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赵沐有些懵。
这老道怎么突然间就一改之前的随意，变得有些拘束起来？
你的道法自然呢？
半晌，他回过神来。
该不会，是这老道士认为他是什么前辈高人吧……
“水金苍术，久仰勾魂使大名。”
老道士一抱拳，几人见面已经时间不短，直到此刻他方才正式报出名号。
“你知道我？”
赵沐一愣。
这老道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既然早就认识，又何必一会姿态随意，一会神情略带拘谨。
这神情，就好像许久没有正是同他人交流，一时间遇到一个值得交流之人，不知如何自处一般。
他是知道先前这老道根本没有正视几人的。
老道行完礼，他本以为赵沐会起身回礼的，等了一会，不见赵沐回礼，有些讪讪的坐下。
“其实刚开始是不知道的，刚刚没忍住，顺手算了一下。”
苍术老道此刻内心是真的忐忑了，他回想起刚刚掐算出来的片段……
灭世的雷霆，无可匹敌的飞剑……
他很想仔细的给赵沐算上一算，又有些恐惧。
他想到了那日那位叫阿融的女子。
说来，也怪他手贱。
一卦丢一命！
要是那天和往常一样，根本不掐算，随口胡诌就好了。
想来那等人物也是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不过有时候不算又有些忍不住……
总的来说，他还是庆幸能够遇到阿融。
这位女子给了他继续寻仙问道的信心，让他心中有了信仰。
这位虽然很强，还好，没有强到能让他因为算卦而再次丢掉一条性命。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是有些保命的手段没错，可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赵沐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看着这位自称苍术的老道士。
顺手就能算出来？
这老道还是有点东西的。
怪不得开始能说出会有人请客的话。
他接着问道：“你刚刚说水金，难道你也是金门中人？”
“没错，金门四金：揪、坐、水、火。虽然名义上是同属金门，可四金之间极少有往来。”
“其实，揪金，坐金基本上已经断绝了传承，想当年揪金一脉的祖师申公豹，一句道友请留步何等威风。”
老道已经平稳了心态，捋着胡须说道。
“什么！”
赵沐愕然。
“怎么你们金门能和申公豹扯上关系？”
当今国号可是夏，商朝可是还没出现好不。
申公豹是什么角色，那是武王伐纣时期，商纣的国师！
感觉这世界有些越来越混乱了，原本他还以为白及仿造了大羿弓，夏帝名号为启，到时候说不定会上演一出后羿夺夏。
结果申公豹这时候出来了，连道友请留步都有流传？
“说来惭愧，金门延续至今，已经有许多传承丢失。”
苍术老道摸了摸一心啃猪肘子的道童的发髻。
赵沐眼尖，他看到了老道胡须上沾染的油渍，苍术假借着捋须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擦拭着胡须。
然后……
又顺手将右掌上的油渍抹在了小道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还很细心的涂抹均匀。
这一番操作，让小道童的发髻看上去就像是打了发蜡。
这徒弟好像不是亲的吧……
也难怪这道童说他将老道埋了之后，还去他的坟头上烤野兔。
老道擦完油渍之后，继续缓缓开口：
“你是不知道如今的揪金一脉已经堕落到什么程度了。”
“如今的揪金一脉仅存于大夏，他们在大街上，瞅着人家穿着打扮，估摸着大抵是有些家底的，就会上去说上一句我观你印堂发黑。”
“越是有些家底的，越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风水堪舆，多数人都会为此驻足。”
赵沐觉得好玩，看来富人心里在哪里都有人研究。
止步之后，就是看个人真功夫的时候了，愈是对富人心里有着研究的，骗的钱财肯定愈多。
“那些傻子也不想想，几钱碎银子就能改命？”
“他们要是真的有着真本事，又何至于流落到街头，靠着一人几钱银子的卦钱过活。”
方解表示赞同。
“也对，真能算天算地，逆天改命的高人，又岂会在意这几钱银子的卦钱。”
老道端起酒碗，润了润嗓子。
赵沐想到了祁城阴灵一事，谁知这越聊越偏颇，乘着老道话语停顿的间隙，问道。
“不知苍先生可否介绍一番祁城阴灵？”
赵沐不知道如何称呼道士。
无论是道友还是前辈他都觉得有些不够贴切，遂直接称他先生。
