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繁简坐立难安,在寝室里来回走了十几遍,时不时看看手表,发了十几条微信,打了十几个电话,终于忍无可忍,穿上了靴子。
“到底去哪里了。这么迟了还不回来,别被雪盖住了吧。”郑繁简碎碎念骂着,推开寝室门,敲响了隔壁几个寝室,把里面正在敷面膜,刷剧的小姑娘们都薅起来,动员整层楼的女孩子们帮忙出去找人。
“十一点半了,还联系不上也不回来,大家都给我去搜!”郑繁简一声令下,大家打着哈欠出去了。
迫于郑繁简的淫威,没人敢说个“不”字。
郑繁简自己拉着隔壁寝室的同班女生,往校门口的方向一路找过去,刚走到林荫道拐角处,突然迎面蹒跚地走来一个瘦高个子的人,是不是抽泣一声。
郑繁简吓了一跳,倒吸口冷气,立刻冲了过去,哭着打人的肩膀:“你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迟还不回,还联系不上!手机呢!”
鹿回头上全是白花花的雪,肩上也堆了一层,不知道在雪地里走了多久,她整张脸冻得铁青,双眼通红泛肿,两条胳膊环抱在胸前,冻得瑟瑟发抖,看到来人,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即“哇”一声,扑进了郑繁简的怀里,跟个小孩似的,大哭起来。
郑繁简吓得不敢说话,搂住鹿回,小心翼翼地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乖,宝贝怎么啦,谁欺负你啦,老娘去帮你报仇。”
鹿回抽泣几声,支撑身体的力气却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了郑繁简身上,郑繁简只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沉,最后她几乎站不住,大呼小叫地让身边的同学一块儿扶住鹿回。
再一看,鹿回已经脸颊泛红,闭着眼昏了过去。
郑繁简手背一探鹿回的额头,滚烫。不知道在雪地里呆了多久,恐怕已经寒气入体,发高烧了。
“幸好考完试了。”郑繁简拧着眉,脑袋里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这个。
*
鹿回发了高烧,40℃,郑繁简和同学扶着她踉踉跄跄回到寝室,鹿回支撑着自己回到床上,就不省人事了。
郑繁简又急又气,大雪天的,都不方便去看医生,药店也关门,寝室里的退烧药就剩一颗了,她急得火烧浇油不知道怎么办好。气鹿回心里有事藏着不说,一个人不知道在雪地里呆了多久,但是她又更气自己,为什么发小有事情也不知道,连鹿回考完试出去跟谁吃饭都不清楚。
“我早晚要被你吓死。”郑繁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急得双眼通红。
隔壁寝室的女生把药给鹿回喂下,摸了摸鹿回的脸,觉得烫手得吓人,不太放心,问郑繁简:“小简,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还是送她去医院吧,市区的大医院挂急诊。”
郑繁简急躁地回:“我刚才看过叭叭打车了,雪太大了,都没司机愿意到这荒郊野外的大学城来。公交车和地铁都不靠谱……”
“借辆车?我们有同学有车吗?”女生提议道。
郑繁简想了想,眼前一亮,一拍掌:“我问问。”
本科生不一定有车,可是研究生多半都有车。虽然朗承舟不在,可是朗承舟的同学在啊。她知道朗承舟的室友,那个叫阎九州的,他应该还在学校吧?看起来也是个有钱的主,肯定有车啊!
他联系方式……
郑繁简把鹿回的包拿出来,翻找出手机,然后爬上床从被窝里把鹿回的手扒拉出来,用指纹解锁打开手机。
隔壁寝室的女生费解地看她:“你在干嘛?”
郑繁简跪坐在床上在鹿回的手机里翻找阎九州的联系方式,头也不回地说道:“搬救兵。”
阎九州接到郑繁简电话的时候正翘着脚在玩王者,朗承舟出国以后,他跟鹿回就没怎么联系过了,乍一看见鹿回的电话打进来,他非常惶恐,不知为何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急忙接起电话,笑嘻嘻地问:“喂,弟妹呀,有什么事呀?”
结果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孩的声音,急切地问:“你好,是阎九州吗?鹿回出事了!快来救命!”
“砰”地,阎九州翘着脚,椅子不稳,摔了下来。
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吓得脸色惨白,问:“什么?!”
