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秽灵并非是普通的秽灵,她知晓这阴梦石中的秘密,明明白白地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骗局,对我们几个多加抵触,说起来,尊者与她之间还有一段渊源。尊者还能回忆起沼泽之前的事吗 ?”
她的意识从那里开始,每次到了那儿,就像被砍断了一般,记忆戛然而止,再也接不上。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跳出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她眼珠子大的可怕,神情痴痴傻傻,坐在街上啃着手指,脸上红红绿绿,她在何奈的脑海中,离何奈的距离如此之近,何奈看着她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珠,忍不住从心底涌上一阵凉意。
而小姑娘眼睛看着的方向,是屠夫手里的刀,明明是一个痴儿,何奈却感受到了她身上围绕的戾气。
“尊者现在看到的,就是我想请尊者帮忙净化的秽灵。十二年,是她入轮回的时间。”
她与姝禹又来到永安村,没想到又遇上了上次的车夫,车夫拿着帽子乘凉,见着了这两人,“啧”了一声,道:“巧了,又碰上了,我回去同我外甥说了,外甥说他更喜欢那位泼辣的姑娘,你与你夫君双宿双飞,可否能将身边的这位婢女嫁给我外甥做媳妇?”
姝禹对何奈说:“成亲也就是一两日的功夫,奈奈,能否让我抽空成个亲?”
何奈语塞:“姝禹,你们还没有见过。”
“喜欢跟成亲有什么关系吗?我想同一个人成亲,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这些话似曾相识,是从她口中说过的。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为什么她此时还想着去劝姝禹?
姝禹补充了一句:“奈奈要嫁给新辞的时候,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奈奈,明天闲暇,我就同他成亲,成亲之后再来找你。”
何奈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按照她的逻辑,姝禹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她歪着头想了想:“那好吧。旁人成亲都要有父母长辈在场,要将河洛先生请过来吗?”
“要的要的,姑娘若是同我外甥成亲,没有长辈在场怎么行?不过明天太过仓促,要下聘礼,要放庚帖,还要准备酒席,少说也要准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姝禹“啊”了一声:“要花这么多天啊,奈奈,我不成亲了,我们走吧。”
何奈也没想到,她记忆中的那些人,不就是上了花娇,拜过天地,揭了盖头就算成亲了吗?怎么经由车夫说出来这么麻烦,见姝禹失了兴趣,她也将这个问题暂时先搁置一旁,与姝禹就要进入永安村。
“你们这两个女娃子,怎么这么不听劝?这永安村里啊,邪门得很,若是遇上了什么事别怪我老头没有提醒你们。”
“既然邪门,你怎么隔三岔五就在这儿?这儿没人居住,我们就是看上这儿的风水了。”
进入永安村之后,何奈先是来到了上次看到纸扎小人的那个地方,上次小人的外衣掉了之后,何奈没有时间帮他穿戴回去,这次一看,又是四个小人整齐地站成一排,被她不小心碰掉的衣服完完整整。
她在周围走了一圈,看到垫子下方有未清理掉的纸张,心想她果然是回来了。
何奈唤着她的名字:“纸鸢,你在这儿吗?”无人应答。
姝禹突然叫了起来,何奈跑过去一看,姝禹面前也摆着许多纸扎小人,而这些小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缺胳膊少腿,身上还有不少的窟窿。
“奈奈,怕怕,纸苦。”
何奈拍拍姝禹的背,她数了一下这里的小人,有28个。
姝禹不敢一个人活动,何奈只好将姝禹带在身边,她们绕着这个荒村走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姑娘。
姝禹问:“奈奈,会不会是她还没来啊。”
“她回来了。姝禹,我们先收拾一间屋子,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姝禹朝四周张望了会儿,蔫蔫道:“好吧,只是奈奈,你先前也怕极了鬼,怎么现在反倒无所谓了呢?”
“活下来的是幸存者,跟鬼能一样吗?”
永安村虽然荒无人烟,植物却在这儿恣意生长,姝禹选了一家门前开着向日葵的住宅,何奈要帮她收拾,姝禹却不让,一个人忙进忙出,一柱香的功夫,房子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只是日常起居所需的一些东西没有带过来。
何奈望望村口:“广白先生说晌午就把东西送过来,怎么现在还没有人影,姝禹,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去看看。”
姝禹听闻何奈要走,忙勾住她的胳膊:“奈奈,我同你一起去。”
风穿过整个村落,人家院里的旧衣服被吹得四处匍匐,瓦片从房檐掉了下来,敲在了蓄了雨水的罐子里。两人走在路上,见前方飘过来一张小封条,是叶郡城徐记包子铺的标签。
到了村口,送货的人不知所踪,马车的蓬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了一个硬邦邦的木板,东西散在地上,东一片西一片,七零八落,何奈在这些杂物中还看到了一只鞋子。
顺着鞋子的朝向一直走,在距离村子二里地的地方,又看到了那辆马车车夫脚上挂着一只鞋子,正掂量着手中的铜板。
何奈问他有没有见着来送东西的人。
“我说那个村子闹鬼,你们还不信,送东西的李三一来,就看到了鬼,扔下东西就跑,慌不择路,若不是遇上了我,怕是要光着脚回去喽。”
“所谓的鬼长什么样子?”