“自无不可。”老道点头。
“那只阴灵可幻化人形，至于雌雄我到是没有仔细打量过。”
赵沐道：“可幻化人形，这么说它不是人族修行者的灵体？”
“没错。”
“贫老道的经验来看，它应当不是人族之灵，像是一种藤蔓植物。”
赵沐道：“何以见得？”
“幻影，阴灵施法会有幻影短暂显现。”
老道放下酒碗。
“灵体离体而出，一切行动皆由念头催动，他杀人之时偶有藤蔓幻影短暂遗存。”
“好在老道练气不成，浸淫识灵之法已有十余年，是故虽然幻影倏忽急逝，亦被余双目捕捉。”
赵沐又道：“先生可知这灵体有何奇异手段？”
苍术道：“手段简直堪称诡异。”
赵沐道：“怎讲？”
“最为诡异的，是它能以水月为镜，老道也曾以道家真法尝试攻击，不料均被这水月镜影纳入，而后反攻与我。”
“好在这些法决都是针对灵体，所以老道才没有受多少损伤。”
苍术老道似乎心有余悸。
“如果是使得普通杀伐之术，恐怕今日你们就捡不到囫囵的老道了，至少也是半残之身。”
赵沐道：“除了这一招之外，那满城我雾影又是怎么回事？”
“水映花月色，身藏疏影中。”
苍术吟了一句诗文，接着开口。
“虽然有魂壳护身，日光还是会消磨它的魂力，既然它能操控水月之力，自然会蒸腾水汽，遮盖日光。”
“满城的水雾会最大限度的过滤掉阳光之中的太初之力，让它得以休养生息。”
太初之力。
又是太初之力。
这灵体的确聪慧，知晓用水汽抵挡过滤来自阳光的辐射。
赵沐端起酒碗示意，老道同样端起回应。
饮了一口之后，不等赵沐再次发问，接着开口。
“其实老道也是伤了它的，不过其很快自愈。”
“我曾趁其不备，一招落笔咒击出，这一招是真真切切的落在了它的身上，它也确实受了损伤。”
“它受伤之后惊觉，老道也不敢贸然追击。”
赵沐凝神，他知道接下来老道要说的是祁城内灵体的保命手段了。
“传花去，香魂生。”
“它从虚无之中招出一朵花灵，花灵出现的同时暗香四溢。”
赵沐道：“那花魂的暗香可有迷惑心神的作用？”
他这问题有些想当然。
老道摇头。
“这不是迷香，花亦有灵，生生不息，花灵散出五色华光，瞬间治愈了它承受的伤势。”
赵沐疑惑：“五色华光？”
老道回应：“对！”
“五色华光，是花灵的花瓣散发的色彩。”
“花灵虚影摇摆间，五色花瓣化为光华，涌入阴灵体内，助其快速恢复伤势。”
“这么说，这不是一只灵体？”
赵沐一只胳膊搭在了桌面上。
“花灵加上阴灵，祁城内有两只灵体？”
“不。”苍术否定道。
“只有一只，那朵花是被其召唤而来。”
赵沐沉吟。
这只生了魂壳的灵体可以召唤花灵，花灵可以祝其快速恢复伤势。
说来也是巧合，如果是筑基巅峰的陆听江，或者即将结魄的李长青前来，这只灵体根本不算什么。
偏偏两人都在这时候，一个闭关结魄，一个闭关凝结金丹。
由此也可看出，这两人实力的恐怖。
一只生了魂壳的灵体就能搅动风云，封禁一座百万人口的巨大城池，让燧明国举国难安，需要借助大夏的力量。
恐怕这次如果大夏不派人相助，燧明国即使可以独自解决此次危机，也会就此元气大伤。
那两名进城查探的半步真罡武者，到现在可还是了无音讯的状态。
这还只是一只灵体！
“除了水月之镜，唤花灵两种秘术，这只灵体寻常的攻击术法有些类似武林中人口中所说的飞花摘叶。”
老道见赵沐神态认真，继续介绍。
“拾花在手，亦可伤人。”
“吾曾见它搅动无边花叶盘旋，碾压两位隐隐有罡气散发的武者，那两名武者被其压制的仅有防守的力量。”
“甚至这防守之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不支。”
“老道曾想援助，乘着它针对那两人之时，出手偷袭，不料未曾建功，只能仓促退走。”
赵沐抬头，看着苍术老道。
“你能出手相助已是难得，一般人遇到那种情形，肯定是当场退走。”
苍术挥手，道了几声惭愧。
眼见道童已经吃饱喝足，斜倚着桌角休息，起身道了声谢，在得到赵沐眼神示意之后，带着道童缓步离去。
只是他那缩在袖袍之中的手掌微微颤抖。
苍术的心在滴血。
居然遇到有重器在身之人……
方才简单的一阵掐算，就损耗了九年寿元，这还是他及时止住了接下来的演算的后果。
九为大数，如果不是他及时收手，恐怕下一息他就猝死当场。
重器镇命，岂可随意推演。
此次没能猝死已经是万幸。
人生又能有几个九年！
上次遇到阿融丢命，这次遇到赵沐折寿，这两人简直就是灾星。
这一顿饭亏了，亏大发了。
苍术老道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随意推算他人的运势过往了。
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