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秋要练剑舞,何奈要查案,时间被压缩得紧巴巴,转眼间便到了定远将军回京的日子。
刘大人一大早便派人来接茉秋,小蕊一边为茉秋梳头一边忍不住说:“刘大人今日亲自前来,去见了管事,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小蕊,若是我有一日离开温香阁,你待如何?”
小蕊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继续用梳子滑过茉秋乌黑的头发:“姑娘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茉秋手上沾了妆粉,涂抹在两颊:“你与赵公子近来如何?”
“奴婢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赵公子了。”
茉秋轻笑道:“你这几天一直往外跑,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小蕊听茉秋的语气中并不恼怒,拢起茉秋的头发扎起来,放低了声音道:“赵公子先前意志消沉,奴婢怕他出事,去看望了几次,怕姑娘不喜赵公子,就没有多说。”
“我将你许配给赵公子如何?”
小蕊手中的梳子差点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梳子,话语急促:“姑娘莫要寻小蕊的玩笑,小蕊何德何能,小蕊还要留在姑娘身边照顾姑娘。”
茉秋亲自描画的剑眉英气,如剑出鞘,冲淡了些眉宇中的妩媚,却另有一种飒爽风情:“小蕊,匣子里放着我这些年得来的珍宝,你若是有需,不妨取出来。”
小蕊为茉秋扎好了发髻:“姑娘平日待小蕊不薄,由姑娘亲自交给小蕊不是更好?”
茉秋没有再言语,妆容已成,服装已着,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花草新种不久,俱是郁郁香气,它正盘在一个架子上吐着芯子。茉秋过去摸摸它的头:“乖,我要走了。”
它绕到茉秋的手上,头不时在茉秋的胳膊上点着,它缠得紧,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用这样的行动来告诉茉秋自己并不占据多少地方,依恋非常。
“你要跟着我啊,我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它紧贴着茉秋的肌肤,仿佛听懂了一般点点头。
小蕊等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才见茉秋从房里出来。将茉秋送出门,就见刘玉祥也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管事冷着一张脸,看向茉秋的眼神既是责备又是惋惜。
茉秋伏身,她今日穿的舞衣,肖似男装,绑着纤细的腰身,糜艳的眉眼中英气勃发:“茉秋谢过管事这些年来的关照。”
刘玉祥赶紧牵过茉秋:“他们那边该等急了,姑娘,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茉秋点点头,随着刘玉祥离开。擦肩的时候管事眉头一皱,小蕊见她的神色极不对劲,等再看不见茉秋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管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事的神色极为疲惫。她摇摇头,对着茉秋住过的房子叹息一声:“替你们姑娘将这屋子里的东西收拾起来吧。”
小蕊“啊”了一声,似懂非懂,等管事走远才意识到话里的意思,刘大人,是为茉秋姑娘赎身了吗?
茉秋看着胡府后门的门匾,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佛,定了定心神。
刘玉祥引着茉秋从后门进入,向茉秋解释道:“先前大人有过要求,我人微言轻,也不敢向姑娘暴露堂哥的身份,所谓堂哥,其实是胡大人。”
茉秋表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久闻胡大人是大善人,胡大人帮着茉秋赈济灾民,积累功德,茉秋在此谢过大人的恩德。”
“姑娘不必这么见外,”刘玉祥道:“若是姑娘今晚一飞冲天,今后还望姑娘能为下官多美言几句。”
茉秋感受到了胳膊上的异动,微微侧了侧身子:“茉秋大病之后,皆是因为两位大人才有了今日的机遇,两位对茉秋如有再造之恩,茉秋感激都来不及,只望今晚能够不负大人所托。”
等送茉秋进了房间,刘玉祥的随从突然问道:“大人先前沉迷茉秋姑娘,今日真的甘愿将茉秋姑娘拱手让人?”
