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正想着，如果沈瑜追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说。
但沈瑜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抛了抛，便笑着收下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我懂我懂’的意思。
让顾敛又惊喜，又心慌。
小夕阳这一顿是顾敛请的，他与沈瑜虽是共同负债，但寻常吃喝玩乐的银子都是凑在一起花的。没有什么特定的谁请谁白吃白喝，算是，哪个方便哪个就会把账给结了。
从小夕阳出来后，两人一道往虚无之境的方向走去。也一如寻常般有说有笑，最终在分叉口道了别。
顾敛目送了她去到玉鸣阁门口才离开，沈瑜在开门前极有默契地回头看了一眼。朝他挥挥手，才进门去。
其实顾敛觉得，他们两人的相处，就已经是那种互相爱慕的样子了。
说不说那一句喜欢，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只是顾敛想要告诉她，也想听她是如何想的。
离巳时还有不少时间，顾敛本想坐在矮桌前看看书的，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进去。看不进去也就罢了，时不时还会傻笑。
激动与愉悦这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顾敛不知道该如何去表明他那一颗真心。
说喜欢，太浅显了。说离不开你，又太含蓄了。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身披光芒的姑娘，最后绕着绕着，又绕回了最初喜欢沈瑜时，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来。
倘若……沈瑜不喜欢他呢？
顾敛对沈瑜的情意，是在朝夕相处之间，悄然而生的。破庙中的那一锅野菜汤汤是伊始，而顾敛坚信着很多东西开始了就不会轻易结束。
自打有了那一点点的意，就在不知不觉间，看到这个人越来越多的好。
那份情意就变成了细水长流，简单，纯粹。只可惜了顾敛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那些动人的情话。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需得想尽办法，将最好的给她。
沈瑜是个让人喜欢着就觉得很是安心的人，她没有什么烂桃花，对人对事也及有分寸。让顾敛动摇的莫过于她对自己的亲近与对洛闲的保持距离感，他会想，这是沈瑜对喜欢与尊重的一种区分。
顾敛就很痴迷于沈瑜这样的性子，万事分得开，也看得开。一个简单不过的姑娘，总想着要保护这个保护那个。
而他呢？只是想将她护在自己身边罢了。
很多很多事情往顾敛脑海里涌，这事情多的，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不必紧张，也不必担心她会拒绝。
毕竟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那一个个炙热的吻，就足以说明一切。顾敛就是一根筋，他不觉得关系正常不过的师兄妹，会如此。
她会答应的吧……
再垂头去看桌面上的书时，顾敛已经全然看不进去了。他将书合上，快步出门去水房洗了把脸。
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顾敛是个看似风流，实则从未做过这些事情的人。即便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将那封信笺给沈瑜的，但他还是会紧张。
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
还没到巳时顾敛就已经出门了，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倒不如去外面透透气。
那会儿洛闲还没回来，为了不让他担心，顾敛便留了一张小字条放在前厅的小桌上。
意为他出门有事，去去就回。
出了丹心殿的大门后，顾敛转身，远远地眺望了一下玉鸣阁的方向。这个位置只能看到玉鸣阁的一个屋檐，以及依稀的灯火。
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自己那样，迫不及待了？
顾敛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完这段路的，在看到小竹林时，总觉得整个人都不怎么清醒。
可想想之后能见到沈瑜，能够与她说清楚那些事情，他又是极为高兴。
小竹林在通天殿旁，是竹居最靠里的位置。这里没什么人来，但顾敛担心撞见紫衫长老，便没有傻傻地站在门口。他往竹林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右侧有一块平整的巨石，正好能让他坐着。
环顾四周间，顾敛觉得这个地方不算显眼。只是四处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响，以及顾敛自己的心跳声。
让他感受到自己浑身，都不怎么听话。
顾敛会去想，沈瑜在看到那行字后会如何去猜测。就沈瑜在这些事情上的敏锐程度，可能看了一眼，便会明白顾敛的意思。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些难为情，顾敛摸了摸自己脸，也带着一抹烫意。
这顾敛在花丛中走了数年，可能也就在面对沈瑜她一个的时候，会知道脸红心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也是一步又一步地走入沈瑜的陷阱中的，连理性思考的机会，她都没有留给自己。那种喜欢很纯粹，让顾敛觉得，如果不是沈瑜就不行。
顾敛就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很久很久。他抬头的时候，夜空是一种深邃的暗蓝色，月光稀薄而朦胧。
这四下没有什么光亮，通天殿的位置也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虚无之境是有熄灯令的，但紫衫长老一向休息地早，那么通天殿的灯火就不能当做参考。
他只能起身，往小竹林外走去。只见另一侧，都已经是黑压压的了。
巳时早就已经过了，顾敛却是依旧没有见到沈瑜的踪影。
沈瑜向来是个守时的人，这三年来的早课都是准时与他相距于分叉口那棵小树下的。只要她愿意来，便不会如此。
顾敛想不出什么她来或者不来的理由，但他知道，自己的话沈瑜都会听。
除非，是沈瑜一直是个明白人，不想将这一切说破。
等待中的人，都是脆弱不堪的。顾敛也没再坐回那块小石头上，只是看着眼前这条唯一通往小竹林的路。
不见来者。
可顾敛又是个固执的人，他不相信沈瑜会不来的。
直到乌云压下，带来了一场雨。从最开始的淅淅沥沥，变成了打在身上，都会有些疼的雨珠。
那雨水凉的好像是能够窜进顾敛的四肢百骸，他觉得心口有些疼。顾敛突然感到了几分沉重，就像他最初想的，沈瑜根本就不喜欢他。很多事情都可以是假象，最有趣的笑话，也是一句，我觉得她喜欢我。
慢慢蹲下身，将自己抱住。
雨下了一夜，顾敛也就在小竹林守了一夜。
可天色慢慢亮了，那条小路被泥水冲刷的泥泞，也没有人来过。
他想不清这是为什么，所以才这样固执，想要一直等下去。
雨也没能让他明白，所以他需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