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白从书房经过的时候,苏常生讲电话的声音从未关紧的房门传出来。苏常生并不避讳屋外是否路过,是否有人听到他在布置安排的事情。
或者苏常生是故意让苏静白听到的——
苏静白站在门外听到谈话的内容后脾气正欲发作,苏常生慢悠悠地冲她笑了下,说:“我们做个交易。”
苏静白嗤笑。
苏常生见怪不怪:“你有两个选择,你是主动地去做方家的儿媳妇,而是我逼你去做房价的儿媳妇。”
这句话是一个父亲该说出来的话吗。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这一辈子都是宠爱有加。但瞧苏常生……呵,好吧,怪就怪苏静白不是亲生的。
“我为什么要选?”苏静白两眼冷静地瞪他。
苏常生自信的笑,毫无惭愧的盯着她看:“随便你。”
无奸不商。这次成语并不是空穴来风。
在商场沉浮翻云覆雨多年的商人,即便心中有善,也不可能保证两手干干净净。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更何况苏常生心中道义啊善德啊早就尽数抛诸脑后了。
见苏静白满是厌恶的表情中,眉头耸动。
苏常生态度温和些,一副为父的仁慈:“小静,你要知道,我做什么,都不会是害你的。”
是啊,不害我。但是你害了其他人。
待天气暖和了些,两人挑了个没有工作安排的日子将院子里里外外整打扫了一遍。有女孩子在,院子里也多了些温馨的气氛。有音乐有鲜花,有了一个家的样子。
辛凌鹫租的房子没有退,不过一个月却回去住不了几次。
代购的生意还算不错,但仍旧不能够支撑生活开支,幸好之前工作还有一些存款。
辛凌鹫虽然心里喜欢空姐这个服务行业,但是经过被航空公司出尔反尔的两次折腾后,也就没了这个心思。
以前误打误撞学过的西点技巧,当时自己毅然离开的决定让现在辛凌鹫也不好意思再回去了。林淑子倒是给她介绍了几份工作,辛凌鹫心里清楚,她哪有什么资源啊,不过是辛凌鹫在徐觐齐那边否定了,徐觐齐不死心又找了林淑子委婉的让她间接地帮自己。
辛凌鹫不想欠徐觐齐人情,所以也就拒绝了这份好心。
手头宽裕有大方的生活方式,而拮据了,她也饿不死。
辛凌鹫以前百无聊赖的时候习惯性地在网上写了一些种草博文,安利一下化妆品做一些穿搭什么的,以前无心的行为,而今误打误撞的赶上了网红热。一个月的时间里,接了几单广告推广,正好补贴了手头拮据的空档。
也算是意外之喜。
方端末处理完姥姥的后事,黎坤筹回来了一趟,骂骂咧咧的闹了一通,众人没看到的时候,眼眶红着偷偷落了两滴泪。
方端末依旧喊他小舅。
辛凌鹫也礼貌地与他打招呼。
那之后黎坤筹似乎是变了,脾气依旧差的厉害,整天愣着一张脸,就像上门要债的似的。但是方端末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心是暖的。
是不是的会回来一趟,不是要钱,而是给方端末留钱,要不就是留些东西。
方端末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如果姥姥还在世,能够看到黎坤筹的改变,一定是欣慰的吧。
黎坤筹每次回来,放下东西,给老人上两次香便匆匆离开,不多停留也不多说话。
有次方端末终于忍不住,将人往门口一堵,沉默着看他,好一会才说:“回来住吧,小舅,这里也是你的家。”
黎坤筹摆摆手,说:“不了。这房子,留给你。”
黎坤筹在工装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来盒喜糖,晃了晃,只剩半盒,犹豫着抛给了方端末,又说:“我要结婚了,月底,到时候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吧。”没等方端末发问,他自顾解释:“你舅妈人挺好的,不嫌弃我穷,愿意跟我租房子住。还让我勤回来看看,给老人烧香。”
方端末嗓子一哽,有些意外,答道:“挺好。”
网红热潮让辛凌鹫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渐渐有了眉目。而方端末也恢复了轮船的工作,不定时上船,不定时休息。方端末休息时,辛凌鹫就去院子里住一阵,他一走,辛凌鹫就住回了与林淑子合租的公寓。
林淑子不止一次的取笑她:“恋爱的酸臭味!”而每一次吐槽完,林淑子又一脸羡慕的撇嘴,可怜兮兮道:“看你的这种状态,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辛凌鹫逗她:“说说你的标准,我帮你在网上发一下征婚启事。”
“哇!”林淑子吃惊,“你微博粉丝小十万了,保不准还真有长得不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看到长相好看的男生就走不动道。要是真的有合适的,那可就是网恋啊……不行不行,网恋太辛苦了。”脑袋大开的林淑子浮想联翩,忙摆摆手,拒绝:“算了算了,谈恋爱多麻烦啊,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
辛凌鹫摆弄着一些拍照的道具,借助着窗户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开始拍照。
林淑子在他旁边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手机。
两人时不时说几句话,辛凌鹫一边提醒她这个月冬天体重沉了多少,一边笑盈盈地盯着她一副苦大愁深的委屈样子将半包薯片丢进了垃圾桶。
不吃东西,嘴巴十分寂寞。林淑子接了杯清水,托着腮和辛凌鹫聊天分散注意力:“辛辛,你运气真好,辞职了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有一个感情十分好的男朋友。”
“你运气也很好啊。”辛凌鹫看一眼林淑子说。
林淑子瘪嘴,嘟囔:“我哪里运气好。”
辛凌鹫笑道:“你能交道我这么好的朋友,运气当然好了!”
