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糖饼并不难做,而且人多做起事来总是特别的快。
花生剥好后捣碎,跟芝麻白糖混在一起,放在和好的面饼里,上锅烙熟就可以了。
新鲜出炉的糖饼又软又有嚼劲,细砂糖已经融化,混着芝麻花生一起入口,满嘴香甜。
林颂南没找到和女儿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来的路上还很担心,怕女儿又像当年一样,变了个人。
变得沉默寡言,不爱笑了。
过了很久忽然又开朗起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女儿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因为她再也不提他和她妈离婚的事,还鼓励他找个伴。
就像是有人在开导她,要乐观积极。
再后来女儿把安远怀带回家,他一口就答应了他们交往。
当时女儿还特别意外,他怎么答应得那么快。
只有林颂南知道,那个能开导女儿重新开朗起来的人,绝不是一个坏男孩。
知道是安远怀之后,就更加放心了。
这次女儿能那么快恢复,大概也是因为身边同样有着当年陪伴她的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颜秀还是没回来,林菀迅速吃完饭,然后洗澡进房间,说要睡觉了。
还在客厅里吃花生的苏玲莫名问道,“林小菀你什么时候是早睡早起的人设了?”
安远怀说,“她在给阿姨让路回家吃饭。”
苏玲恍然大悟,她笑笑,“这个林小菀,刀子嘴豆腐心。也是,天底下哪有女儿不爱自己的老妈的。”
林颂南说,“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他起身去给颜秀打电话,告诉她林菀已经进房间了,让她快点回来吃饭。
然后就去把菜热锅里,还给她留了几个糖饼。
陆玮见苏玲还在吃花生,说,“苏医……苏小……玲玲姐……”
苏玲对“苏医生”“苏小姐”的叫法忍了,听见“姐”字立刻瞪眼,“闭嘴。”
“玲玲!”
陆玮改口,苏玲变了张笑脸,“说。”
安远怀在一旁“啧啧”摇头,“徒弟,士可杀不可辱,你能不能不怂?”
陆玮看向他,说,“师父要不你试试?”
安远怀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头说,“我去洗澡。”
“……”
陆玮也想走,人都站起来了又想起刚才要对苏玲说的话,“有伤口就不要吃花生了。”
苏玲说,“伤口发炎才不能吃,我没那么矫情。”
“嗯。”
苏玲见他要走,说,“谢谢陆律师的提醒。”
陆玮回头说,“你也不要叫我律师,我还没出师,听着有点别扭,像师父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律师。”
苏玲笑了,“安远怀也不是一出道就是大状,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呀,赶紧把他拍死在沙滩上,让他欺负我家小菀。”
“……这是欺师灭祖!”
“你幼儿园念中二班的吧,还欺师灭祖。”苏玲拍拍满是花生外衣的手,说,“安远怀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维护他。”
陆玮说,“我大四的时候把腿摔伤了,在家躺了半年。到了毕业实习的时候,事务所里没有前辈肯带我。当时是师父把我领走的,手把手教我,从来不骂人,也没有像其他前辈一样,把新人当苦力用。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就算出师了,能独当一面,师父也是师父,永远不会变。”
苏玲听完后轻缓拍手看他,两眼一弯如新月,说,“果然念的是中二班啊。不过,我喜欢。”
陆玮一顿,脸迅速红到了耳根,“我、我……”
她好端端甩出“我喜欢”三个字做什么。
不过肯定不是那种喜欢。
大概就是欣赏他的这一番话而已。
苏玲怕他窘迫死,又是一笑。她哼着歌进了林菀的房里,一见她就过去环住她的脖子,说,“林小菀,那个小律师可真有趣。”
坐在床边的林菀被她晃来晃去,说,“上回你跟安远怀说看上陆玮了,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
苏玲说,“上次我还真的是一时冲动,可这次不是。多体贴又正义的小律师啊,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知道他在不在意,四五岁的年龄差在那……”
好像有点多。
林菀说,“苏玲玲你不是心理医生吗,多看看他的反应也能知道他对你有没有好感吧?”
