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以前总以为有钱就可以解决所有烦忧,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孙大福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来。
刑奇意有所动,缓缓而道:“谁的心里或多或少都存有一些烦心事,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事事顺畅其意,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忧,穷苦之人也有穷苦之人的烦忧,神仙有忧,妖凡亦有忧,有为自己而忧,有为他人而忧,各自所处位置不同,忧愁亦不尽相同。”
孙大福费着老力转头看向这个样貌不惊人但语出惊人的人,隐隐有些不赞同。
“神仙超凡脱俗,怎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刑奇没有回答他的质疑,也无意与他争辩什么。
本就是一时兴起而言,他并没有一定要把他说服的打算。
孙大福亦没有过多在意这句话,只道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而言。
闻言,女姝回头不耐地撇了他一眼。
这家伙,仗着自己活得久,就爱说一些乍一听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其实只是无用空话的大道理,故作高深罢了!
门外风又起,不知从哪处卷来的树叶落了一地。
大门敞开,一股子冷风直往女姝身上席卷而来,女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拢了拢衣衫。
琰安见状拿了一套厚实的披风覆盖在女姝身上,女姝动了动,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头来。
“明日似乎是箐箐出殡的日子。”
箐箐是谁?
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便是刑奇也呆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她说的箐箐是谁。
琰安挺拔的身姿立在她身侧,接着她的话说道:“明日,亦是张义文出殡的日子。”
闻言,女姝眼中无故升起一抹惆怅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关于这件事的后续,女姝一直都有关注。
刘氏终究没办法接受这位害得她儿子殉情惨死的青楼女子,哪怕她的儿子本意想和箐箐葬在同一处,她依旧固执地不愿。
在这件事情上,她终究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罢了,任何人都无力指责她什么。
女姝只是在可怜这对有情人,被命运生生所折磨,生未来得及同其衾,就连死都很难同穴,何其悲情。
门外寒风中,一位紫衣轻衫姑娘迎风而立,她面上覆着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遮挡住全脸,不过她的面具款式着实有些新奇,不仅鼻子眼睛嘴巴三处都未曾开半点口,眉间那一处还很是突兀地点缀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嫣红桃花,乍一看有些突兀,一眼望去,注意力全部聚集在桃花上了,这样倒显得其他地方没那么显眼。
她的头发异常柔顺,长至腰际,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光滑桃枝将头发高挽着,简约又不失气质。
她身着单薄,体量瘦弱看起来很难经风,可神奇的是,这场凌冽的寒风竟未曾吹动她的身形半分,她如一根驻扎在悬崖上多年的寒松一般,哪怕风吹得她头发衣袂肆意乱舞,她仍分毫未动,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这幅样子,像极了上次费吾被琰安施了定身术的样子。
不过显然,并没有人对她施以任何咒术。
她苍白如纸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握了握,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轻吐了一口气,这才踏进铺里去。
她一进屋,屋里所有人都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买棺材!”
就三个字,多一个字都不舍得。
她的声音喑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
在做生意上,还是元恭老道,率先反应过来,笑着一张脸跑了过去,在她身边站定。
“姑娘可还有其他要求?门口风紧。不如进屋来详谈?”
“不用!”
她退了一步,冷言拒绝了元恭的好意。
元恭还没遇到过这种客人,站在原地颇尴尬。
很快,不等元恭反应过来,她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元恭。
“两……两千黄金!”
元恭惊愕得合不拢下巴,直愣愣地盯着这银票的面额,连收下都忘了。
“少了?”她如此说着,又拿出一张相同面额的银票来,保持着给他的动作。
见她出手如此阔绰,元恭心想这定又是一个有身份的大户人家,也不做推辞,像是怕她突然反悔一般,这次想也不想直接收下。
收下钱后,元恭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几分,点头哈腰地道:“姑娘想要那种棺材尽管直言,定当让姑娘满意就是了!”
“可装两人的棺材即可,明日就派人来取,可否?”
元恭脸上的笑一愣,“就这些?没其他要求了?”
给这么多钱提这么点要求,这人要么就是人傻,要么就是不懂行情,家里钱又多,经得起乱花。
元恭觉得眼前这位后者。
“可否?”
她不耐烦地再问了一句。
元恭赶紧道:“可可可,姑娘可说个地址,明儿咱们这儿派人给你送去就是,就不麻烦你那边跑一趟了!”
“不用!”
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元恭的好意。
虽然元恭不知道为何她不愿,不过刚好让他这边省事,就不再坚持。
说完后,她的头似乎朝着女姝这边偏了偏,又似乎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没说什么,直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屋里的其余人都安静得异常。
元恭觉得这单生意来得太快有些不可思议,盯着银票看了好一会儿,又仔细辨了辨真伪,在确认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银票而非仿造的之后,他仍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这其中像是有机关陷阱一般。
元恭拿不定主意,毕恭毕敬地把这两张银票递给了女姝。
女姝正严严实实地捂在披风里,只抬眼瞥了一眼这两张银票,然后道:“你先收着吧,棺材今日给她备好,明日等她来取便是。”
就连她都这般说了,元恭也不好再说什么,道了一句是,然后绕到后面柜台处翻账本做账去了。
女姝转着脑袋瞅了他们一圈,细细观察着他们的神情,最后挑了他们其中一个问道。
“费吾,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