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会儿功夫,萧丛也有心情偷偷打量苏鹤非的神色。
早在萧丛抱着张清胭落入院中的时候,他就听到苏鹤非赶来的动静了。之所以隐而不发,并不是想要看小姑娘的笑话,而是想试探一番后者的反应。
他将张清胭带过来见苏鹤非除了想叫小姑娘换身衣衫外,更是有敲打苏鹤非的意思。萧丛一贯是个记仇,谨慎的人,且不管苏鹤非有没有惦记小姑娘的心,张寅既起了这个心思他自然要早早地将日后可能会存在的不确定因素抹杀在摇篮里。
别说苏鹤非本就没有那个心,就是有那个心,也在见到张清胭的那一刻消得彻底了。小姑娘虽说年纪尚小,但已能隐隐窥见日后倾国倾城的风姿,便是一身男装也难掩其身上端庄秀丽的风姿,尤其是那一双勾人心魄的凤眼底难掩的坚韧之色……
苏鹤非心中清楚,这样的姑娘注定不该是落在他,亦是任何人的后院悄然绽放,她就该是站在能与之比肩的好男儿身侧,与之同样经历风雨的人。
见萧丛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苏鹤非与他公事这么久,多少也猜到了几分他的用意,当下也不介意,笑着开口:“方才还听手下的人传来消息,只道是仙寿诞庙会上遇见了敬王殿下……明日朝堂上只怕又要因为敬王殿下热闹一番了。”
“消息传得这么快?”萧丛一愣,虽早就想到方才被围观的事情会给他带来点小麻烦,却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只怕今夜参本王的折子就能堆到陛下的桌案上。看来咱们盛安朝真是太平太久了,御史台养了一帮闲人,没事就爱盯着本王的日常揪辫子。”
两人随之都是一笑,并未将此事如何放在心上,方才的种种也是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戳破。一时无话,眼见气氛有些尴尬,萧丛也知自己无端的试探难免叫人心中不适,连忙岔开话题:“先前本王拜托你帮忙追查数年前一事,可有眉目了?”
“倒是查出了点东西,只是其中有些牵扯只怕……”苏鹤非想到自己查到的东西,一时间不清楚该怎么与萧丛说,面上也带了几分为难之色。
“但说无妨。”萧丛看出了他的为难,心中更是好奇,若非牵扯到自己这边,苏鹤非从未有过为难。可想到先前自己托苏鹤非帮忙查的不过是镇国公府的陈年旧事,萧丛心更加奇怪,三房的事还能跟他扯上关系?
苏鹤非见萧丛坚持,只能将自己目前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毕竟时过经年,想要细查出当年的种种确不容易,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那个被赵嬷嬷收养的女婴身上……”
萧丛蹙眉,细细将苏鹤非的话在心中又过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赵嬷嬷的养女可能与镇国公府三房有关系?”
苏鹤非点头:“许氏执掌镇国公府数年,府中的许多老人都已被用各种借口打发了出来。若不是你一心想要追查当年的真相,我也不会往这些老仆身上下手,所以才查到了这些。”
“这么说来……”
萧丛还想再问,可外间已经隐隐传来了张清胭与侍女谈笑间走进的动静,二人只好止住了话音。
“好了怎么不进来?”听动静这人都到门口了,可半响没有见到张清胭进来,萧丛没忍住出声询问道。
“我……”张清胭仍在外间扭捏,一抬头却见萧丛已经出来了。
“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害羞了?”萧丛轻笑,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艳。
小姑娘脱去了方才有些简朴的青衫,换上了一声月白的广袖长衫,因着发冠歪了下人又重新给她梳头、净面,此刻的她看着娇生生的,一双凤眼收起了平日的防备疏离,湿漉漉的看着充满了忐忑迷蒙,只叫人心生怜惜。
“张姑娘当真是殊色难掩。”苏鹤非出来时也正好见到这样的张清胭,同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之色,甚至还出声赞叹道。
张清胭听出他话中毫不带情欲,心知这人磊落坦荡,当下也是面上微红,落落大方朝他行了一个谢礼。心中对这位与自己父亲有旧的苏公子添了两分好感。
“此地只有我与苏公子二人在,院内也只有男子的衣衫,倒是委屈你了。”萧丛自然看出了二人之间只有欣赏之意,但小姑娘的眼神落在旁的男子身上还是叫他心中泛酸,干脆直接岔开了话题。
“怎会委屈?”
