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比拼终于结束了之后,刑奇险些心神不稳,赶紧压下涌上喉间的血腥味,闭眼调息,再次看向琰安的眼神中难掩震惊。
以他几十万年的修为,居然用上了全力才勉强胜过他!
可是六千年前的他分明是个凡人无异,怎会突然修炼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琰安嘴角溢出一抹血迹,他用堪称从容的姿态抬手拭去,低头面向女姝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输了!”
不可否认,刑奇确实很强,只是因为他轻敌了琰安才勉强占了个先机,不过依旧输了。
琰安以为会在女姝眼中看到失落情绪,或者责怪他太弱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女姝就用她冰凉的指尖覆在他的唇上,一颗带着清新药香的丹药滑入口中,嘴里的血腥味很快被这丹药的清香味驱散,刚才比拼时受的那点轻伤瞬间修复,疼痛感也消失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在他还没从刚才唇边的清凉触感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姝顾不得他什么反应,把蜜饯包塞回到了他的手中,小小身子一晃挡在他的面前。
她指着对面刑奇怒声道,“你个老不死的,就知道欺软怕硬,有本事冲我来呀,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欺软怕硬?”
刑奇刻意忽略她对自己的称呼,只觉得欺软怕硬这个词用在这里有些好笑,在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后目中带了些许不屑,“还冲你来呢,莫说你如今修为被封了,就算你修为尚在也不见得敌得过我,我要是你这会儿就跪下认错,而不是出言激怒!”
说着,他云淡风轻地低头理了理身上那件破烂衣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混蛋!”
他这番话成功戳到女姝痛处,女姝暴跳如雷,成功被激怒,直撸袖子要冲上去肉搏,琰安怕她吃亏,情急之下只得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搂过她的纤细腰肢让她上前不得,“阿姝冷静,他是我朋友,刚才只是正常比试并无恶意!”
女姝哪管他的话,挣脱不开后就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双臂,目中满是愤慨,“他NND!他是你朋友可不是老娘的朋友!老娘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要是我的人就立马放开我,打不过他又怎样,看老娘不挠死这个贱人!”
女姝面目已经极度扭曲,尖利的指甲冲着前面那张脸直挥舞,双脚也不停地冲着前面乱踹,恨不得把对面那张嘴角撕烂才能解心里的愤恨,奈何琰安紧紧把她搂住,半分也前进不得。
当然不能放她过去,刑奇修为极高,要放她过去说不定连他半片衣角都摸不着,放她过去不是让她找死吗?
琰安应付撒泼的女姝有些心累,不过为了她着想,实在顾不得冒犯什么男女大防什么,手下不敢松懈分毫。
刑奇见状嗤笑,抱着双臂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热闹一般,添油加醋道:“靖安啊,你英明一世,怎么偏生做了这么一个野蛮女子的跟班?不如回头跟着兄弟我混,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比跟着她好!”
女姝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我野蛮?去你NND!你个背信弃义的贱人居然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些年来玩得逍遥,是不是忘了你做过什么亏心事了!”
“亏心事?”刑奇脸上的情绪僵硬了一瞬,似想到了什么,目光低垂落在他们二人均戴着的红绳,眉上终于带上了一抹郑重。
“你是不是去过鬼界?”
女姝终于冷静下来,没再挣扎,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那人,气呼呼道:“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话,你要是有半分良知就该滚回鬼界去!”
刑奇面上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终于沉默,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鬼界?他不是神族吗?怎么又和鬼界扯上了关系?琰安目露不解,看样子他这个老朋友当初应该是瞒了他不少事。
“放开我!”
女姝大吼一声,琰安这才想起自己手放的位置颇尴尬,本想收回,又怕她再冲上前去找死。
“那你冷静下来了吗?”他先小心问道,手依旧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肢,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样子。
他和她身体离得极近,刚才女姝张牙舞爪的时候只觉得滑稽,可是如今她静下来又觉得这个距离颇暧昧。
琰安低头看着她,呼吸时的温热气息刚好落在女姝耳侧,女姝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绯色。
女姝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努力压下回头伸爪子挠他一脸的冲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你先把我放开。”
琰安这才慢慢收回手,不过目光依旧一瞬不停地盯着她,生怕她一言不合又冲上去找死。
女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虽是为了她好,不过她仍是很生气。
或许也算是迁怒吧。
刑奇其人就是个背信弃义不仁不义的小人,他居然和这个小人是朋友!居然还帮着这个外人来对付自己人!
受她绯姐姐的影响,虽说之前她并未见过他,不过对他的印象可谓是差到极致。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朋友都不是个好鸟,看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能为了他这朋友忤逆她的意思,明日还指不定会做其他更离谱的事!
想到这,女姝回头瞪了他一眼,“回头再找你算账!”
琰安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女姝转身继续与刑奇周旋,走上前两步然后停下,没有继续往前。
此时她保持了足够的冷静,沉声说道:“刑奇,关于为何你要背弃绯姐姐离开鬼界的事,我想你能给我一个解释,这也是……这也是绯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的。”
“绯?”
他目中神色恍惚,这声似叹息一般,凄而低转。
他很快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面上甚至渐渐升起一抹不自然的歉疚。
“她……还好吗?”
女姝不答他的话,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怎么?这个时候终于想起关心她来了?我呸!惺惺作态,装出这一副恶心样子跟谁看呢!”
他默然不语。
女姝捉摸到他面上不似作伪的愧疚,继续刺激他道:“绯姐姐活得好得很呐,没老没死没伤没痛的,不过仅仅只是活着而已,一句行尸走肉罢了,还不如忘川里苦苦挣扎的恶鬼来得有活力。她也就只能守着那暗无天日的方寸之地,整日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忘川边数花,数累了倒头就睡,这过去的几十万年的孤独寂寥的日子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刑奇有所松动,闭目转身背对着她,半晌后才终于开口道:“她不是做了几个鬼差吗?怎么还会如此孤独?”
“你当她造出鬼差来仅是为了陪她玩吗?”说到这,女姝气得直跺脚,替绯姐姐觉得委屈,“鬼差在白日里回到鬼界浅眠休养,到了夜间又要来到世间拘魂,哪有这么多时间陪她?更何况多年来绯姐姐早就养成了不爱说话的性子,个中有多苦闷你应该是最知晓不过的,绯姐姐她……自我认识她起,就鲜少见她露出过笑脸!”
“是我对她不住!”他话里带了些哽咽。
“光是一句对她不住有什么用!”女姝冷嘲道:“你这幅做派仅能让你自己稍微心安一些,于她现在的困境却是于事无补,你做出这一副做派来给再多人看都无法弥补你对她的亏欠,实在是假模假样,虚伪至极!我可提醒你一句,天道好轮回,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你的苦日子在后头!”
女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偏偏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副一动不动的样子,这时真是恨不得举起一块巨石把他砸倒在地,再比着他那张假脸来几拳,方才解心头之恨!
他又沉默了许久,又一动不动,女姝差点还以为这是他魂体出窍后留下的一具木头傀儡,是用作迷惑她的,实际上他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女姝实在没这个耐性等他憋出下一句话,琰安在后面盯着她,她只怕她贸然上前踹他又会被他禁锢住。
于是她舍远求近,从地上捡起脚边那颗最大的石子来,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掷了过去。
女姝还以为这颗石子会被他周身气势震个粉碎,出乎意外的是,石子在离他头颅半寸远的距离后就原路弹了回来,似是他暗中加了些力道,并且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冲女姝脑门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