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红妆
一兜土豆2019-06-04 14:093,388

  小何奈仰着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额前的碎发更似锦缎,小孩子的面容在这里分外明媚,与何奈脸上的阴冷对此更为明显。

  “娘亲,小禾并不想离开这儿。”

  顾七蹲在地上,到与小何奈齐平的位置,双手搭起来为她遮挡一些阳光,声音在此刻温柔似水:“你不愿意同娘亲生活在一起吗?”

  “小禾当然喜欢娘亲啦,只是这里小禾还有很多的玩伴,何奈姐姐,轻辞哥哥,纸鸢姐姐,小虎和大树,温香阁中还有白薇薇,娘亲,我知道,我们离开这儿之后,有些人是再也不会见到了,所以小禾不想离开。”

  何奈心想,阴梦石中这“移步换景”的骗局,别说离开阴梦石,单是外出几天,回来之后就已经换了截然不同的一批人,留恋再多也不过是虚幻。她才不会像新辞一般,乐于维护别人的梦境。

  顾七正要用那套你还会遇到很多其他有趣的人的说辞来安慰小禾,何奈却没有给予她这个机会,冷嗤一声,眼前的地面上裹出一团黑气,顷刻之间就将这两个人送到光渠。

  “终于清净了。记得给你的亲女儿改名字。”

  她伸了一个懒腰,侧头看着院子中的时轻辞:“她们两个人话实在太多,很烦呐。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时轻辞身边。

  “我怕你遇上顾七会吃亏。”

  这话听在何奈耳中十分受用,她也学着顾七的样子,为新辞遮挡太阳,饶是她知晓,新辞此时并不会感觉到天气炎热,也不会知道她此时的所为。

  “我能吃什么亏呀,我比顾七更得理不饶人。“

  姝禹出门的时候,见这两个人站在太阳底下说着话,何奈还偏生用手为新辞遮挡太阳,她顺手拿起挂在窗台上的伞,撑开递给何奈:“从前,有一个老太太,晴天的时候心情低落,阴天的时候号啕大哭,邻居问她为什么哭,她说是因为大儿子晴天卖伞生意不景气,小儿子卖扇阴天生意不好,想来觉得十分悲伤,郑渝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说这个妇人好蠢呐,伞晴天也能用来遮阳呀。“

  “姝禹近来似乎聪明了不少。”何奈接过伞,遮住了时轻辞。

  “嘻嘻,道长相公一直说我机智过人呢。不过这伞似乎有些小,只能遮住轻辞公子一人,我回家再寻一把伞过来。”

  “不必,我们这就回去了。”

  时轻辞话一说完,何奈自觉揽住了他的胳膊,时轻辞并没有继续推脱,这次回到房间之后,躺在床上顷刻之间便入睡,何奈守在他床前看了一会,看着他变成了梦貘兽的样子。

  何奈靠在梦貘兽毛绒绒的背上,新辞从前便嗜睡,一旦睡着之后很难清醒,这样想起来,似乎新辞自始自终都没有受到那些伤痛,何奈长叹了一口气。

  时轻辞这一觉又睡了许久。

  秋日的夜晚,凉风习习,落叶撒在地上向四面八方涌去,影子也在颠簸着晃荡。灯光下,人是一半,影子是一半。

  当林檎眠站在门槛的时候,姝禹一瞬间以为是影子成了精。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头发像树冠一样膨胀,摇曳着一揪揪的头发,身上的衣服脏成片,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曾经的意气一点也看不着。

  若不是他开口说话, 姝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是谁。

  “时轻辞,他回来了吗?”

  姝禹愣了一会,猛地关上了门,一阵风似的跑到了何奈的房间。

  “奈奈,轻辞公子的仇家找上门了。”

  “新辞的仇家?是哪个人?”

  “郑渝之前听到轻辞公子与林檎眠说,若是等你回来,他们之间要打一架,奈奈,这是两个人在为你争风吃醋吗?”

  若是姝禹不提起这个名字,何奈险些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她踢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林檎眠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面色冷淡的何奈,他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是你啊,你如今回来,里边的那位此时弱不禁风,怕是没有能力与我一战了。”

  “新辞去那片泥沼,是你有意引导?”

  “就是我不说什么,依照梦貘兽的聪慧,自然也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系。我是来履约的,既然他此时虚弱,我非君子,但若是执意伤他,你动一动手指,我怕是还得再死上几次,也不在这儿自讨没趣,我走了。”

  “短短几日,你怎么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旁人在阴梦石中得偿所愿,你的愿望先前那般明晰,如今怎么还不如从前,是我这阴梦石无能了?”

