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让他们先出去？”
看着九幽藤之灵神情不断变幻，赵沐指着士兵对其说道。
“别特么烦我，我在思考。”
九幽藤之灵一挥手，雾气形成的大脸还真的是作思索状。
“不管你是思考还是烧烤，先让这些士兵出去，我不想动用雷霆轰击结界，结界一碎想必你也不好受。”
赵沐话语根本没给九幽藤之灵丝毫面子，这一句话更是动用元力，让士兵们都清晰的听了个清楚。
他现在已经不怕其突然翻脸，插科打诨式的开头已经起了作用。
至少已经试探出了，它潜伏人间百载，沾染了人性。
如果真的是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赵沐还真拿他没办法。
九幽藤之灵那张雾气大脸上一双无法对焦的雾气眼睛直愣愣的对着赵沐，良久之后一挥大手，两道冰柱的方向凭空生出一道水幕。
“跨过这道门就是结界之外了，快点让他们滚。”
“乖了。”
赵沐也同样对其挥了挥手臂，而后转头看向风长空。
虽然他的指令风长空也会下令配合，但燧明国的士兵他真的不好直接调动，越俎的举动还是少做些为好。
风长空得到赵沐眼神示意，当即招过副官传令，遣使士兵离去，这里确实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看到了没，这就是我大夏当世的谪仙，那么大的怪物直接被他一巴掌拍成这么点。”
各门武者同样夹杂在士兵队列之中开始向外撤离，有些不怕死的居然还没走出幻境就低声议论。
殊不知如今可还是在它制造的结界之中，音量的大小根本不会增加其感知的难度。
“那可不，你看我们剑仙大人刚刚的架势，乖了……”
另一名武者学着赵沐招手的架势也挥舞了几下手臂。
“这可是对待自家宠物的态度，我估摸着，要不是那大个头太高，剑仙大人甚至要上去摸摸它的脑袋。”
“够了！”
殷六壬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呵斥。
“都给我闭嘴，老老实实给我滚出去，再多说一句我撕了你们的嘴。”
说罢更是接连骂了好几声乌合之众。
别人不明就里，他可是门儿清，看到自家门人居然也开始有胆量附和，惊出一身冷汗。
终归是自家人。
他们要是惹怒这里面随意一位，死在这里都和白死没什么两样。
“巫为乾，殷长老，你们也一同出去吧。”
在赵沐看来所谓江湖武者，真的就只是乌合之众，除了个人武力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可以说是毫无纪律性。
他看着默不作声的九幽藤之灵，道：“思考完了没有，可思考出什么猴子耳朵来了？”
“没有。”
九幽藤之灵回答的很老实。
赵沐道：“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同别的生灵交流过？”
“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掐算了一下，算出来的。”
八王爷觉得如今谈判的氛围不错，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还会这些？”
赵沐斜视其一眼，“我会的多着呢。”
说完继续等着九幽藤之灵答复，没有搭理。
“其实如果你可以就此离去的话，我觉得风皇子还是愿意同你握手言和的。”
赵沐终于说出目的。
“离去？”
九幽藤之灵一愣，接着疯狂摇头。
“现在不行，我需要重塑花胎，至少也得等花胎成型。”
“还需要多久？”
风长空赶忙接话。
“半年？”九幽藤之灵试探性开口，又出言否决，“或者一年？”
“别说一年，半年都不行。”
赵沐看着风长空为难的神色，果断拒绝。
“如果，我是说如果，地门的缝隙变大，会不会有助于你快速结成花胎？”
“那是自然，我们九幽藤一族同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修行是由魂生胎，胎成则魄结。”
九幽藤之灵此刻已经完全没有阴灵的那种恐怖阴森之感。
“你放心，如果不出意外，这几日地门将会大开。”
赵沐想到离去的阿融，出声承诺。
“真的？”
九幽藤之灵半信半疑。
赵沐道：“你不用担心真假，你需要担心的是万一地界的气息大泄，引来仙门中人如何应对。”
“这你不用担心，凌霄花成之时，我就不再是九幽藤了。九幽藤是魔，凌霄花是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赵沐忽然明白了九幽藤之灵没有太多凶戾之气的原因。
九幽藤秉持天地至浊之气而生，凌霄花却是至清之花，是九幽藤集全身浊气所孕育升华。
如同毛虫化茧成蝶，虽然某种意义上还是同一生命体，可本质已经发生转变。
如今的九幽藤可能正处在转化之中。
