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姝记忆里,他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不染纤尘的脱俗模样。
女姝极喜欢瞧他那张脸,极喜欢瞧着那一张脸发呆,那一副模样,便是瞧上一整天都不会腻歪。
梦回当初,时间确实有些久远了,有些记忆即便是现在仍记忆如新,可那一段段零零散散的回忆片段在脑中没完没了地浮想,却是越发紊乱,理不清,道不明。
欢与乐,悔与恨,交织错杂,最后唯余一点苦涩凝于心上,忘不了,放不下。
她时而忆起当年意气风发,领着山头一众小妖,去隔壁山头天天找麻烦,回来后同小妖们大肆嘲笑着那些被她打得屁滚尿流的可怜虫,如此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恍而又忆起,有次有只小猴儿妖偷吃了她最爱吃的果子,被她一气之下罚了他三日不准吃东西,结果第二日她便觉得这罚得有些重了,想着那小猴儿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实在抹不开面当面去,便偷偷在他途经的路上扔了些果子。
却不想那小猴儿妖竟是个死心眼的,因她罚他三日不准吃东西,他还就真就没敢吃。
她在暗处瞧着,他竟蹲在地上,盯着果子一直叨叨着诸如不小心惹她生气了的内疚之言语,却是连碰都没敢碰那果子,最后还是她终于抹开了面,无奈从暗中走出来,亲自将那果子捡着递到他的手中,他方才肯吃。
那些小精小怪性子极其单纯,也格外地死心眼,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会信,都会听从。
小妖们瞧着她时,眼里总有信任,欢喜,以及尊崇。
新发现了任何新鲜玩意儿,都必会第一个给她奉上。
那一抹抹清澈的明亮,是她永远也无法忘怀的。
可是啊,当初的日子有多美好,如今想来,便有多悔与恨。
即便是当初那些悔与恨的对象一个个都不在了,也终究是无法彻底释怀。
午夜梦回之时,仿佛又回到了西鹿山上,仿佛自己又躺在了她最经常躺的那处树干之上,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高翘着二郎腿,耳畔是鸟鸣虫叫,时而还能听着那些小妖嬉嬉闹闹之声,热闹中的一派祥和。
可是后来,她却是再也没有了这些热闹。
而这一切,皆是被她苦苦追寻的月亮,给毁了彻底。
他是温润公子,如一捧月光一般照亮了她的心坎,也如一把温柔刀,将她那颗心,剜得淋漓破碎。
遥记得当年,她初学字之时,总写得歪歪扭扭,他看不下去了,便站在她身后,轻轻握住她捏笔之手,一边画着横撇竖直,一边温言着其中关窍。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暖暖的,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竹叶清香。
他虽有心教女姝写字,女姝却是没法儿用心听他教导,总忍不住抬眼瞧着他,眼神楞楞地望着他,灼灼目光细绘着他眉眼里的温柔与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