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安远怀要去开庭，处理楚明艳的离婚案。
他怕林菀睡太沉忘了时间连早餐都不吃，于是早早起床，买了早点给她送过去。
天还没亮就被护士的推车声吵醒的林菀没能成功睡个回笼觉，半躺在床上拿了相机翻看照片。
相机是昨晚她让老爸拿来给她解闷的，医生不让她玩手机，那只能玩相机了。
这会相片翻了一半，见安远怀来了，林菀好奇问，“你不是要去法院吗？”
安远怀把早餐放桌上，说，“还早，顺路给你买了早餐。”
林菀感慨，“真是好人啊。”
安远怀笑问，“感动吗？”
“感动啊。”林菀肃色说，“感动归感动，你可不要让我以身相许。”
安远怀哑然失笑。
林菀见早餐有好几份，估摸着他自己都没吃。
果然，等她挑了一份蒸粉和汤后，他也拿了一份早点。
林菀问，“等会的官司有信心吗？”
安远怀说，“感觉很微妙。”
“微妙？”
“这种离婚案，恐怕不是开一次庭就能解决的。他们夫妻之间的财产争得太厉害，而且楚明艳说自己和对方手上都有大量证明材料，谁也不肯让步的话，估计还要二审。这种事，也没有输赢的说法，一旦开始闹离婚，两个人都是输家。”
林菀见他说得一板一眼的，仿佛完全褪去了大男孩的稚气。
是啊，虽然安远怀从小就皮，但每次出了什么问题，他不都是走在最前面，把事情完美解决。
哪怕记忆丢失了那么多，依旧是那个自信又冷静的他。
安远怀见她不说话，说，“等忙完了这件事，我去你家看看你弟。”
林菀说，“苏玲玲昨晚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会给我弟做治疗，这种事不能急，让我也别发火。”
安远怀笑笑说，“她不让你发火是怕你又把自己气晕吧，你说你是不是肝火旺盛？”
林菀说，“那你一会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上两罐凉茶，给我下火。”
“行行行。”安远怀看看时间，快八点了，起身说，“我走了，你一会好好做检查。”
“嗯。”林菀在他临出门时又急忙补上一句，“等你凯旋。”
安远怀微顿，回头笑了笑，“好。”
等安远怀走了，林菀才突然想起来。
顺路？
从小区出来上大路，到了岔路口，医院在左，法院在右。
八辈子都顺不了这路。
林菀躺回床上思索着这个问题。
不由翻了个身，安远怀该不会是又重新喜欢上她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林菀在心里叽叽咕咕着，不敢断定这个猜测。
八点半CT室才开门，林菀觉得自己提前十分钟过去应该不用排什么队。
她正打算睡一会，刚闭上眼睛就隐约感觉有人坐在了凳子上。
林菀以为是安远怀又折回来了，微微睁眼一看，立刻清醒了。
“老板。”
陈遇州见她要坐起来，说，“你不舒服就躺着吧。”
林菀可躺不了，要知道一个人平躺下来脸可就跟饼一样大，丑得很。
她坐了起来，还迅速捋了捋头发，能挽回一分形象就挽回一分形象，“我还以为你至少要中午才过来。”
陈遇州问道，“吃了早餐吗？早上的路有点堵，没有地方停下来买早餐。”
“吃了，安远怀给我带了。”
陈遇州微顿，说，“他走了？”
林菀点头，“嗯，他有个案子要开庭。”
陈遇州意外问，“他已经开始工作了？”
“是啊，拼命三郎，把我对比成了个渣。”林菀调侃说。
“律师这种工作并不简单，这么快就可以回归，除了努力，也很有天赋。”
“你可千万别当面夸他，不然他又要说我是渣渣了。”
陈遇州见她一脸后怕的模样，分外可爱，笑了笑说，“你怎么样，这次采风成功吗？”
“灵感还没完全找回来，但至少没之前那么迷茫了。”
两人正说着，林颂南拿着早饭进来了。
林菀先看见了他，叫了一声“爸”，陈遇州转身看去，也客气地叫了一声“南叔”。
“这位是……”林颂南想起来了，“原来是陈先生。”
陈遇州微露笑意，“南叔还记得我。”
“记得，小菀工作后的第一个老板，怎么会不记得。”林颂南说，“只是我没想到你和小菀还有联系。”
以前有联系就算了，现在女儿失忆了，还跟他像朋友似的，林颂南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难道女儿还记得陈遇州？
不能够啊，女儿连自己的丈夫都忘了，还会记得前老板？