“一个女人重要,还是官位亨通更为重要?”刘玉祥收回眼神中的不舍:“如此绝色,我看定远将军今日是否还能静心当柳下惠。”
定远将军大胜回城,晌午时分便被圣上请到了宫里,直到傍晚才出宫,他并未当即回府,而是架着马车,来到了给事中的府上。
一下马车,胡万昇便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恭喜将军得胜回城,那位已经在府上恭候将军良久。”
崔长青常年在战场,马革裹尸,神色威严,不苟言笑,听了胡万昇的寒暄语也并未摆出好脸色,下了马车一言不发走了进来,胡万昇面上只好赔着笑脸。
等到了大厅,见着了齐国丈,崔长青的神色才有了一些变化:“下官见过国丈。”
齐国丈面色瘦削,眼神极为精明,他扶起崔长青,笑道:“长青旗开得胜,多次打退贼人,战功赫赫,真是我朝之福。”
“全赖国丈扶持,不然怎么会有长青的今日,朝中有国丈,才是国泰民安的大福份。”
齐国丈朗声大笑,将崔长青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来来,今日也来让本官为将军洗尘。”
何奈对面容稍加修饰,混在了婢女中间,一低头便看见了崔长青紧握的手掌。
“圣上节俭,宫中严禁礼乐,下官为将军安排了几场歌舞,还望将军能够尽兴。”胡万昇弯着腰笑道。
齐国丈见崔长青并不高兴,开解他道:“将军常年在外,军中生活艰苦,如今得以回城,可要好好放松放松,万昇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崔长青肃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谢国丈美意。”
茉秋被放在终场压轴,远远便看见了挺直着身板坐在场中的那个人,明明大家都一样挺直着身子,而崔长青却如他的名字一般,紧绷绷地坐着,威武不能屈放在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茉秋转了转眼眸,与场中的何奈对上,心中多了一些安心。
崔长青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场中尽是些靡靡之音,他听在耳中只觉绮丽,却勾不出半分欣赏的兴趣,齐国丈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言不发。
等一阵裂帛声突然响起,崔长青终于将目光看向来源,场中不知何时又换了人,场中的姑娘一身黑色舞衣,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茉秋英气艳丽的眉眼,心中一动。
茉秋的一举一动极为引人注目,她跳的是一场剑舞,手中拿着的也是一把真剑,身段婀娜,手中的剑却不失力道。崔长青不禁想起了蚂蚁撼大树,但茉秋绝不仅仅是蚂蚁。剑影在场中划过,姑娘的眼睛放在他身上,真真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美人乡。
胡万昇一直观察着崔长青的神色,见茉秋已经在收尾,笑道:“这是我府上新收的舞女,将军若是中意的话,下官便将此女赠与将军。”
崔长青正要推脱,就听齐国丈问道:“这位,就是你前几天同我提过,在城外施粥的姑娘吗?”
“正是,茉秋姑娘先前在温香阁,一舞千金难求。”
“国真是绝色,”齐国丈收回目光,劝崔长青:“给事中这般用心,长青不妨留一两个人在身边,日后美人相伴,也不失快意。”
“下官谢过国丈好意。”
舞毕,茉秋微微有些喘息,面色绯红,更添姝丽。落在众人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待崔长青与茉秋走后,何奈借着倒酒的机会走到胡万昇与齐国丈跟前,就听见齐国丈问道:“这般美人,之前为何一直藏着掖着,今日才露面?”
“这不是为了国丈吗?崔长青虽说是国丈的人,但向来冷淡,不好酒色,奴才正好趁着这般机会来拉拢他。”
“这般将才若是能为我所用,自然如虎添翼,若是真有异心,那可真是可惜了。”
何奈又施法术让众人陷入昏睡之中,等到院落中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才冷冷道:“你的人还挺废物的,连那几个暗卫都对付不了,事不宜迟,有什么问题你快来问。”
来的人是蒙着面的莫言恒。
莫言恒问齐国丈:“你前些时日与西夏使臣见面,聊了些什么?“
此言一出,就见齐国丈睁开了眼睛,何奈发觉事情不对,立马使了一个障眼法让莫言恒消失在齐国丈面前,不料她自己却难逃一劫,身侧突然冒出了两把大刀将她困在中间,令她腹背受敌,令何奈有些好笑的是,这刀上竟然涂了黑狗血。
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齐国丈身侧,何奈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瞳孔,冷笑道:“原来是你在其中掺和。“
齐国丈大笑道:“林道长真是神通广大,知道此女会使妖术,预先便有防备。“
何奈对着林檎眠诡异地笑了一下,变成了琯琅的模样,旁边的护卫惊吓之余,反而后退了几步。何奈挑了一个较为干净的一个地方,闭着眼睛躺在上边。
但只听见周围人倒吸气,或者护卫惊慌失措喊着“狼“的声音,林檎眠那边却未有动静,何奈突然想起来,如今的林檎眠已经是个瞎子,看不见她的模样,真是失策。
她正打算起身,突然有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檎眠哑声问道:“琯琅,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