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甜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就像看见了一句动人的诗,听见了一声优美的花式唱腔,看了一场生离死别的电影,刹那间的心动。
当然,花呗上的本月应还款数也有同样的效果。
刹那过后,龚甜很快平复心情:“……加上今天,我们好像才见了三次面。”
“全国十三亿人口,全省三千万人,有人生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但是一辈子都碰不到对方。”顾少卿笑了,“你我相遇了。”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从前李寻鹤也是这样的,一见她就过来搭讪,明明是第一次见,却用久别重逢的语气,说着:三生有幸遇见你。
龚甜别过脸:“……我有男朋友了。”
“李寻鹤?”
龚甜一楞,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是谁,北望跟我说过你。”顾少卿坦坦荡荡道,“还提过一年前发生的那起意外,让我撤资,不要投资薛梦吟参演的那部《蛇蝎美人》。”
“那你会撤资吗?”龚甜急忙问。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顾少卿温声反问。
龚甜反而有些不好开口了,有求于人,用什么回报?
她正踌躇间,男秘书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拿着刚买来的矿泉水,又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片在掌心,一并朝顾少卿递了过去。
顾少卿接过药片,却没有吃,而是歪着头,笑着看龚甜。
“你怎么不吃药?”龚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有人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无动于衷,如同神祇自云端投下目光,人人渺小,形同蝼蚁,却唯独对你一笑,你就从蝼蚁变成了人,五官在他的目光下勾勒成形,从此与别不同。
“已经没必要吃了。”顾少卿柔声道,“你就是我的药。”
“不是的……”龚甜喃喃道,“我……”
我就算不看手机,也直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好转了,你以为是我的缘故,我却知道这其实是《扭蛋男友》的恶意,它让你的身体生了一种病,不是相思,却胜相思,你离我越远,病得越重,你我相见,就不药自愈。
但这要怎么跟他说呢?
龚甜心情复杂,说与不说都像在欺骗对方感情,想到三个月后就要重新抽取新的扭蛋,心里甚至产生一丝愧疚。
“早知道就不来了。”龚甜心想,“没见过他,没跟他说过话,我们就还是陌生人……”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龚甜拿起手机:“喂,好,知道了。”
这通电话给她解了围,她挂断电话,对顾少卿说:“我朋友喊我了,我先过去了,再见。”
目送她匆匆逃离,顾少卿把玩着手里的药,却不急着吃,他静静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往日里吃了药也不见好的身体,居然在见到她之后,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原来……你真是我的药。”他似笑非笑,握紧了手心的药,如同握紧一个真相。
听见他这句近乎告白的话,男秘书果然又会错了意,他略略犹豫一下,开口劝道:“这样是不是太过突然了,根据资料,她性格保守,不是个会接受一见钟情说法的人。”
“所以我没想过要一次成功。”顾少卿从木椅上起来,路过垃圾桶时,松开手指,药片自其掌心落下,笑道,“我只要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印象,将我与她身边其他人,包括林北望区分开来。”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林北望与她并非情侣。
但两个人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也说不好。
只知道有段时间两人之间水火不容,谁也看不上谁,但在一个时间点之后,两人的感情突然突飞猛进。
人与人之间的偏见有时候如顽石般固执,必定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两人放下对彼此的偏见,重新认识对方,进而守望相助。
让一对男女感情飞速发展的原因不多,刨除掉恋爱,再根据这些天的接触,顾少卿得出一个结论。
“你跟林北望有一个共同的秘密。”顾少卿在心里说。
我跑什么?
往观音湖与冯宝月等人汇合的路上,龚甜忽然回过神来:“这么好的机会,我应该直接问他,他是不是香颂的那个顾少卿啊!”
但跑都跑了,还回去吗?龚甜回头看了广场方向一眼,犹豫一下,算了,还是问林北望吧。
“问你个事。”不知何时,跟他打电话已经省略客套,直入主题了。
“……我也问你个事。”林北望道。
龚甜:“啥?”
林北望:“你最近怎么一有事就找我?”
龚甜一愣:“我有吗?”
林北望没好气道:“你说呢?”
