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到了医院，林菀住院做检查，安远怀去交费用办手续。
临近下班的时间，办理住院手续的人比较少，安远怀交完押金，拿着住院单要回病房去找林菀。
人还没从交费大厅出来，就看见后面队伍中，有个人分外眼熟。
那人戴着一副墨镜，将半张脸都遮住了。
但安远怀还是认出了对方。
毕竟在他清醒后，就没见过几个熟人，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楚明艳？”
楚明艳似乎没想到在这会碰见安远怀，顿了顿摘下墨镜，对他笑笑，“巧。”
安远怀也笑笑，“是挺巧。”
楚明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要到明天开庭才能见到你。”
“刚刚。”
“刚回来就来医院？”楚明艳问，“不舒服吗？”
安远怀说，“不是我，是小菀，头有点疼，医生让她住院做个检查。”
楚明艳说，“医院这种地方，进来就只能听医生的安排了。”
安远怀这才问，“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来医院。”
楚明艳笑了笑，“一点小毛病。对了，本来想明天在法院见了交给你，既然这么有缘分，那就今天亲手交给你吧。”
说着她从包里拿了一张票给他。
安远怀微顿，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他问，“《笼》的票？”
“嗯。”楚明艳见他就要把票还给自己，立刻说，“安远怀，你就真的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吗？”
毫无准备的安远怀被她当面一问，顿时意外。
楚明艳异常冷静，说，“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我……”
“当年我不出国留学，就为了跟你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楚明艳说着突然一笑，略带苦涩，“可我没想到，你还是跟林菀在一起了，怪只怪我从来没有对你主动。我不想打扰你们，也不想看见你们，所以离开了，结婚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的婚姻很不幸福。这次我回来本来只是打算离婚，但我发现你和林菀之间没有感情了。所以我不打算像当年那样，一直等你来找我，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楚明艳是高傲的，家世好，人又漂亮，从小就众星捧月的她不允许自己去主动追求一个人。
她习惯在感情上等待，被惯着，被宠着，被捧着。
所以当年她在心里放下那个男生后，也没有过多地接近他。
她对自己无比自信，对方也会跟别的男生一样，像星星围着月亮那样，围着她。
可惜她错了。
她是月亮，但星星的心里却早已有他的月光。
那就是林菀。
家世比不过她，相貌比不过她，成绩也比不过她。
但星星却总在林菀的身边。
她想过要主动接近安远怀，可是骨子里的高傲阻止了她。
但她还是觉得对方会看见自己，因此放弃了国外大学的邀请，而选择了跟安远怀一样的大学。
这一次，没有林菀。
她暗暗欢喜。
但星星依旧没有留意她，每次的照顾被众人调侃时，他都会很认真地解释，“我们高中是同学，还是老乡。”
她在他的心里，定位始终是那两个词：同学、老乡。
字里行间，充满了疏离感和距离。
当她再也坐不住，准备主动靠近他时，她却听说他有女朋友了。
然后她听见了林菀的名字。
楚明艳终于明白，那月光一直都在，从未消失。
她如今不懊恼当年没有出国，也不懊恼现状，只懊恼当初喜欢一个男生时，没有在青春期里放肆一回，跟他告白。
那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她不想再错过。
安远怀和林菀双双失忆，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她的婚姻也一样。
那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安远怀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有下意识的诧异，还有诧异背后的拒绝，没有任何欣喜。
“我已经结婚了。”反应过来后的安远怀说，“楚明艳，你可以找到很好的人，但不会是我。”
“那你的婚戒呢？”楚明艳固执地问道，“你和林菀已经没有感情了不是吗？你们甚至要离婚，我可以等。”
安远怀的手上没有戴婚戒，早在醒来的第一天就没看见。
是因为手受伤了，所以医生把戒指给取了？
被楚明艳意外提醒后，他才想起这个问题来。
他的戒指去了哪里？
他回了神，说，“小菀还在等我。”
一心想着他说点什么的楚明艳微愣，神色迅速黯淡下来，“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不是吗？”
安远怀也答不上来。
