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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容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还没走进前厅，赵沐就听见玲珑阁那位儒袍男子的声音，这一句感叹也不知是叹息官场多变，还是人生无常。
“官场如战场，遇事岂能鲁莽。”八王爷声音传来，“这无妄之灾，说到底还是他没有精学为官之道。”
“十有八九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儒袍男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官场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老黄，这又是哪家在官场上被拉了下来？”赵沐跨过台阶，走了进来。
“这是！”儒袍男子眼见赵沐走进，惊诧回头，看向玲珑阁那位年轻书生。
年轻书生也是一脸惊讶，起身的瞬间差点带翻案几上的杯具。
八王爷虽然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却没有立即搭理，而是上前迎向赵沐。
“可算是回来了，本王可是特意去求了一坛桂花醉来招待你，这酒平日里连我都是轻易喝不着的。”
赵沐笑着摇头：“你老黄嘴里的话我可不敢信了，夸得再好，也休想用一坛水酒，就骗我陪你走上那么一遭。”
“兄弟，我和你说，这桂花醉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酒，酿酒的桂花本就不是凡物。”年轻书生上前搂住赵沐肩膀。
赵沐面露微笑道：“哦？”
如果之前还有期待，当薛礼开口，他就开始对这未听过的酒水没了多大兴趣。
连一个大夫之子都能评头论足的酒水，又能有多珍稀？
“薛礼，不得放肆。”儒袍男子呵斥，又忙起身冲着赵沐抱拳行礼，“小儿无知，先前有所冒犯，还请先生原谅。”
八王爷先前就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此刻不由插话：“你们认识？”
目光更是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
“算是认识吧，汪洋路匪？”赵沐斜着脑袋，有些好笑的看向儒袍男子。
自称薛溪仲的儒袍男子面色一变：“溪仲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先前你问什么老黄，诺，就是这个老黄。”
薛溪仲更加惶恐，连忙朝着八王爷抱拳：“王爷……”
“唉……”八王爷挥手，“无妨。”
“先前还在说别人，你这为官之道还是没有学到精髓。”
“是！是下官失言，多谢王爷大度，多谢这位……这位侠士包涵。”薛溪仲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脸谦卑。
方才，他见赵沐进门态度的随意，后背已经有寒气窜起。
他们聊天的声音并未可以避讳，能走进王府，听见八王爷说话的声音仍旧大大咧咧踏入大门的，肯定不是他所能开罪的人物。
能如此随意出入八王府的，在这片疆土之上唯有大南国的皇族贵胄，或者……
是似李长青、陆听江那样半仙级的人物。
八王爷抛开皇族身份，也是一名武者，一名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都举足轻重的武者。
看赵沐未穿着大南国服饰，面容也不似大南国之人，那么就剩下另一种可能。
武者！
可怕的武者！
能凌空虚渡，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的武者！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先前当赵沐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言语有所冒犯。
武者的耳目超脱常人，自己在玲珑阁说话又没有刻意避讳，这一类人又大多爱面子，要是遇上个心眼小的……
所以他在听见赵沐半开玩笑似的同他开口之时，莫名心悸。
大夫又如何？
真个被此等人物抓着把柄，寻着缘由，杀了也就杀了，恐还会牵连家族。
官场上的人脑子活络，赵沐可没他想的这么多。
“薛礼？”
“正是！”薛礼回应。
“和我说说桂花醉吧。”赵沐看了一眼八王爷，“别是你请来的拖吧？”
八王爷哪能知道拖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笑回应，一脸默认的表情。
