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苏玲刚跑了一圈舒活好了筋骨，指挥着那些孩子给自己拿气球，用氦气筒打足气，再让他们一个个扎好。
她时不时看看他们，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病童，做事不如正常孩子那么利索。但是交给他们的事都做得特别认真，也没有一个人在偷懒。
林菀过来的时候，一个孩童立刻大喊，“姐姐！新姐姐！”
苏玲立刻朝她招手，“林小菀你这个偷懒鬼，总算是来了，快给我搭把手，我快累死了。”
林菀说，“苏玲玲你怎么不去冲刺奥斯卡呢？刚陆玮还说你到处跑，不好好干活。”
苏玲眼一转，“后面那句话是你加的。”
林菀笑着调侃，“已经对小律师了解得这么透彻了？”
苏玲哼哼两声。
林菀坐下来跟她一起捣鼓气球，问，“你跟陆玮到底怎么样了？”
“挺好。”
话太过简短，林菀反而听出了不开心。她低头看她的脸，捏了捏她，说，“你不开心。”
苏玲又哼一声，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开心个屁。”她说，“你说他是不是想耍流氓？”
“陆玮可不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我们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他还不说明白？”苏玲说，“流氓。”
“因为陆玮也跟安远怀一样，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吧。”林菀说，“你那么了解陆玮，不会想不通的。”
苏玲给她看电话，手指一滑，一溜的未接来电，“我爸、我妈、我外婆、我叔、路人甲乙丙，媒婆二四六，通通都在问我年底是不是该带个男朋友回家了。我不急，但是我烦。”她说着叹气，“林小菀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毕业就找到真爱结婚了。我不怕晚结婚，但是我太烦长辈催婚了。他们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没有真爱结什么婚，大清都亡了百年了，难道结婚还是为了凑合过？这简直是阻碍人类的文明进程，太憋屈了。”
林菀听着这大道理，憋屈里藏着控诉，控诉里满含无奈。
她没经历过这些，但是能让苏玲这么乐观的人都无奈的事，可见这铺天盖地的压力有多大。
苏玲说，“谁不想遇见真爱？遇见真爱谁还抗拒结婚？可遇不上我有什么办法。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还卡壳了。”她问，“你说陆玮是不是也在犹豫我年龄大？”
“你又胡思乱想了，陆玮不是那种人。”
“哦。”苏玲说，“他不是，那他是流氓。”
“……”林菀失声笑了笑，“好了，快干活，你看小朋友们都眼巴巴地等你的气球了。”
苏玲一看，十几个孩子安安静静地看她，都在等气球。
她急忙收拾好自己的不开心，给他们充气球。
陈遇州跟着安远怀去仓库搬彩灯，一人搬了两箱出来，路上安远怀说，“听小菀说，陈总也是个运动达人，但以前好像没有和我们一起外出过。”
照片墙上有他们和各种朋友的合照，以户外运动的最多。
安远怀开始就奇怪过，陈遇州既然也是运动达人，作为朋友那应该偶尔也会一起出发的，但似乎一次都没有。
陈遇州说，“也不是没有，我去过一次。”
安远怀笑笑说，“原来有，我和小菀都不记得了。”
陈遇州说，“那次我们去登山，峰顶很高，陆续有人退出，只有两个人坚持了下来。”
安远怀一想，问，“我和小菀？”
“嗯。”
“那你呢？”安远怀隐约觉得连林菀都能登顶，那陈遇州这样体魄好的人不可能上不去。
陈遇州眼神微微一黯，说，“我不舒服，就提前退出了。”
他没说的是，不舒服的是心，不是身体。
他总是好奇林菀到底选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所以在她邀请自己一起登山时，他赴约了。
然后他见到了安远怀。
从外表看，跟林菀很配。
从言行看，也是个幽默开朗的年轻人。
但这不足以说服他。
直到路途过半，陆续有人开始退出，他听着安远怀不断鼓励队友，自己帮着他们拿重物时，他才渐渐对他有所改观。
又爬百米，安远怀不小心滑了一跤，小腿被刮出血痕。
但他只是简单包扎一下，又继续前行。
这时他对安远怀已经大为改观。
快要登顶时，林菀体力不支，已经不愿意再往前。
又是安远怀，捉了她的手坚定地跟她说，他会陪着她。
他以为到了极限的林菀会拒绝，但她还是起身，要继续登山。
那一刻他就清楚地知道，林菀和安远怀的感情，不会改变，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插一脚。
他也知道为什么林菀会和安远怀结婚了。
那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所以陈遇州选择了下山。
那种选择，实际上也是在宣告自己的退出。
没有太多的失落，因为他毕竟是后来者。
只是时间拨到现在，他却感觉到了失落。
因为从感情上来说，他已经属于是“先到者”，但林菀却依旧像是选择了安远怀。