按理说，两人从小就打打闹闹，各种坑对方，哪怕是中间有过爱情，可是已经被他完全忘记了。
但提及离婚，提及分开，他下意识是抗拒的。
就算有时候被林菀气得要死，说了无数遍不会再理她。
可每次走到岔路口，又会回头看她。
始终没有离开那条有她在的路。
从缴费处回来，安远怀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发着愣。
林菀躺在床上，医生刚走，问了她的大致病情，但现在晚了，检查得等到明天早上。
这会她的头已经不疼了，要不是安远怀不许，又怕亲爸担心，她真想现在就出院。
鼻腔内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闻着太难受了。
稍微胡思乱想还要觉得自己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沉思半晌的安远怀忽然动了，“林小菀。”
快闷死的林菀见他开口，忙问，“什么？”
“我帅吗？”
林菀差点没被他一本正经的问法给逗笑，“干嘛，突然自恋呀？”
安远怀叹气，“我一定长得很帅，脾气也很好。”
“喂，你够啦，你再说我又要头疼了。”
安远怀笑笑，一会说，“你说，我们的婚姻还能继续吗？”
似乎话里有八卦，引得隔壁床的人微微侧耳。
夫妻？
还是有婚姻矛盾的夫妻？
那怎么跟恋人一样，有说有笑的。
林菀低眉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她皱起了眉头问，“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安远怀说，“刚才在楼下我被人表白了。”
他没有说那个人是楚明艳，前头被告白，后头就跟林菀说是谁，有点不厚道。
林菀微微睁大眼，随后扑哧一笑，“我不信，你看看你，蓬头垢面的，像头大灰狼，哪个女生会对你一见钟情。”
“蓬头垢面？”安远怀拿了手机屏幕但镜子照，还真的是。再看林菀，简直要笑得捧腹了。
他又气又笑，“林小菀，如果不是火急火燎地送你来医院，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林菀立刻说道，“呐呐呐，那你承认了不会有女生对你一见钟情了吧？大骗子。”
虽然一脸小坏蛋的样子，但安远怀没办法对她生气。
自己仿佛中了毒。
一种叫林小菀的毒。
林颂南忙完家里的事过来，见安远怀还在，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安远怀说，“没事，我再坐一会。”
林菀说，“对啊，你快回去吧，我爸在这。”
安远怀不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在赶客。
不对，他怎么会在意这个问题了。
前阵子他不就是将林菀的行为和话语通通归为嫌弃的一类吗？
现在他竟然开始琢磨起她话里的意思来了。
安远怀说，“那我走了。”
“拜拜。”
拜得干脆，赶客无疑。
安远怀心里得到了确切的解释，略释怀，又略不痛快，微挑了眉说，“拜拜。”
他一走，林颂南就说，“小远好像还想在这陪着你，你怎么赶人走呢？”
林菀说，“他明天要去法院帮人打离婚的官司，那可是他的首战，赶紧让他回去养精蓄锐才对。”
林颂南了然，稍稍安心。
林菀问道，“林平怎么样了？”
林颂南说，“你们走后，玲玲和陆玮一直在，但你弟躲屋里去了，还把门给堵死，推都推不开，玲玲就挪了张凳子坐在门口跟他说话。”
“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了，我担心你，就过来了。”林颂南说，“不过你弟看起来好了些，否则他急躁起来，早就把音乐开得震天响了。”
林菀眉头紧蹙，林颂南急忙说，“你不要操心这种事，免得又头疼。”
“我现在没事了。”林菀还是想回家看着弟弟，她不放心，“爸，要不我出院吧。”
“……不可以。”林颂南劝道，“你妈明天就进城了，要是见你在外面晃悠，爸一定会被骂死。”
“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
“……已经说了。”
林菀扶额，没辙了。
林颂南说，“好了好了，你就好好养病，做完检查没事就回家吧。”一会他想起一个问题来，问，“你出院后回哪个家？”
“嗯？”林菀不懂他这个问题，“你不逼我回安家了？”
林颂南叹气，摇头说，“不逼了，这几天爸和你妈聊了很多，你妈开解我，说你想通了我们的事，我也要想通你们的事。没有感情却住在一起，有太多的不方便。不如回家，顺其自然吧。”
“唔……”林菀发现自己没第一时间答应搬回家的事。
她有些意外，有些奇怪。
难不成被安远怀欺负多年，她都习惯了？
那这个习惯也太可怕了！
林颂南又说，“而且你在家的话，你弟也会好转吧。”
提及弟弟，林菀的心又悬了悬，天大地大，此时弟弟最大。她说，“等我出院了就回家。”
之前总说要和安远怀分开，要离开安家。
可真下定决心要走，林菀又有些茫然。
一定是想到东西那么多，搬家太麻烦，所以她才犹豫。
嗯，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