  林檎眠此时并不想理会何奈,转身就要离开。

  “知晓曾经的自己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将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虽然有办法可以补救,但你又清楚地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虚梦一场,清醒地自欺欺人你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又过不了自己心上的那道坎,你如今的样子,真是连一只丧家之犬都不如呢。”

  林檎眠身上的泥垢是一层很好的伪装,看不到他脸上肌肉的牵动,他的反应在何奈眼中十分平淡。

  “你想怎样与我们当然没有关系,但是你时常出现在我们视野中,实在令人反感得很,不妨我今日在此将你推一把。”

  何奈将林檎眠的魔方彻底打开,摊放成一个一个的小方块,原本看起来质地坚硬的魔方此时竟然变得柔软无比,何奈将它们扭成一团之后,把林檎眠丢入其中。

  “穷途末路之下,方知柳暗花明。你在其中好好受着吧。”

  “何奈姑娘,将魔方扭成一团之后,是从前发生的事情,都会在一个空间,一个时间中发生吗?”郑渝原本在收拾餐后的狼藉,见姝禹急匆匆地跑回家担心外边有什么事,便跟着一道出来看。

  “我第一次这般操纵魔方,理应是这个样子,但林檎眠到底遇上什么事,便不是我所能预料的。”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魔方吗?”

  “既然都已经死了,便不能称之为人,是秽灵,秽灵当然有魔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属于秽灵,你的来历,你当是去问广白为好。”

  这几日对何奈来说,委实过得波澜不惊,新辞依旧在睡觉,何奈足不出户,在家里做妆粉。

  姝禹和郑渝倒是听从她的吩咐,将散落在村子里的纸扎小人都捡了回来。纸鸢先前说过,她曾经拿着这只孟婆碗当容器,调配了各种色彩,她许是没有化形的时候,接触到这些色彩,故而一化形,便有了化妆这项技能。

  但何奈尚有一事不明,她化形初始,眼中看什么,都像糊着一层薄薄的血雾,这种情形直到见到树上的猫才有所改变,她对血腥味也异常敏感。她如今试图将她先前在地府中的经历拼凑起来。

  人世间有的东西,阴梦石中才能呈现出它的虚像,她让孟婆代她在人间看了一遭永安村的情形,孟婆说永安村里,也遍布着许多这样的纸扎小人,而且小人看起来尚新,不像是被放置了几十年的东西。纸鸢前些时日去了人间,她说那些小人是她放置的。

  还有纸鸢的记忆,他们四个人只能对纸鸢的记忆进行打乱重组,并不能随意捏造一段记忆放在她的脑海中,纸鸢说她曾经以为自己面上的红印是自己第一世生前去过高原所致,但是记忆回归,齐槐楚屠村与纸鸢并无关系,她也不曾记得自己去过高原。依照广白先生的说辞,纸鸢第一次踏上奈何桥,她的脸,便已经是这般模样了。他斩钉截铁地说,纸鸢脸上的红印也并非是他们所铭刻。就连纸鸢的魔方中,也没有那场变化的影像。

  红印与高原,至今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纸鸢过来的时候,见何奈正对着小人涂朱砂:“小人放在这里委实没什么用处,何奈姑娘何必像我当初一样,做无用功?”

  “今后你若是不在了,总要有一个人来完成纸鸢的遗愿,我也只是这段时日想了起来,等再过一段时间,这儿的空间怕是又会坍塌。”

  纸鸢低头笑了笑:“何奈姑娘是怎么猜出我并非纸鸢的?”

  “这里的记忆,不能凭空捏造,你对齐槐楚的熟悉远超常人,我便托顾七查了一番齐槐楚的经历。他过往确实娶了一位山贼的女儿,两人育有一女,只是齐槐楚发达之后,便将发妻抛之脑后,并且走上了惩奸除恶的路子,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后来跟着一队喇嘛入藏,你在高原长大,自小便有慧根,也浅显地学了一些五行术法,齐槐楚的罪行会报应到妻儿身上,你与母亲本应该在一场雪灾中丧生,不过那时你遇上了要为死者祈福的纸鸢,纸鸢魂魄微弱,你将灵魂附在她的躯体上,移花接木,是以又多活了一段时日。此后阴梦石中发生的种种,既有你的意志在作用,又有纸鸢的意志在作用。你是纸鸢,又非纸鸢。”

  “何奈姑娘这般通透,定然也不会惩处我,我与纸鸢彼此和解,我虽有着齐槐楚的血脉,但也是对他恨之入骨,上次在人间,我本意是想杀死齐槐楚,最后是纸鸢劝阻了我。何奈姑娘,我今日来找你,是我们想离开了。纸鸢一向不喜欢脸上的红印,只是这红印随着我融入到纸鸢的灵魂中,便难以去除,烦请姑娘在我们临走前,为我们化一次红妆。”

  “许久不曾动手,如今有些手生,用纸扎小人练了手,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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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灵化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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