苏玲摇头,“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我一见他眼里都是他,就算他体重只有120可在我眼里也是一座泰山,就算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我还是觉得他能打出降龙十八掌,总结就是——”
林菀笑了起来,和她同声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玲长叹,“我完了,林小菀。”
“哪里完了,美好生活才刚开始呢。”
“我比他大了五个手指头的岁数啊。”苏玲嘀咕说,“就算他不在意,他爸呢?他妈呢?我妈估计也不会同意,她老觉得小男孩不靠谱。”
林菀说,“你别想那么多,先耍流氓再说,以后的事管它呢,又不是在做坏事。”
苏玲笑问,“耍流氓还不是干坏事啊。”
林菀想了想,说,“别人是,我们不是。”
“林小菀你完蛋了,你变成一个小坏蛋了。”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是个大坏蛋,你怕不怕?”
“好怕好怕啊。”
两人嬉笑聊着,久没这么谈心,说了半天两人才睡。
林菀还没入睡,苏玲已经熟睡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睡眠质量好得不行,让偶尔会失眠的林菀羡慕得不行。
她放松身心打算睡觉,谁想睡虫刚出现,耳边突然炸开了呼噜声。
林菀顿了顿,往旁边一看,酣睡的苏玲正“呼呼”作响。
林菀想戳戳她,试图阻止她打鼾。手指都伸出去了,又怕把她戳醒。
一般人睡得正香时被打断就很难再入睡了吧。
万一苏玲玲睡不着了,那她得内疚死。
人家那么大老远过来找你,吃不好还睡不好,你对得起人家吗?
林菀最后还是放弃了。
但又被吵得睡不着。
她打算出去静一静,或许回来苏玲就不打呼了。
林菀拉开门,感觉自己明天要有熊猫眼了。
她拉门的同时,隔壁也传来开门声,安远怀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
“陆玮翻烙饼。”
“苏玲玲打呼噜。”
——一个认床睡不着,一个睡得太好打鼾,结果都是折腾得枕边人睡不着觉。
两人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但总不能进去把他们打一顿让他们老实点。
安远怀和林菀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里面还传来陆玮翻滚和苏玲打鼾的声音。
今晚没月亮,微有凉风。
安远怀说,“我估计我那徒弟还得翻上两个小时。”
林菀说,“那我们明天一起变熊猫。”
安远怀笑笑。
林菀迟疑片刻,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抱膝歪了脑袋看他,问,“你要去看音乐剧吗?”她本来想问“你要跟楚明艳去看音乐剧吗?”,可是又好像说得有点攻击性。
在白天的时候她自己都说了,两个人的婚姻名存实亡。
那她吃什么醋。
难不成还要跟他说你不要去因为我不喜欢我不开心?
林菀可不想上演这种怨妇戏码。
安远怀说,“我也没说去。”
“那你说一票难求。”
安远怀笑了,“陈诉一下事实也不可以吗?我还有没有言论自由了?”
林菀一笑,莫名开心,“看情况。”
两人低声闲聊着,虽然没了几年的记忆,可是两人从婴儿时期就认识,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一起,少了几年记忆也并不影响他们曾经的过往记忆。
只是没有了情侣之间的感情。
更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
楼上传来开房门的声音,两人打住了话。
一会林颂南走下楼,说,“还不睡啊?”
“睡不着。”林菀问,“爸你也睡不着吗?”
“嗯。”林颂南说,“小菀,爸想跟你聊聊。”
该来的总会来。
但林菀没有拒绝,她应了一声“嗯”。
安远怀起身说,“我去院子里走走,说不定走累了回来后能倒头就睡。”
安远怀一走,林颂南就坐了下来,林菀也坐在一旁,没有先开口。
一会林颂南说,“小菀,爸和你妈离婚的事,你不要怪你妈妈。”
“我知道我不该怪她,我也没这个资格,只是我心里难受。”林菀的眼睛微湿,说,“好像你们离婚了,不在一起了,家也只剩下了一半。”
林颂南说,“爸爸知道对不起你。”
“爸爸没有对不起我。”
“不,有。”林颂南犹豫了会,终于看她,说,“当年提出离婚的,是我。”
林菀完全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