龚甜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真是这样,最近自己一有事就找他帮忙,毫不见外,现在被指出来,顿时有点尴尬,急忙补救道:“那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得了,你还是来找我吧。”林北望嫌弃的切了一声,“凭你的智商,现在不找我,以后也是要找我救命的。”
以为他在抱怨,龚甜更加打退堂鼓:“好嘛,我不麻烦你了。”
林北望:“……我让你说啊!”
龚甜被他的态度弄懵了:“你到底肯帮忙还是不肯帮忙?”
“……帮咯。”林北望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谁让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那件事,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大概也只有我能帮你。”
《扭蛋男友》。
两人共守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也将他们与身边所有人区别开来。
“谢谢……”龚甜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该如何描述,她轻轻道了一声谢,然后把冯宝月那件事跟他说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朋友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
她说的很详细,从两人的相遇,到不久前的那通电话,以及室友对对方身份的猜测,末了问他:“我室友猜测他是香颂的亚洲总代理,你觉得是真的吗?”
“假的。”林北望先给了她结论,然后说,“我也问你个事。”
“你还真是喜欢说这句话。”龚甜失笑道,“问吧。”
“如果那天你没去送猫……”林北望道,“那么谁提购物袋,谁更有可能从袋子里拿出他丢的手机?”
龚甜楞了一下,回忆起当天的情况,得出一个结论:“……是我。”
“他是冲你来的。”林北望呵了一声,“就是不知道是自己来的,还是薛梦吟派来的。”
龚甜:“……”
不远处红裙摇曳,冯宝月见她久久不归,亲自过来找,见她一个人站在树底下,手机贴在耳边,却呆愣愣的一句话不说,便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把耳朵凑过去,与她一左一右贴在手机上。
“宝月。”龚甜无奈的挂了电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跟谁打电话呢?”冯宝月笑眯眯道。
“……跟刚刚认识的人。”龚甜的心突然碰碰直跳。
“谁啊?”冯宝月眨眨眼睛,“男人吗?”
“是啊。”龚甜一脸坦诚的说着谎,“他跟我说,在遇到我之前,他一直不相信世上有相思病这种东西。”
“哇!!”冯宝月捂了一下嘴,两眼发亮,问出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长得帅不帅?”
“……挺帅的。”龚甜握了握自己的手机,“所以,我想再见他一次。”
“你等着。”冯宝月当机立断,提着小裙子就往湖边上跑,“我叫小顾把船给退了,马上就过来,你等我啊……哎哟!特么谁在地上丢香蕉皮了!”
高跟鞋把香蕉皮踢向垃圾桶,冯宝月重新站稳,继续朝湖边上跑去,轻盈的姿态犹如一只湖上起舞的优雅天鹅。
“开什么玩笑……”龚甜喃喃道,“谁许你动宝月了。”
一行人很快从湖边过来,因为没坐上船,所以李晓婉有一点怨气:“搞什么啊,说好了一起来游湖,你却要逼我吃狗粮。”
“我们甜甜都已经当了一年单身狗了,再不给她喂粮,她要饿死了。”冯宝月替龚甜解围,“晚上我请大家去海鲜城吃大龙虾,可以了吧?”
“没问题!”李晓婉立刻被大龙虾收买,竖起大拇指,“那人在哪,我负责按手,玲玲负责按脚,甜甜你正面上!”
周玲玲在一旁疯狂翻着白眼。
龚甜低头看了眼手机,乍一眼看去仿佛在跟人发微信,然后抬头对他们笑:“这边。”
她率先转身,然后笑容从脸上瞬间消失。
几人跟在她身后,龚甜听见那位“顾先生”还在对冯宝月大献殷勤:“宝月,你过来一点。”
冯宝月:“干什么?”
“顾先生”走到太阳照过来的方向,用自己的影子为冯宝月遮阳,笑道:“别晒到你。”
“嗝!”李晓婉在一旁发出吃狗粮吃到撑的饱嗝声,“嗝!嗝!嗝!”
龚甜冷冷回望了那男人一眼,手机里,《扭蛋男友》如同一只指南针,指引着他们朝一个方向走。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一百米,五米……
众人齐齐一愣,看向前方。
无数白鸽震翅而飞,一名男子侧立于鸽群中,慢慢转头,对他们微笑。
梵蒂冈的钟声在众人耳边敲响,梵高的《向日葵》在纸上绽放,日出照进卢浮宫,他与太阳神雕像一样永恒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