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允愣愣的听着她说完,一言不发,只是这么默默的看着他。
他心中疑惑根本不比夏知了少!
当年那件事,他也问过黎耀灵,可是,黎耀灵不愿意多谈,直说和新闻上报道的差不多。
当初那件事,对整个黎家打击都很大,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
黎禧乐也是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
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边的人都很默契的绝口不提这件事。
现在,要让他再一次去找到黎禧乐,和她当年对质,再让她揭开伤疤……说实话,自己真的不忍心。
夏知了低低的喘着粗气,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晨曦渐渐明朗起来,风儿吹拂着树叶,带来清晨的欢愉,鸟儿也苏醒了,一边振翅,一边叽叽喳喳的叫着。
天亮了,人就更加清醒了。
夏知了走进来,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喝了一大杯水,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王伯允缓缓的开始说道:“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如果六六真的是受害者,那么她就要再一次被揭开伤疤。
可是,伤疤不揭开,是永远不会好的。
无论如何,真相才能让人继续前进。”
王伯允静静的听着她说,内心无比焦虑,他既心疼这个被情和信任崩塌所困扰折磨的自己心爱的女人。
也心疼那个或许受尽了折磨和伤痛,一直无法走出阴影的妹妹。
“事到如今,黎家肯定已经知道卷宗不见了,无论他们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隐藏的这份卷宗,现在也不得不面对了。
无论是对我,对六六,还是对整个黎家,真相,才是解决目前这种困境的唯一办法。”
夏知了听起来冷静了很多,她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着,即便她眼眸涣散,也没有影响她笃定的态度。
“好。”王伯允被她说服了。
或者说,他本来就同意,不是因为这个办法本身如何,只是因为那是夏知了想做的事情。
他等的这一大堆说明和解释,无非是让自己心头那股不忍和伤害另一个人的道德感被遮盖起来,让自己误以为自己并没有这种情绪,才能心安理得的去做这件事情!
“谢谢你。”夏知了忽然爬起来,紧紧的抱着王伯允: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完全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这样不顾一切的帮我。
真的谢谢你!”
“我们可是朋友啊,为朋友两肋插刀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王伯允拍拍她的背,苦涩的笑笑,嘴巴上确是那么坦然的说着。
“我会去和六六谈,我知道你待她好,我不会让你为难。
等我和她谈妥了,我再和你说。”
夏知了放开他,然后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对着他说道。
“嗯。”王伯允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的担心和焦虑忽然就消失了,他开始在想,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夏知了说的对,人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继续往前走。
无论真相残酷还是美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真相,也就没有遗憾和放不下了。
人这一生,跌跌撞撞的走着,没有说没吃过苦,没有谁没尝过甜,羁绊着我们无法前进的,其实是遗憾,不甘心和放不下罢了~
生活将我们推到这里,安排我们经历,面对……一定是有理由的。
不逃避,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夏知了回到了隔壁的房间,王伯允下楼去厨房,准备弄点吃的。
剩下的事情就让夏知了去做吧,他这么想着,得让她自己解决了这件事,她才能彻底放下这件事。
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她去感受这个经历的过程。
日本现在正是朝气蓬勃的清晨,而A市已然是中午了。
黎京泽吃完盘子中最后一口牛排,便放下了刀叉,将餐具一并放入洗碗机以后,他端着一杯茶来到了客厅。
今天是第二天了,所以关于王伯允和黎京泽的报道虽然还有余温,但已经不是最热门的消息了。
黎京泽打开电视机,随便放着一个台,然后将声音全部关掉。
他一个人在家时,很喜欢这样,永远开着电视,永远开着所有的灯。
或许这样能显得这个空荡荡的屋子热闹一点吧~
黎京泽喝了口茶,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
“父亲。”电话接通,黎京泽低低的唤了一声,听起来没什么感情,好像和叫上司老板一样,甚至带着点讨好和谨慎。
“嗯。”老爷子在电话那头低低的答了一声,没说多余的话。
“耀灵今天情况怎么样?”黎京泽接着问道。
“和昨天差不多,今天还要观察,估计还几天才能出院。”老爷子回答的也很平静。