八王爷开口说道：“这桂花还真的是仙物，是仙根。”
“哪来那么多的仙？连仙门都避世不出，你老黄的嘴，当真是……”赵沐笑着摇头，随后实在无法想出合适的词汇形容，寻了个座位坐下。
“本王这次还真没有诓骗你，众所周知，寻常酒水多饮之后，会影响思维，此酒不同。”
“难不成越喝神志越清醒？”赵沐觉着有些好笑，“那还是酒吗？”
“还真的就是会越喝越清醒，此酒醉的是身体，于神魂有很大益处。”
“你可得了吧，难道还能是用月桂酿造而成？”
他口中的月桂乃是广寒宫阙那株，八王爷哪懂这个，只当赵沐说的是寻常月桂树。
“怎么会是寻常月桂，此酒只有剑圣一人掌握酿造之法，取材皆是人间难寻之物。”
“就连那位，欲求上一坛都是千难万难。”
不过，八王爷黄太康确实没有同他赵沐说实话。
这酒是剑圣送予赵沐的，他为了能尝一尝，寻了个由头，就等着赵沐入席呢。
至于独自瞒下……
剑圣是真的敢揍他的！
“我说呢，剑圣的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老黄你这次终于办了件体面事。”赵沐目光中透露出探究，随后不在纠结。
只当是八王爷为了能邀他出力，换着方法讨好，他起身，将站在身后的桑寄按在座位上。
八王爷是知道赵沐心中没有什么主仆之分的，就连鬣狗帮那几个 在他看来杂碎一般的角色，都能同赵沐做在一个桌子上。
薛溪仲张了张嘴，没有在此时出声，也寻了个座位坐下。
厨房早已做好了所有菜食，都在笼屉上温着，这一入座，盏茶功夫就摆了满满一桌。
“小薛兄弟，明日可还继续？”赵沐吃吃喝喝一下午，此刻本就不饿，所有菜食也就是尝个味道。
薛礼刚想回话，瞥见薛溪仲严厉的眼神，笑了笑：“学业为重！学业为重！”
小动作赵沐是见了的，不由觉得无趣，又看见桑寄吃的极为拘束，直接起身。
按住酒坛，拿走了王府仆人手中舀酒的酒提子，一手提起酒坛，一手牵着桑寄，念力裹挟几道肉菜和桑寄的碗筷，在几人诧异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出了正厅大门，走到了王府院中那株巨大木芙蓉下，将饭菜都置于其下石桌之上。
赵沐坐在石凳上，一手托腮，看着出了大门就好像褪下一层枷锁似的桑寄，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吃吧，看你那拘谨的样子，两个小老头，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怕的？”
桑寄嗫嚅回应：“可他们是……”
“行啦，你这样真的对不住你这名字。”赵沐笑着将碗筷递给桑寄，“桑寄生，它本应该是那霸道的掠夺者，可不是依附桑树而生……”
八王爷在最初的面面相觑后也不顾桌上两薛的讶异，端着酒尊追了出去，这酒他还没喝上呢，赵沐果然还是那个赵沐，性格真的一如既往，一言难尽！
“那个……能不能……”八王爷追至木芙蓉树下，双手捧着酒尊递出，言下之意再为明显不过。
“这酒真那么好？”赵沐给八王爷倒满一尊，自己也对着酒坛饮下一口。
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直达胃部，又顺着胃部散发全身，最后汇于脑部，激的他不自觉打了个摆子。
好酒！
具有仙灵之气！
先前他只当这是个形容词，没想到今日居然体会到了真正的仙灵之气，只一口，就让他的念力变得更加轻灵，更加如臂指使！
他知道了为何堂堂王爷，能为了一口水酒追出门外，丝毫不顾及颜面。
知道了此酒的玄妙，他看着坐在石桌上小口细品的八王爷，径直起身坐到了树下。
“你在这桑寄不自在，还是进去吧，这酒要是再来个十坛八坛，我答应陪你走一趟。”赵沐想了想还是对着八王爷做出了承诺，毕竟他以为酒是人家要来的。
八王爷却是愣了神，十坛八坛？
就是把他卖给剑圣，剑圣也不见得会多拿出十坛八坛，就这一坛还是剑圣送来，是送给赵沐的。
叹了口气，捏着酒尊，眯着眼细细品味。
而后有些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赵沐手中的酒坛，起身离开。
随着八王爷的离去，同坐一桌的桑寄微不可查的也叹了口气。
树下的赵沐再次饮下一口之后，也叹了口气。
夜凉如洗，冷露无声。
倚树嗅桂酿，落花额上清寒。
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果然打打杀杀不适合他。
只有风雅之地才是读书人的归宿！
抱着酒坛，想着明日里还有姑娘等着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迷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