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虎啸。
剧烈的风卷动重新升起的迷雾,让雾气居然做出了烈焰般随风倒伏之状。
这是赵沐不经意间牵动的势。
“你杀了便就杀了,为何让百万人曝尸街头,可知生命敬畏!”
赵沐沉声,虽然忍住了没有立即出手,还是出言质问。
“他们活着的时候是生灵,死了不过就是一滩烂肉,敬畏什么?”九幽藤语气随意。
赵沐笑了,“方才是谁喝骂陆听江?”
若有一身浩然气,自然可以指点天地不正之气。
可如果要是一个贼去骂另一个贼,情形就有些可笑。
都是下九流,凭什么用无比高尚的理由去要求他人。
“如你这般行径,就是陆听江再屠你一次都不为过。”
九幽藤之灵也忌惮赵沐的手段,不敢轻易翻脸动手,又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九幽藤想了想,道:
“我如何行径,如人伐木,燃其躯生火,削其体而居,我才屠了这点人,又有何不妥?”
“不知所谓!”
赵沐知道和异类谈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没见到一地腐尸之前,只当伤亡是个数字,见了之后方才发觉触目惊心。
仅仅一个街口就有数百人腐尸横呈,一城呢?
这可是百万人的大城!
这时候他懂了为何地球古老相传,那些除魔卫道之士见妖就斩,不问善恶。
妖的善恶同人不一样,他们的喜恶完全不可以用人类的思维去揣度。
风长空提纵身形,回转归来。
见了一隅已然足够,如果再看更多,他怕忍不住。
他看了一眼列阵在冰门之外的数千精兵,这些兵卒不愿弃风长空而去,虽然得了后撤的军令,也只是待在后方等待。
风长空一脸郑重,抱掌冲着赵沐弓身拜下,道:“无束剑尊,可有把握?”
这种时候他也不自觉的换了称呼。
还是那句话,江湖上的称谓是别人叫的,自封可不作数。
天地无束的话语他早已知晓,相对大一点的势力也都有所耳闻。
如果只是一名真罡,对一国储君而言,可以结交,也并不是得罪不起。
赵沐唤天外之水破城,凝涛成冰,又以九天神雷轻易击穿抱朴子久攻不破的水月幻境,更是一招无形之术让恶灵惊惧。
这般种种,当得起无束之名。
剑尊,剑道尊者,虽未见其拔剑,光是别的手段,就足以让尊者之称名副其实。
他知道跟随赵沐许久的鬣狗帮众人都以剑尊称呼,这种时候风长空喊出的无束剑尊之号,心悦诚服。
赵沐诧异的看了风长空一眼。
他诧异的不是风长空突然如此郑重,也非不懂可有把握的含义,诧异的是风长空突然间的改口。
不过此刻赵沐并未做过多纠结,风长空所问的把握自然是灭杀九幽藤之灵可有把握。
赵沐仔细斟酌片刻,道:
“八成!”
风长空猛的抬头,他没有开口再次确认,脸上神情快速变化,内心天人交战。
不战,恶灵仍存,其已言明不愿离去,对身后数千燧明士兵士气也有打击。
人家都出手屠去燧明国百万民众,更是毫无悔意,如果作为统治者,就此不闻不问,穿出去,不仅堕数千军心这么简单。
有损民心。
战,若胜了,自然什么都好说。
若是败了,后果他不敢去想,至少他这储君之位是难以保全了。
没过多久,风长空做出决定。
他双手重重一抱拳,低头道:“拜托剑尊。”
这一声拜托,托出去的,是风长空的储君之位。
赵沐没有回话,如同风长空没有问他愿意与否。
他把目光投向八王爷和抱朴子,几人目光对视。
如今场内只有他们几人,殷六壬巫为乾也已经出了冰门。
一番无声的对视之后,八王爷点头。
抱朴子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你们这个架势,是要动手?”
九幽藤之灵十分好奇,它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聊得好好的,后一刻就要翻脸。
“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境界的差距不是数量就可以弥补的。”
它虽然忌惮赵沐诡异的手段,也还没到吓破胆的程度。
可以直接吸人灵魄又如何,难道区区灵种期还能把它半步结魄的强大魂力完全吸摄干净不成?
