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向包大人汇报自己的发现,结果被范荣华插上一嘴。这也没辙,他们俩是分别侦查的,回来又开始闹别扭,没时间对一对证据,所以有此一吵。曹静呢,也挺坏,一听说范荣华知道钱庄的黑箱子来自哪儿,继续逼问,把范荣华问得瞠目结舌,答不上来。
咱们说,范荣华也是没辙,说知道在哪儿,肯定不能说不知道运的什么吧?好!运的是银子。可怎么运的呢?又被问住了。不过范荣华眼珠转了几转:“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他这嗷一嗓子,悬点把包大人吓着!再看范荣华,从兜子里掏了半天,把那几块陶范拿出来了,往起一拼:“大人您看!银子如果熔炼了,倒入这里面,就成了鱼,要是再蹭点黑灰,那就更像了,捕鱼码头查得松,如果都是这种伪装的鱼,那就好蒙混过关了!”
这个说法一出,大家的眼睛全瞪圆了!哎!这说法的确新奇,但不无道理啊!尤其是包大人,他过来把陶范拿在手中,左右摆弄摆弄:“安乐公,这东西你是在哪儿弄到的?”
范荣华一看,不敢隐瞒,赶紧把他们去宝藏岛的前前后后讲述一遍,包大人听了,若有所思:“嗯!如此看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包大人这还不紧不慢呢,范荣华他们可急了:“包大人,您还磨蹭什么呢?赶紧抓人吧!”
曹静也说:“是啊包叔叔,现在证据确凿,孙大和贪污这条线有着莫大的联系,咱们还等什么呢?”
“唔呀没错!包大人,再不抓人,小心人家跑了!”
包大人此时也一脸无语:“各位,你们当我不想抓人吗?现在明州的整条贪污网什么样,我心中已然有数,但除了口供之外,各项证据都不全,贸然抓人,问题多多啊!”
有人问了,包大人为何这么说呢?咱们书中代言,这两天包大人也没闲着,他对李荒父子继续进行提审,又得到了一些信息。原来,看似正常的大宋东瀛贸易,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来,东瀛人对大宋的铜钱,有着超乎寻常的需求。没辙啊!东瀛人也不算少,人多了,总得做生意,买东西吃啊!那就需要钱!可钱怎么来呢?东瀛人也不傻,我们岛上大部分东西都缺,但银矿能产一些,那就以银子为货币吧!
可问题是,东瀛的冶炼技术也不先进,炼银子费工费时也浪费,最后也就能满足贵族之间的基本需求。可民间怎么办?当时中原这边还是大唐,铜钱盛行,而且质量不低,东瀛人一看,这玩意不错!那我们就以东瀛的特产换铜钱吧!
就这样,一船一船的东瀛特产运到大唐,换走了无数的铜钱,而这个情况呢,也造成了大唐的铜钱外流,当时朝廷还纳闷呢,一年铸了那么多钱,怎么用着用着就没有了呢?等大唐方面醒悟了,也晚了,唐朝已经进入了衰落期,想管也管不了了。
而咱们再说说流入东瀛的这些铜钱呢,也成了东瀛的基础货币,老百姓买点粮食,出个门什么的,用得都是大唐的铜钱。当然了,东瀛方面也有人不满意,尤其是大唐开始衰落之后,有人就提出:我们堂堂东瀛,日出之国,怎么能用别国的钱来流通呢?我们也得有自己的低级流通货币!
怎么有呢?那就照抄呗!看着还是大唐的铜钱,换几个字就是了。可咱们现在有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当年的东瀛,铸造技术落后,自己铸出的钱质量太差,市场不接受,最后没办法,东瀛上层只能妥协,继续想办法,加大贸易量,用东瀛的土特产换取大唐的铜钱。
而时间推移到了宋朝,宋朝方面鼓励贸易,也注意到了铜钱外流的危害!怎么办呢?那就严格管控呗!每年兑换给东瀛的铜钱是有限额的,剩下的,你就只能以货易货,铜钱交易,除非有特殊批准,否别别想!这下,等于掐住了东瀛方面的脖子!真难受啊!
包大人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心里有了想法:这种贸易情况下,中间必有弊端,像之前的走私猖獗,屡禁不止都不奇怪。而孙知州到任,把走私集团剿灭,也不算奇怪,本朝曾经多次出动厢军,对走私集团开战,虽然一直没根除,但走私集团也是屡遭打击,损失惨重。但剿灭之后,走私状况很快又能恢复,为此丢官罢职的地方官不止一位啊!可这位孙知州凭什么能在没改变现状的基础上,根绝走私呢?