“李三说啊,鬼也涂脂抹粉的,就像白事上做的纸扎小人一样,脸上涂着两坨腮红,眼睛黑得像炭一般,让人胆寒。我看啊,今天这路上也是没什么要进城的人了,小老儿就要回去了,改日再叫我外甥同姑娘上门求亲啊。”
车夫几次三番守在永安村村口,绝非偶然,他到底在做什么?
何奈回了村,与姝禹一道将那些东西搬回了家,广白先生说,在纸鸢还没有现身以前,千万不要使用仙法,以免吓着她、
晚上的时候,窗户纸被吹得簌簌作响,姝禹将头蒙在被子里早早便睡着了。,
糊在框上的旧窗户纸被风吹了起来,投下阴影,何奈盯着这里发呆。
突然见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从窗户上闪过,何奈不动声色地起身,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小人跑到了厨房,翻箱倒柜了一番,最终在灶台里发现了两个煨着的红薯,撕掉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到最后却忍不住干呕起来。
何奈将一盒糖放在窗户上。小姑娘临走的时候碰到了窗户上的一个盒子,捡起来一看,将盒子留了下来,把糖装在了兜里离开了。
何奈在她走后的一段时间,将盒子捡了起来,盒子中央,还剩了两颗糖果。
姝禹第二天做饭的时候,喃喃道:“我昨天放在灶火里的两个红薯,怎么不见了呢?”
“会不会烤的时间太久,也烧成灰了?”
姝禹举着锅铲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小姑娘拿走了,奈奈不爱吃红薯也不会抢我的红薯吃,只剩了那个小姑娘,她昨天夜里来过了?”
何奈丢给姝禹一颗糖:“喏,这是她送给你的。”
“早知她晚上会来,我就多烧一些饭菜放着了。奈奈,你见着她了吗 ?”
“没有,我们不要吓着她。她熟悉了,自然会出来与我们见面的。”
姝禹每天剩下的饭菜都被吃了个一干二净,她有几次夜里失眠,见着了黑影闪过,但纸鸢还是没有同她们出来见面。
永安村里,除了何奈与姝禹,不多时又搬进了一家人。
车夫与一个年轻小伙子上门拜访的时候,姝禹问道:“你们不是觉得这里有鬼吗?怎么也搬到这儿来了。”
这位小伙子穿着一身道袍,手中拿着拂尘,模样颇为俊秀,只是实在寡言了些,马车夫道:“你们两个女娃子,在这荒村里安然无恙,我这外甥才从道观里回来,自是要与姝禹姑娘见一面的。”
“道长也会动凡心吗?你莫要弄巧成拙,阻碍了这小道士的修行路。”何奈摘了一些花,此时正在制胭脂。
马车夫却嚷嚷道:“道长又不是和尚,守那么多清规戒律做什么,我这外甥可是一表人才,这次从道观出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去了,赶紧与这女娃子将终身大事解决了。”
小道长一本正经地板着一张脸,分毫情绪不显。
姝禹却动手捏了捏小道长的脸颊:“笔墨书香,好闻。”
小道长脸上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头部。
只是这对舅甥住进来的第一天,便不怎么安宁。
车夫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门前摆放了许多纸扎小人,姝禹来的时候,就见车夫一边将这些东西往外扔,一边在骂外甥不中用,连一个小鬼都对付不了,小道士劝他:“那只是一个小姑娘,何必为难她?”
“你都没有见着影子,怎么就知道她是人是鬼了?”
“鬼也曾经是人,有什么好怕的。”姝禹打断了马车夫的话,问那位小道士:“道长看我是人是鬼?”
车夫忙答道:“姝禹姑娘这般能干,当然是人了。”
“可我是道长心目中的鬼哦。”
何奈来的时候,就听见姝禹说了这么一句,那日来送货的人车上有几本杂书,其中有一本是讲道士与妖怪相恋,姝禹不知何故格外地感兴趣。与小道长对的这句话,就出自那本书。
“小道长的脸又红了。”
何奈懒得管她,问车夫:“听你们说昨天夜里看见了她,可否讲讲当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