这种失落，逐渐变成了不舒服。
像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了。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去拿盒饭，林菀才在那看见孙蓉。
孙蓉和身边的人说着话，满面春风。
林菀一时觉得孙蓉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一个阴沉沉的老太太变成了一个阳光灿烂的……老太太。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她身后排队的苏玲也以为看错了，问，“那是你婆婆？我没看错吧。”
“我也以为我看错了。”
苏玲说，“那个笑得一脸慈祥的是你婆婆？真是你婆婆？”
旁边的安远怀听见他们议论自己的亲妈，说，“那真是我妈。”
苏玲说，“你妈好像变了一个人。”
安远怀说，“自从她往外跑之后，人就越来越开朗了，这还多亏了你的建议，改天让我徒弟请你吃饭。”
苏玲哼笑，又说，“别以为扔徒弟就能打发我。”
安远怀说，“这可不行，赶紧把我徒弟给收了。”他说着朝一处招手，互换陆玮过来。
一会孙蓉看见了他们，快步走过来说，“干活很辛苦吧，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天天坐办公室里发霉，有空啊就来这里多转转。”她“数落”完又说，“等会吃完饭就去休息，别累坏了。”
几个年轻人纷纷说“好”。
孙蓉又说，“下午院长回来，我带你们去见见她，把志愿者的名字也记上，回头可以领到一个纪念章呢。”
她叮嘱完就回朋友那去了，也不唠叨他们，看得安远怀都觉得亲妈真的变了。
记忆中的母亲要么是围着他爸念叨，要么是围着他念叨。
偶尔父亲发火，说你就不能闭上嘴吗？
每到那个时候母亲就特别生气，说，你不听我说话，谁听？
以前他也觉得父亲有些过分，但长大后他才觉得，是母亲太围着父亲转了。
她可以去找邻居说说话，那也不至于跟颜秀他们的感情那么差。
陆玮很快跑了过来，问，“师父你找我？”
安远怀说，“不是我，是苏医生。”
陆玮问苏玲，“玲玲你找我？”
苏玲看他一眼，莫名生气，说，“没有，是你师娘。”
说完盒饭也不拿了，借口有事就走。
陆玮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问，“师父师娘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安远怀和林菀看着他，陆玮觉得他们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安远怀叹气，“这就是传说中的任重而道远吧。”他字字说，“还不快追。”
陆玮急忙追了上去，把苏玲给叫住了。
苏玲说，“干嘛？不吃你的盒饭了？”
陆玮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他忽然明白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找爷爷他们拿枸杞水给你。”
“……所以我真的已经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龄了吗？”苏玲悲从中来，“你走吧，不要靠近我。”
陆玮急了，“枸杞对眼睛好对身体好，你不要歧视它。”
苏玲哼笑了一声，“那我没事了，你能走开吗？”
陆玮说，“你到底怎么了？”
苏玲突然懒得跟他绕弯了，这么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像自己。她早该明白拖泥带水的不好，也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的病人。可忽然的，自己也成了一个病人。
想通之后，苏玲顿时淡定下来，她说，“你这么关心我干嘛？”
她的态度忽然缓和，也不急着走了，陆玮还有点回不过神，“我……”
苏玲问，“说，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陆玮说，“不放心你。”
“为什么不放心我？”
陆玮又被问住了，一会说，“就是想关心你。”
“姐姐不需要弟弟的关心，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陆玮意外了，要知道他们相处这么久，苏玲最讨厌他提一个“姐”字，更别说自己提，“玲玲你是不是不开心？”
苏玲说，“是，我不开心。”
“那我陪你。”
“可我是因为你才不开心。”
陆玮想了想，说，“那……我滚？”
“……”苏玲几乎生不了他的气，她不拐弯抹角了，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因为你不开心？”
陆玮问，“为什么？”
苏玲说，“因为我喜欢你。”
陆玮点头，“我看出来了。”
这下轮到苏玲发愣了。
陆玮又说，“我也喜欢玲玲你。”
苏玲又是一愣，什么？这么直接？
那这段时间他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