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秋容颜绝色,舞姿动起来,柔中带媚,魅中又不失烈,胡万昇突然甩出了一鞭子,正好抽在了茉秋腕上,而茉秋并未受影响一般,从容不迫地跳着自己的舞蹈。
胡万昇满意地笑道:“茉秋姑娘,过些日子,不如随我赴宴,去跳一场舞。”
何奈出来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疾如飞鸟,何奈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动手之前就制住了此人的胳膊。
“借着我的东风鬼鬼祟祟而来,如今还想卸磨杀驴。”
何奈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说:“明天午时。”
一夜无惊无险,在风平浪静中度过。
何奈问茉秋江老爷曾经资助过些什么人,茉秋摇头:“那时我年纪尚小,无从听来这些事。只是我们身为汝州人,父亲力所能及的,约莫也是汝州子弟。”
这朝中,有谁是出自汝州呢?何奈偶然瞥见茉秋手腕上的伤,临走的时候将药膏放在茉秋的桌子上,并未开口多问。
何奈这遭一直昏睡,直到门外有人敲门,说有人找,才不慌不忙地从床上起身,梳妆就餐之后慢悠悠地去见此人。
那人背对着何奈,身量比昨夜所见那人要高上一些,肩膀也要更为瘦弱一些,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不卑不亢。
听见何奈的脚步声,那人回头,如一缕春风轻拂,让人见了只觉春光融融,面容也是难得的清俊。
何奈在先前的记忆中已经见过这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原来是你啊。”
莫言恒却不知自己何时与何奈见过,被她这种如见故人的语气弄得一时怔愣,何奈却已经双手抱胸:“新晋状元莫言恒?”
“正是在下,我今日前来,是想与姑娘共同谋划一件事。”
“我一己之力就能查明真相,为什么要同你合作?”何奈毫不领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你们借着我的东风想要扳倒谁我管不着,只要不碍着我的事,别将麻烦带到我身上就好。”
“姑娘能使一院的人静如雕像,自然绝非常人,在下知晓姑娘近来打算积累功德,不知是否于修行上碰上了麻烦,在下也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你这些年来,算计人的本事真是一分不少。”何奈照着记忆中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莫言恒只皱了一下眉头,面上温和神色不变:“姑娘意在为江家洗刷冤案,在下欲为民除害,两番并不冲突,姑娘对于朝中之事知之甚少,在下也可为姑娘解惑一二。”
何奈并不想承他的情:“状元郎如今做了东床快婿,哪里还记得曾经断桥相识的情谊,这样不念旧情,若是到头来,状元郎反手将我推出去,我可不想与虎谋皮。”
据莫言恒收集来的情报,何奈好像凭空出现在了永清城,身价不菲,她先前的经历无论也查不到,他与苏妍的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她是从何处得知?莫言恒此时却也不敢小看何奈,深觉自己这一趟出来的实在大意:“姑娘神通广大,在下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到姑娘身上,这是我前些年偶然得来的一件宝物,据说可以去灾避邪,同样也能造就功德,姑娘既然需要,在下也借花献佛。”
“你好厚颜无耻哦,”何奈看着那件平安符:“她一针一线亲自编织,找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如今竟然成了先生送人情的玩物。”她也渐渐对莫言恒冷了神色:“请你从这儿离开。”
莫言恒犹不放弃劝说何奈:“古往今来的大功德,莫不是有人出将入相,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故而能为王为圣,姑娘修行需要积攒功德,在下不才,前些时日受了陛下的委任出京治水,可以姑娘为神,受万人敬仰。此法也为姑娘修行的终南捷径。”
何奈听着莫言恒描绘的蓝图,忍不住笑了起来:“状元郎可真是异想天开。”她想到苏妍言辞中对此人的诸多维护,实在不懂苏妍看上了眼前这个人什么。他玩弄人心的手段如此拙劣。
她打了一个哈欠,就要送客,不曾想莫言恒变了神色,恢复成了端庄如玉的模样,言谈之中的自大顿时消失,显得人也精明了几分。
“在下今日前来面见姑娘,是想提醒姑娘,齐淮楚在朝中的势力滔天,非一人之力能够撼动,姑娘若无万全之策,万不要打草惊蛇。”
何奈歪着头思考了一瞬:“你一直向皇上参齐淮楚,也明知是无用功?”
莫言恒苦笑:“若我对姑娘说我也是齐淮楚的人呢?”