*
市第一医院,鹿回在输液大厅的特护床上睡了过去,郑繁简握着她的手这才松了口气,仰头感激地对阎九州道谢:“谢谢学长,幸好及时,这烧得太凶险了。”
“谢什么,鹿回也是我朋友,朋友生病需要帮忙,我当然义不容辞了。”阎九州站在一旁,笑了笑。
他仰头看了看输液大厅,到处都是病恹恹咳嗽的病人和哇啦哇啦大哭的小孩,输液大厅的味道也极为不好闻。这会儿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还有这么多病人,这雪天让很多人都不得安宁。包括他。但是阎九州还挺欣慰,他只不过是想迟一天回家,却正好帮上忙了。
鹿回是真的虚弱极了,在这种环境下,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他一向都只见到鹿回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鹿回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心里惊疑不定,小心翼翼问:“那个……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郑繁简摇了摇头,拧着眉忧心极了,“她今天最后一门考试,考完试说是跟同学去吃饭,可是我等到十一点半,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就跟同学出去找人,结果就在半路上撞见她了。当时就这样了。”
末了,郑繁简拍着胸口长吁短叹:“实在太吓人了。”
阎九州回忆起刚才在寝室楼下接到郑繁简和鹿回的时候,也觉得后怕。鹿回是被两个女生扶着出寝室的,人事不省的样子,身体都绵软了。
“都凌晨了,学长你回去休息吧。太感谢你了。”郑繁简客气地说道。
阎九州摇摇头,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了:“我在这里陪着,明早她烧退了还得有人送回去呢。”
郑繁简不好意思地推拒了几次,阎九州说什么都不走,只能作罢。
阎九州还摆手劝郑繁简:“你跟鹿回拼张床躺着睡一下吧,我看着,打完这瓶我会叫护士的。”
“这也太麻烦你了……”
郑繁简红着脸不好意思了。
她抬眼小心翼翼看了看阎九州。阎九州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眼,典型的花美男的长相,奶油小生,一笑起来就显得很温和。
郑繁简偏偏就吃这一套,特别是阎九州二话不说就赶来接人,这会儿还要照看鹿回,顿时,她心里油然而生对阎九州的好感。
郑繁简跑出去上卫生间,阎九州看她消失在输液大厅门口,才掏出手机关了声音,飞快拍了张鹿回这会儿的模样,发给了朗承舟。
也不知道朗承舟这会儿在哪,不知道几点才能看到照片。
他做好了明天朗承舟才能得到鹿回生病了的消息,不想几秒后,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还是电话,国际长途啊。
阎九州翻了个白眼,接起了电话:“国际长途很贵的,你真是不差钱。”
“怎么回事?”朗承舟没等他说完,劈头盖脸就是一声质问,声音严肃得很。
阎九州心肝都颤了颤,知道朗承舟是生气了,急忙解释:“哥诶,我可是鹿回的大救星好吗?”
他如此这般地把郑繁简刚才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末了还没忘记自夸一番自己:“你看看我多么忠肝义胆,铁骨柔情。现在国内都两点了!”
郑繁简正好从卫生间回来了,阎九州冲她使了个眼色,怕打扰鹿回休息,走到角落去打电话了。
朗承舟半晌都没说话。阎九州却能感觉到从信号那端传来的来自北极圈的低气压。
“……你好歹说点什么。”阎九州忍不住说。
朗承舟低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打了退烧针,正在挂点滴,过会儿再量个体温,希望可以降下去吧。”
“嗯。”
“……”
阎九州无语了:“等等,你半天就一声嗯吗?”
朗承舟声音低哑:“等她醒了,我会跟她说的。”
阎九州觉得颇为不满,不耐地轻啧一声。
“再见,冷血的家伙!”
“阎九州。”朗承舟突然喊他。
“干嘛?”阎九州不耐烦地问。
朗承舟轻叹一声,这一声叹气,阎九州心里一惊,听出了其中的惊魂未定。
“谢谢你了。”
这是难得从朗承舟嘴里听到发自肺腑的感谢,阎九州心尖尖一颤,感觉热气上涌,几乎要哭了。
“谢什么谢,都是兄弟,鹿回也是我朋友啊。”他笑道。
“嗯,我会提前回来的。”朗承舟承诺似的说道。
“你最好是。”
挂了电话,阎九州回来,郑繁简抬头纹他:“跟……朗承舟打电话吗?”
她能猜到,这个点还在联系的,应该也只有朗承舟了。
“嗯。”阎九州也没隐瞒,“我跟他说了鹿回生病的事。他说他会提前回来的。”
“那……应该就不是朗承舟的原因了?”郑繁简托着腮拧眉思考,“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让鹿回这么难过呢?让我知道了,我一定……”
她正要继续说,突然想起来阎九州还在这里,急忙闭上了嘴,脸涨得通红。
“一定要怎么?”阎九州笑眯眯地看着郑繁简,明知故问地逗她。
鹿回这个闺蜜,挺可爱的。
“没什么……就是,一定要强烈谴责!”郑繁简义正言辞,把到了嘴边的脏话都咽了下去。
“嗯,谴责。”阎九州忍俊不禁。
郑繁简被阎九州劝说躺倒床上去睡了。她脸缩在被子里,一双眼睛露出来乌溜溜地盯着阎九州看,偷眼打量着。
阎九州低着头玩手机,被盯得头皮发麻,没有抬头问:“很好看嘛?”
郑繁简一惊,耳根子通红,还是撞着胆子问:“嗯……学长,你单身吗?”
阎九州一愣,随即抬脸笑道:“怎么,学妹有兴趣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