“您现在在医院看护吗?”黎京泽继续追问道。
“现在还在,不过马上就走了,我要回去午睡休息一会儿,不然我这把年纪可扛不住了。”老爷子咳了两声,缓缓的说道。
“那李叔待会儿会在病房看护吗?”黎京泽嘴角放松了很多,接着问道。
“李叔也不年轻咯,扛不住这么日夜熬着,已经病倒咯~”老爷子长叹一声气,沉沉的说道。
“那下午病房不就没人了?”黎京泽按耐住自己内心的喜悦,耐着性子的追问道。
“怎么没人?你弟不是人啊!”老爷子听着有些不大高兴,声音都大了几分。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放给别人看着也不放心,如果病房没人,那么我下午就请假过来一会儿。”黎京泽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关节处泛起一圈圈的白晕,眉宇间尽是狠冽,可是语气却是那么温柔,沉稳。
“他也不是小孩了,人也醒了,医生护士都在呢,都是长相识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你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老爷子语气放缓了许多,徐徐的说道。
“好的父亲,我得空再过去。”黎京泽点点头,简单回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手机就被黎京泽狠狠的砸在了沙发上。
他额头青筋爆起,狠狠的咬着牙齿,茶杯都快被他捏碎了!!
黎京泽重重的喘着粗气,闭着眼睛,深呼吸着,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和喷涌而来的暴躁情绪!
“死老头子!永远对我说不上三句好话!动不动就发火!我是你的撒气桶吗!
还说什么有事就别过去了,不就是怕我对你的宝贝儿子做点什么嘛!
你等着!你去午睡吧!我让你一觉醒来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黎京泽不可遏制的自言自语着,话应刚落,便砰的一算砸在茶几上!
大理石的茶几台面硬是让他一拳砸出了裂痕!
“我这些年受的委屈,我会一并讨回来,一个都不会放过!”黎京泽闭着眼睛,睫毛止不住的颤抖,整张脸涨红一片,看起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对面墙壁上巨大的电视机屏幕旁边放着一个落地摆钟,这个摆钟的设计和黎耀灵家那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可不一样。
这个钟是今年国际钟表设计大赛的冠军作品,全黑的钟面,巨大的钟体,用的最现代的设计结合着古老的走针模式。
远远的立在客厅的一角,看起来像无脸怪一样,一般人不觉得有任何美感反而是看着有点害怕,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黎京泽喜欢,和他家里本身的家具都是一体的,一体的冷淡,冰凉的黑白灰。
摆钟滴答滴答的摆动着,黎京泽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食指搭在膝盖上,随着摆钟的声音敲着,嘴巴轻轻的念叨着,好像在等一个时间……
终于!他睁开眼睛了!
他看像这个高大而有些怪异的落地钟,时针分针正好一起重合在两点。
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敲打了几下,然后发出了一条谁也看不懂的信息。
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拼音,而是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线条。
而接受到这条信息的人此刻早已经在圣安歌医院旁边等候了,收到信息以后,过了半个小时,他便进入了医院。
他个子瘦小,穿着朴素,拎着一个工具箱,在这人来人往的顶尖私立医院里,显得那么突兀。
可是,这来往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看他,或者觉得他突出。
也对,上流社会的人从来就吝啬于分任何一点目光去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身上。
再看这个男子,任谁晃眼一看都觉得他是个修理工,就更没人关注了。
男子提着工具箱进了厕所,等他再一次出来,已经成为了戴着黑框眼镜和蓝色口罩,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查房记录,一边低头翻看,一边匆匆而过的医生。
这样的形象在医院里有需求,就更不会引人注意了。
男子就这样,很顺利的直奔顶楼,步履不停的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他两头看看,确认没有人,便直接推门进去。
病房是一个套房,一开门是客厅,男子愣了一下,然后顺手推开旁边房间的门,果然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子。
男子闭着眼睛,手背上正在输液,男子静静的走过去,不动声色的将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注射器拿出来,将针管中的药水推进了输液袋中。
他收好东西,动作很快的回到刚才的卫生间,再一次换回了那套工作服,把原本身上穿的那一套医生的衣服放进工具箱里,然后迅速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