“齐淮楚深知为官之道,官至清廉,则容易引来君王猜忌,行事太过张扬,又容易使别人抓住把柄,故而齐国丈平日里专门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故意让众人抓住话柄,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以此来达到皇上与国丈之间的平衡。”
何奈顿时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你呢,你既然是齐淮楚的人,之前处心积虑想要拉拢我多付他,又是何居心?”
齐淮楚满身的意气沾染落拓:“姑娘可知,这朝堂,早已经是齐淮楚的天下了。”
莫言恒详尽地同何奈说了如今的局面。
齐淮楚身为国丈,皇后所生之子被皇上立为太子,齐家荣光自然不在话下,而他自身又腰缠万贯,拉拢各地商人,富可敌国,百姓之间也名声斐然,皇上因为当年的恩情对他也极为信任。
齐淮楚并未把持朝政,只是这朝中选拔官员的大权却在他手中,进京赶考的士子,有些手段的,自然要去齐淮楚府上投过更名帖。
“夫人以为我专心备考,便可成就一番大业,她哪里知道京城上下早已经成为一滩浑水。”
“所以你也变浑了?”苏妍曾经这样问过莫言恒,眼前的莫言恒还是身怀抱负,嫉恶如仇,堂堂正正的状元郎。而且他称苏妍为夫人,显然并未将他们的山盟海誓抛却身后的意思。
“只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与我是诚意合作,并非是齐淮楚派人来摸底?”
“姑娘知晓我与夫人之间的断桥情谊,也自然知道夫人对我的期许,即使不入官场,凭着朝中买官之风盛行,也可拥有一官半职,我若只为荣华,并不至于如今时这般艰难。”莫言恒负手而立:“说出来让姑娘见笑了,莫言恒所为,是为匡时济世。”
他看起来有些文弱,但这几个字说出来却掷地有声。
何奈并非是疑心莫言恒,在她的记忆中,苏妍一直在江南等着莫言恒,两人不时寄雁传书,只是后来突然传出莫言恒贪图富贵,迎娶了永清城中的大家闺秀,苏妍借着生意机会去永清城中看望莫言恒,回来之后两人之间便断了联系。
何奈从前只以为传言为真,但依苏妍的性子,若是知晓莫言恒嫌贫爱富,定然是要闹得鱼死网破,苏妍却始终不曾说过莫言恒的半分不是。她细思之后,又觉其中猫腻非常。
她决定暂且同莫言恒合作。
“江老爷当年资助过的那些人,如今有哪些在朝为官?”
莫言恒的掌心极易出汗,而苏妍的手掌时常是冰冷的,两人曾开玩笑说,一个似夏,一个如冬,正是天作之合。
他在桌面上用出了汗的手指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何奈看到之后心中也忍不住惊讶,这个人战功赫赫,为平定山河常年南征北战,她从不敢想到这个人身上。
莫言恒看出了何奈的惊讶:“我先前在查另外一桩事,无意间查到了他身上,当时也忍不住有些讶然,只是我先前所查之事如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一旦打草惊蛇,朝中怕又是一起动荡,我们今后行事,需得小心为上。”
茉秋从何奈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后,也是震惊非常,她前前后后接触了这么多人,明白官场浑浊,却未想到,这般保家卫国的将军竟然会跟忘恩负义扯上关系。
桃花眼中水色沥沥:“怎么会是他呢?先前丞相府设宴,要为他接风洗尘,不料丞相府中的舞女无意间伤了脚,无法舞蹈,后来经由别人举荐,我便替了这一回,开场时只露了一个面,便听到他对丞相说靡靡之音太过铺张,不妨撤了,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眉目硬朗,周身充斥着一阵肃杀之气,令人又惧又敬,我当时心想,威震八方的将军应当便是这般模样,怎么会是他呢?”
结合昨夜听来的说辞,当年江家冤案的主使怕就是这位,只不过一个引子,便让人心底发凉,何奈此时从初听到他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昨夜胡万昇才说让姑娘准备一些硬朗的舞,过段时间在一个宴上演出,我打听来的消息,他打了胜仗,这几日便在回京的路上,到时莫不是这个宴会?”
茉秋的手脚一瞬间有些发凉,听到何奈说胜仗回城,拉回了几丝理智:“对,当务之急是练舞,将军旗开得胜,可要好好为他洗尘才行。至于别的事,我们先搁置一旁,稍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