张清胭自然不会介意,只想到方才来的路上侍女说这声衣衫是萧丛的,哪怕这衣衫萧丛并未穿上身过,小姑娘仍觉得布料触及的肌肤都发起热来,叫她实在没脸再在此地待下去。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萧丛也清楚张清胭面皮薄得很,又有外人在场只怕她已经不自在许久了。当下只好向苏鹤非递了个眼色,将人带走了。
萧丛原是还想再带小姑娘上街转转,毕竟小姑娘来了这么久,这才出这么一次门,委实困难。但一想到方才苏鹤非透露的消息,萧丛心中又惦记得很,无奈只能将小姑娘送回了家,原本为今日做的诸多安排也只能作罢。
张清胭倒是不知萧丛心中的打算,她难得出一次门,吃也吃够了,玩也玩够了,再加上看了那么一场盛美的烟火,早就满足了,萧丛送她回去时小姑娘整个人还是美滋滋的。
看她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萧丛心中又是软的不行。
看来拜托苏鹤非调查的事情必须加快了,这么好的姑娘,就该好好被守护才行。但小姑娘既有自己的坚持,他也不好将自己的想法强行扣在她身上。只能尽量帮她把诸事捋顺,好叫小姑娘亲自动手时来得方便简单些。
将张清胭送回了府上,萧丛又折回去听苏鹤非说了调查到的前因后果,还没等身下的凳子捂热呢,人又匆匆回了镇国公府,不知道的只怕要当她多惦记小姑娘呢!
张清胭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刚刚与萧丛分开了两个时辰不到,这人竟又摸到了自己院中,若不是知晓他不是个昏头的傻子,张清胭只怕是要拿扫帚将人赶出去!
萧丛看出了张清胭被自己这一来一回的做法闹没了脾气,也不敢久待,与她闲说了一会儿话后,将人揽在怀中,珍重地吻了下小姑娘的发顶:“也就今日还能这般放肆,日后我便不能这般随心地来找你了。”
听他说得可怜,张清胭叹息一声,倒是不舍得再追究了。
送走了萧丛,张清胭本以为日后再见困难自己定要失眠,可没想到沾床后不过一会就进了黑甜的梦乡。
次日。
屋外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着,自昨日起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倒是入了夜后越下越大。不多时整个上京城已是银装素裹的一片,加之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四下张灯结彩的,红与白相互辉映倒是好看得紧。
张清胭虽是生在江南不曾见过雪景,但这么看了两日,兴头过去了,也就那样。
反倒是与她一同来的翠羽和另外一些扫撒的小丫鬟们,因为不曾见过雪,这几日兴奋的紧,好多个都病了,闹得前者头疼。
如今管家权柄落在赵氏手上,赵氏又要忙着给周芙玉筹备嫁妆与出阁前的一切琐碎,根本没工夫顾及到张清胭的菡萏院。好在玉氏离开前就在老太太跟前提过,是以如今菡萏院内的一切一如三房一般,都是由其主人操持着,是以张清胭才会如此疲累。
“往年府上过年分发的例银是多少?我管院子的第一年倒是不好出格,每人在添上一点便罢了,冬衣上除了惯例,再添给丫鬟和小厮们一人添一条汗巾,权当是一点彩头……”
张清胭嘱咐完院中琐碎,合上了手中账簿,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老奴瞧姑娘如今做事越发沉稳有度了,”赵嬷嬷安静等张清胭吩咐好了一切后,才一脸欣慰地夸赞道。
张清胭莞尔,也不居功笑道:“还不是多亏嬷嬷的悉心教导?”
自知晓赵嬷嬷与萧丛的关系,又查清楚了先前许氏做的那些小动作后,张清胭便将赵嬷嬷几乎供了起来。赵嬷嬷劝了几次,又见张清胭确是个心中有谱有分寸的主,也就罢了手,只帮她盯着院里却不再说甚了。
有长公主这个名号顶着,她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菡萏院中养老,也足矣震慑许多人。张清胭心中念着赵嬷嬷的好,也乐意与她多说一会儿闲话,只是今日赵嬷嬷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