林淑子被逗得哈哈笑:“也是。”
在与方端末的关系恢复正常后,辛凌鹫与徐觐齐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异性朋友关系,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就连林淑子提到徐觐齐的次数也少了。
就连娱乐八卦上看到了徐家的新闻时,也只是圈地自萌一会,并不与辛凌鹫分享。
察觉到这种气氛的变化,辛凌鹫对此见怪不怪,只认为是应该的。
直到有次辛凌鹫接了个线下的活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国产化妆品牌的宣传活动,辛凌鹫作为一个一百八十线小网红竟然有幸能够被邀请参加,不过位子排的靠后罢了。
方端末工作上船了,因为信号的原因,两人鲜少通话。
而又因为辛凌鹫晕水的原因,方端末也鲜少给她发拍到的漂亮的唯美的日出日落海面鲸鱼的照片,倒是时不时的会给她发几张异国小镇与码头的照片。
方端末也会出镜,手机随意的往脸前一摆,拍一张有景有人的照片,发过来,然后给他说着所在的位置,锁着当地的风土人情,说着轮船上发生的乐趣的事情。
辛凌鹫也给他发自己在活动现场的照片,布置的高档奢华的参场馆为背景,自己出门前化得精致妆容又加一层手机相机自带的美颜效果,美得不可一世。辛凌鹫给他说着自己最近的生活状况,说着这个场馆的布置,说着想他的话。
两人隔着时差,隔着距离,心却贴着,这样的恋爱让辛凌鹫觉着十分的享受并且满足。
但是辛凌鹫不得知,方端末在接收到辛凌鹫发过来的场馆现场照片时,无意中一瞥,看到了个熟人身影。
辛凌鹫举着手机拍照的时候,徐觐齐正看向这边的方向,嘴角上扬,冲她微笑。
而辛凌鹫当时的心思都放在与方端末的聊天上,这张照片只是抬起手机随手一拍,右半边的画面有些糊掉,但是站在过道里的徐觐齐却清晰无比,几张照片看下来,竟能凑成一连串动作——徐觐齐正沿着坐席中央的过道朝辛凌鹫这边过来。
方端末将照片缩小,返回,佯装无事地给辛凌鹫发消息,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前不久姥姥还在住院的时候,苏静白很不合时宜地在方端末身心满是对老人担忧的时候提起来的那些话——
苏静白告诉方端末:“辛凌鹫现在住的公寓,是徐家名下的房产。徐觐齐你认识吧,以前和辛凌鹫一个航空公司的,家里背景挺厉害的,反正不比你们方家差。”
苏静白也不管方端末答不答应,什么表情,自顾继续说下去:“我活了这二十几年,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一个男人花不花心,一个女人虚不虚荣,我虽然判断的不完全准,但是距离真相也八九不离十。”
“我是拿你当朋友,才会对你说这些事情的。本来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稀里糊涂地继续越陷越深,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苏静白又说:“哦对了,我听说你上次回家吃饭了,挺难得啊,方伯伯高兴了好几天呢,是辛凌鹫劝你回去的吧。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吧,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方伯伯找过她。”
“我不知道方伯伯给她承诺了什么,但是——”
“行了。”方端末拧着眉头出声打断她。
“你吼我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苏静白撇撇嘴,嘟囔着说最后一句话:“你不能够把人想的太坏,但是也不能够想的太单纯。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互相图一点什么的。”
方端末瞪圆了眼睛严厉地瞅她。
苏静白将手包往背上一甩,忙摆手:“不说了,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苏静白踩着双高跟鞋,小碎步丢丢地从门槛上跨出去,临拐弯时,头也没回地自顾嘟囔了句:“我是看咱俩同命相连,所以才会多说几句的,我又不会害了你,话糙理不糙啊。”
“快走!”方端末在背后严声呵她。
苏静白忙接:“走了走了,已经走远了!”
方端末知道,苏静白的性格就是这样,因为家庭背景与生长环境的原因,让她养成了一种有话就说,好不顾忌的性格,因为能够承担得起后果,所以从来不会害怕自己说的这些直言不讳的词语能够带来什么样子的或深或浅的影响。
这样的性格很好,有一说一,有十说十。
但是这样的性格又特别的残忍,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承受得住真相的打击。
苏静白说的这些话,方端末相信是真的。
但是真的又如何,这些表面的真相,并不代表着内在的原因。方端末知道辛凌鹫是在什么样子的情况下提起让他回家的事情的。
如果一切都是她恰好安排的,那也会太戏剧性了吧。
辛凌鹫就是辛凌鹫,别人都可以误会她,但是方端末相信她。
方端末一度将她归类为同类人,所以明白他们两个人在彼此身上贪图的是什么,不是钱财不是名利也不是什么物质的东西,而是一种特别特别虚缈不真实的安全感。她们两个人像是被海浪打到岸边的两条鱼,蜗居在一浅水坑里,相互取暖,互相安慰,彼此吸取着对方的坚定信念彼此受着对方的正能量的熏陶,充满希望的走下去,不被头顶炙热晴空的大太阳烤炙晒成小鱼干。
这种感情苏静白怎么能够懂。
苏静白刚才说自己与方端末是同类人。
但是苏静白并不知道方端末从来没有将自己归类到方家的这个范畴内。
有时候方端末很热血,会对路边的哈巴狗都施以恩惠,但是有时候方端末又十分的冷血,对于身边的很多事情都能够用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来对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这样子的方端末正是因为辛凌鹫的出现才渐渐的变得柔和,磨平了棱角,放低了情绪,能够心平气和、稳稳重重地往前走。
辛凌鹫让方端末愿意放低速度,放平心态,慢慢的享受时光,而不需要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