睡觉时肚子一耸一耸的,可是这只猫肚皮底下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伸出手在猫咪的鼻翼试探了下,却见白猫此时睁开了眼睛,它生了一双鸳鸯眼,一只深蓝一只金黄。深蓝的那只如星辰浩瀚,金黄那只如旭日初升。

  何奈不由笑道:“原来你活着啊,真是贪睡的小懒猫。”

继续阅读:第2章 新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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