林颂南想到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有点紧张。
深感女婿地位不保。
他赶紧插话说，“你妈午后就能到。”
林菀说，“你让妈直接回家里看林平，我做个检查就出院了。”
“没事才能出院。”林颂南板着脸说，“这次不许任性，我可不想你妈刚回城就骂人。”
林菀没反对，还抿嘴笑笑。
陈遇州问道，“你弟弟怎么了？”
林菀叹气，“说来话长。”
林颂南催促说，“先别说了，赶紧把早饭吃了然后去做检查。”
“我吃过了，安远怀给我带了早点。”
林颂南顿觉欣慰，不忘在旁人面前特意夸奖说，“你看远怀这孩子，对你多好。”
林菀没有否认，忙着去打官司还能记得她，这可让她拿什么来报答他好。
“医生该上班了，去把片子拍了吧。”
陈遇州说道，“南叔，我陪小菀去吧。”
“陈先生不用上班？”林颂南婉转地问，婉转地想让他离林菀稍微远一点。
毕竟他心里的女婿是安远怀。
哪怕他想通了答应了他们离婚的事。
可依旧无法撼动安远怀在他这个老丈人心里的地位。
陈遇州说，“我是老板。”
“……”这就无话可说了。
林菀说，“爸你回去吧，去买妈喜欢吃的菜，给她做一顿丰盛的午饭。”
没赶走“敌人”反而被女儿“赶走”，林颂南心里有点苦。
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
女婿的地位真的要不保了！
林菀对排队的人数估算错误了，她只猜到这么早患者还得去门诊开单，再过来起码得十分钟。但是她忘了，住院的患者跟她一样，直接拿单子过来就可以了。
以至于等她慢悠悠赶到时，前面已经等了三十多个人。
六个拍片室分流下来，前面也得有五六个人。
但也只能等了。
快点拍完快点出结果，万事大吉回家去，还能跟妈妈弟弟一起吃午饭。
一会护士出来收了大家的单子，随后让他们在走廊上的凳子上等候。
好在有陈遇州陪着说说话，时间过得并不慢。
“我去找了瀑布，爬了足足七个小时，又累又饿，可当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值了。”林菀描述着瀑布之美，连眼睛都有了亮光。
陈遇州对她的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第一次见面时，面对一众考官抛出的问题，她也是这种神情，充满了自信，神采飞扬。
宛若明珠，熠熠生辉。
“等会回病房你看看我拍的照片，我感觉比之前拍的东西都好看。”
说得正高兴的林菀忽然发现他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话倒是不怎么说。
她打住了话，收回视线，说，“我说的一定很无趣吧，只是一条瀑布就能说上半天。”
“我不说话是因为我觉得你说得很好。”
这话安慰了林菀，拯救了她的自信心。
“谢谢你。”林菀由衷地道谢，“如果不是你帮我，可能我现在还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能做什么。”
陈遇州略一想，说，“口头感谢好像没什么诚意。”
林菀明白了，笑说，“好吧，我请你吃饭吧。”
陈遇州笑问，“午饭？”
“如果我能出院的话，得回家吃，我们一家很久没团聚了。”
“理解。”
“今晚应该可以。”
“我等你电话。”
“嗯。”
一会护士从5号门探头，喊了林菀的名字，让她进来做检查。
林菀把随身的东西交给陈遇州保管，这才进去。
不过片刻，手机屏幕就亮了。
陈遇州低头看去，屏幕弹出一条信息。
备注是大灰狼。
那是林菀对安远怀的称呼。
“等庭审结束后我去接你。”
没有称呼前缀，没有客套话，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句话。
可是越平常就越证明他们的关系简单又复杂。
所以不用任何客气的话。
跟他和林菀的聊天内容是完全不同的。
直至屏幕自动暗淡，陈遇州的目光也没有收回。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手机上了。
脑海中又想起当年的满是朝气的林菀。
他想要这颗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