等包大人再审审前市舶司巡检李当,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哪儿是根绝走私啊?分明是利用官府,给走私披上了合法的外衣!据李当供述,孙知州和李荒早就同流合污了,他们手头有冶炼技术,又出钱从东瀛人之处收购银矿石,私炼白银!当然了,从东瀛方面收购银矿石的价格不会太高,但东瀛方面还能接受。
就这样,部分东瀛商船就由李荒和李当的私兵护送,到明州海县附近的一个海岛,卸下多余的银矿石,然后回到市舶司码头,所以你在码头怎么检查,也查不出毛病。
有人问了,这为什么朝廷查不出来呢?很简单,出钱的就是孙知州和李荒,宋朝官员的工资不低,所以他们自己就能收购不少银矿石,等冶炼完毕转手一卖,价格比朝廷发行的官银低,质量也不错,那是大发横财啊!而宋朝本身商业的流通就厉害,而从孙知州和李荒手里流出的银子,已跳过市舶司管理,朝廷根本控制不了。就算有专人来查,孙知州也有的是办法,首先,他拉拢了一大批地痞无赖,这帮地痞无赖成天就为钱活着,一听有这好事,马上跟闻到臭味的苍蝇一样,“嗡!”,全来了!当然了,地痞流氓有大有小,孙知州呢,就用大的管理小的,给大流氓分发凭信,有多少小弟,这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你要查,孙知州完全可以把这帮人扔出来,丢卒保车,反正他们死多少还能补多少,钱谁不喜欢啊?而且,他们就算被抓,也不敢轻易吐露什么内容,因为他们本身,也是等级森严,小地痞上面有大流氓,你要敢把上头供出来,自己身在官府,可能问题不大,但家里呢,马上会被灭门。
就算有人能不畏艰险,继续查,也查不到孙知州身上。为什么呢?孙知州很聪明,他知道这事危险,所以自己并没直接管理这摊,而是让手下的大管家孙大管,孙大说是孙知州的管家,实际上就是他本家的大侄儿,非常可信,而李荒等人呢,则负责将运来的银子兑换出去。这样一来,贪污走私的网络,极为严密,一般人根本抓不住破绽。这回也就托了范荣华的福,一次性把李荒一系根除,这才让包大人得知内情。
可得知内情并不代表能行动啊!包大人自然是对孙知州的行为怒不可遏,恨不得马上把他逮捕归案,可抓人你要有证据啊!抓贼要脏,抓奸要双,现在只凭李荒父子的口供,想抓人,抓谁啊?孙知州?你现在也没直接证据。孙大呢?你也不清楚人家银子的运送情况,抓了人家也不认,这该怎么办呢?包大人正发愁这个事呢,哎,范荣华等人来了,也带来了新证据。但包大人仍然十分谨慎,是!安乐公和曹小姐说的若合符节,听着肯定是对的,但你得先验证,否则贼人一狡辩,自己这边就没词了,到时候时间拖长了,情况不妙!所以包大人想到这,马上吩咐:“公孙先生!”
“在!”
“你拿这块陶范下去,找人验证一番,看看是否能如安乐公所说,铸成银鱼!”
“学生明白!”
公孙策正要拿着下去,这时候海县的县令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包大人!”
包大人一看:“李县令,你怎么了?”
“哎!包大人,门外有人给您送东西!”
包大人听了一愣:“李县令,本府来到海县,并未声张,怎么可能有人给我送东西呢?你是不是泄露了机密?”
“哎哟包大人,打死小人也不敢啊!所以这人一说,小人矢口否认,可来人说了,如果包大人不在也不要紧,给安乐公就行!我一听,以为是包大人的熟人,就接下了。”
“哦?那此人姓氏名谁?哪里人士?”
“哎,这人叫什么,没跟我说,但我看得清楚,这人是个胖子,眼睛似乎还不太好,拿着盲杖,手头一个大玉扳指,特别显眼。”
这话一说,范荣华和曹静他们当时惊呼:“周易!”
“对!这不是周易吗?他搞什么鬼?”
李县令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啊对了,来人说了,如果是安乐公到了,就把这封信给他!”
范荣华不废话,抢过信封,撕开了递给曹静:“静静,你帮我读读!”
曹静接信就是一愣,不过她还是读出来了:“世间本一俗,心慈奉义母。草桥断后事,布衣变皇属。如此行孝道,大宋何为主?倘若养此风,导民不思蜀。”
听完了,范荣华、展平、冯焕直拍大腿:“这肯定是周易!”
“唔呀没错!这老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呢?”
“就是就是,这周易神出鬼没,做事不按常理,咱们得小心啊!”
仨人吵吵完,就看包大人和曹静像看猴似的看着他们,包大人沉吟再三:“安乐公,这周易有没有官面身份?”
范荣华一扑棱脑袋:“不可能啊!他就是一盲人,静静,你也见过的啊!”
再看曹静,也一脸的不可思议:“没错!我看他是个盲人没错,但这首诗太奇怪了,会不会这家伙跟咱们装蒜呢?”
这回改冯焕和展平不明白了:“唔呀!打住打住!包大人、安乐公夫人,凭什么说周易有官面身份啊?这混账乌鳖羔子还能是官?反正我不信!”
“是啊!包大人,安乐公夫人,您们倒是解释解释啊,这首诗是怎么一回事?”
包大人叹了口气:“你们有所不知啊!这首诗的作者并非别人,而是庞太师!”
“什么?庞太师做的?”
“是啊!想当年,我陈州放粮,怒铡安乐侯庞煜,也就是庞太师的儿子,此后,我又草桥断后,奉迎李太妃回宫,安乐公也是那时候受封的,你们还有印象吗?”
展平和冯焕点点头,包大人继续讲:“就因为那两件事,我跟庞太师的关系一度恶化,庞太师手下也有不少的亲信,他们曾经数次参奏,找着茬的要皇上处置我。皇上圣明,自然没准,但这些人就暗中做了很多的打油诗,讽刺我周边的人。这首,就是他们讽刺安乐公的!”
展平和冯焕听完,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安乐公听这首诗就过敏呢,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不过俩人再看看范荣华,范荣华是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