“说实话,我没打算同你动手。”
赵沐同样跟着叹了口气。
“我也觉得你们不会这样选择,用这祁城费大夫的话来说,些许贱民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他们就像夏天的杂草,割了一茬很快就会长出另一茬。”
九幽藤之灵言辞随意,丝毫不将百姓性命放在眼中。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别说你们几个我不放在眼里,就是陆听江老贼亲自前来,我说不得也让他有来无回。”
“大话谁不会说。”赵沐抬头,“虽然我原本没有同你动手的打算,可毕竟你那一身魂力太过诱人。”
“哈哈哈哈……”
九幽藤之灵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吾之魂力乃是百年潜修所得,自然诱人,难不成你还想取走不成?”
“哈哈哈……”
赵沐同样大笑。
“你可真是聪慧,别说我欺负你,给你时间,快重新布置好水月幻境吧。”
“自寻死路!”
九幽藤之灵一声轻喝,这次完全没打算留手,人形雾气一个跳跃,钻入地底。
“天地万物之灵,似水月镜花。”
随着一阵空灵的念咒声想起,地面快速涌起浓雾,一种隔离感重新萦绕几人心头。
天地还是那片天地。
不同的是他们的感官,他们感觉到这片天地好似隔了一层明纱,一切感触都开始变得有些迟钝。
明明可以感知到周边的一切,又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
如梦似幻。
“无边若木之阵,潇湘雨歇。”
八王爷神情也是难得郑重,随着口诀念动,若木剑散若光华,融入其身。
抱朴子出了并起剑指,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风长空掏出一块方盒,同样站立不动,方盒射出一缕金色光华,笼罩其周身,也不知这光华有何作用。
赵沐有些好奇的用念力扫过那块方盒,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奇异之处。
他也不用准备,降临法一直没有散去,玄水战甲也不曾离身。
“喝……”
一阵阵窸窸窣窣的杂乱声音响起,迷雾之中到底的腐尸都开始缓慢爬起。
腐尸动作僵硬且缓慢,随着骨骼支撑身体站起,晃动间不时有腐化的肉沫摇落。
落入地表,变成灰黑色的水迹。
偶尔有蛆虫从落入地面的肉沫中爬出,场面十分诡异。
随着腐尸陆续站起,有声音不知自何处传来。
“你们以为我的幻境真的只是一场虚妄不成?”
这道声音空灵而悠远,无从分辨传来的方向。
“你们唯一该庆幸的是,让那些士卒先走一步,这一个明知的决定让我损失数千具精良影傀。”
“装神弄鬼。”
赵沐撇嘴,眼神扫过,雾气都被冻结。
绝对冰封绝对是个好用的技能,消耗相对他如今的元力总量来说,几乎忽略不计。
可以说消耗完全跟不上恢复的速度,完全可以一直开启作战。
“哎呦。”
抱朴子猛的跳起,龇牙咧嘴。
“你别冻我,可真够凉的。”
“失误失误,我这招是靠瞳术,一不留神扫了你一眼。”
赵沐赶紧移开目光。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去。”
九幽藤之灵看到他们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怒气横生。
随着一声去字喝动,腐尸四肢开始转动,好像在做战前热身。
简短的骨骼扭动之后,百万腐尸随着人气牵引,发动攻势。
攻击的手段极其单一,依靠两根腿骨快速奔行,突进之后挥动拳头。
拳势极为迅捷,有破风声响起。
“砰!”
赵沐招出水流,凝成冰盾,护住了风长空周身,这是骨拳击中冰盾发出的声响。
“砰砰砰!”
虽然无法击破冰盾,这些腐尸的攻势却是越来越密集。
“飞星流火!”
抱朴子剑指每指向一个位置,就有一道火陨自高处生成,轰击指定位置。
每一颗火陨落地,就有大片骨粉扬起,烟消云散之后只留乌黑陨坑,虽是气流,也有极大的冲击力。
腐尸都被轰击的连渣都没剩下!
一颗火陨可覆盖方圆数十米,这可是好几百个平方,这简直就是大口径炮弹的威力了。
“我还以为你这和流星火雨一样是群攻技能,没想到还能一颗一颗的来。”
赵沐颇为惊奇,他根本没有关注火陨的破坏力。
“法决是为人所驱使,自然是想招几颗就招几颗。”抱朴子道。
“也是。”
赵沐也不纠结,他冲着雾气之中喊话。
“还是直接动真章吧,难不成你想用这些杂兵耗干我们不成?”
赵沐很快得到答复。
“杂兵?”
空灵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们不会幼稚的以为我只有这些手段吧?”
随着空灵之音落下,大片露出骨质的腐尸不再继续冲撞,他们开始捡拾起了地下的杂物。
有什么捡什么,有的无物可捡,抓起身旁一只较小的影傀,疯狂摇动,直到摇的腐肉落下,只剩一具皑皑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