这么一说倒有些像是佛宗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之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放下之后，魔已死去，并非只是简单的拿起放下，是心的转变，代表新生。
当然，不论日后做出多少善行，已经犯下的恶是无法改变的。
这些恶仍旧会埋藏在部分人的记忆中，直到他们死去，直到他们死绝。
就如同苍蝇，哪怕飞的再华丽优美，也始终会有人知道，它曾经只是个恶臭的蛆虫。
赵沐突然间就有些手痒，他对着幻境内使出了拘灵决。
“你……你做什么！”
九幽藤之灵惊恐。
赵沐急忙收手，冲着再次缩小的九幽藤之灵歉意一笑。
“抱歉，一时好奇，没忍住。”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心里可一点都不这么想。
他看着着玄水战甲内龙魂之上附着的鳞甲，感知到龙魂魂力增强，心中不自觉的有些想笑。
原来这就是魂壳。
拘灵决居然霸道如此，可以越阶拘灵。
虽然只是简单的露了一手，黑龙之魂直接凝聚一魂，魂力增幅接近一倍。
这些魂力的属性也让赵沐知道，九幽藤确实发生转变。
汲取过来的魂力属性极为温和。
如果不是怕汲取太多魂力，九幽藤直接恢复暴戾本性，赵沐真想多来几发，把它吸干也无妨。
就怕九幽藤暴走之后尚未识灵的自己打不过人家……
那就闹大发了。
毕竟这年头谁还没个大招咋滴，被人一招秒了乐子就大发了。
“你既已习得至阳雷法，为何还要同修此等邪法？”
九幽藤之灵仍旧心有戚戚。
“小兄弟，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
赵沐装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开始强行解释。
“法何曾分善恶，善恶在于心，我如果凭借雷法四处杀生，那雷法于邪法何异？”
“不管你如何说，这种直接抽魂夺魄的法子都说不上光明正大。”
九幽藤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八王爷抱朴子就连灵种都未种下，根本听不懂他俩在说些什么，一时面面相觑。
风长空虽然同样不知所谓，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他们继续聊下去。
“安啦安啦……”
赵沐挥手，想要就此接过话题，就在此时，水月幻境突然发生震动。
赵沐皱眉，“怎么回事，你又弄什么幺蛾子？”
“不是我。”
九幽藤赶忙解释，直接撤掉了水月幻境，凝聚花胎的关键时刻，它也不愿多惹事端。
幻境一被撤离，他才发觉原来众人一直都未走远。
随着雾气散去，那条熟悉的青石大道也显露出来，街道旁是熟悉的建筑，建筑造型样式都和幻境之中一般无二。
也难怪就连风长空都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是幻境，九幽藤之灵依据原本城内的布景作为背景，又根据入城之人的潜意识做出相应调整，真假难辨。
唯一的区别，是现实中显露出来的建筑都斑驳不堪，石瓦材质都已经生了苔藓，木质之上更是生出许多黑绒，黑绒上挂着的细小水珠，在久违阳光下熠熠生辉。
随后袭来的是一股难掩的恶臭气息，充斥腐朽破败。
想象中应该出现的腐尸朽木终于出现，本应令人恐惧的场景，在如今的赵沐看来，反而十分真实。
有两条淡黄色的肥硕蛆虫自腐肉中爬出，掉落地面，头也不回的不知去往何处。
那条青石通往的岔路口旁，一方小池之中，浑浊且黏臭的水面上漂浮许多乌黑的泡沫，几条发黑的死鱼身上，不时有着细微的不规则起伏，像是腐烂鱼肉的里层有着什么生物爬行。
风长空不管不顾直奔一栋较高的建筑而去，足尖轻点，跃至屋顶，一脸悲切。
街道上腐尸遍布，男女老少一样不少。
有花衣女子手牵稚童，倒地的两道身影肌肉已经腐败，掌心露出的白骨依旧相连。
有数名身着粗布的幼小尸首倒作一团，一个已经腐锈斑斑的鸡毛毽子跌落一旁……
一具乞丐打扮的尸首半靠墙面，怀中抱着一根竹棍，地上的缺了个口的碗中承接了不少浑浊的黑水，缺口上则是绿意斑斑。
他的脚下不远处还有一具富家小姐打扮的黄赏腐尸，被另一具丫鬟打扮的尸体压在身下，看样子像是小姐体弱，先一步倒地，丫鬟伸手去扶，顺势瘫倒在了她的身上。
这般种种，仅是街角一隅。
无论男女老幼，似乎都是顷刻间死去。
还没等他悲悯多久，屋顶承受不住一位成年男子的重量，咔嚓一声坍塌。
“别过来。”
风长空喝止想要冲过来的副官，眼眶之中有晶莹闪现。
赵沐也一同沉默，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他心底也生出一股悲凉。
他看了看身旁的九幽藤之灵，有着想要直接屠掉它的冲动。
终究，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