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可顾敛依旧没有等来他想要见的人。
四周的天光渐渐明亮,嫩叶上滴落着雨水,让这风里都夹杂着一丝凉意。
顾敛一身都湿透了,布料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但他不想管。
好像脑海中还存有一个执念,他没等来沈瑜,他就会将所有的原因都去想一遍。
双腿还能动,只是没有过多的知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去玉鸣阁的,更不知道为何,此时脑海中回荡着的,是他与沈瑜无比亲密时的场景。
凌月楼、落华峰别院、悬崖之下。
这一幕一幕,无比真实,却也在此刻显得很是苍白。
玉鸣阁依旧是安静地坐落在那里,一夜的雨只让它看上去笼罩着一层雾气。顾敛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落魄,可好像与这雨后的景物,有着一种别样的呼应感。
他心底还留有一种坚持,沈瑜定是有着什么原因没有来。
而他抬头时,看到了从玉鸣阁中退出来的修士。顾敛瞧着眼生,但看着他身上的弟子袍,应当是药堂的。
顾敛走上前,停在了他面前。那位药堂弟子面对这个突然而来的人还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是来做什么的?”顾敛的声音异常冰冷,一双眸子也是烈得厉害。药堂弟子见了拿衣袖擦了一把汗,答道:“我自然是来给沈小姐送药的。”
“送药?”
“沈小姐突然犯了风寒,头疼了一个晚上,说话都有些勉强。是段姑娘一直陪着她的,还请来了药堂弟子前去看。这会儿我送的已经是第二副药了,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药堂弟子自是说着,顾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什么风寒,头疼他都不知道。
就只知道去猜想那些不好的接过。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沈瑜守时,不会轻易毁约。
她没有如约而至,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没能陪在她身边也就罢了,竟也不愿意去相信她的真心。
这确实是顾敛疏忽了。
可他的反映只有恍惚不定,与错愕。
“这位同门,你这浑身湿透,也容易感风寒的。你若是沈小姐的友人,倒可以先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再来看她。她这会儿刚服下药,正休息着,你我都不便打扰……”
药堂弟子看着眼前人的神色变化,倒也能看出来他不是什么歹人。这不是给他提些好的介意,不然这沈瑜就是前车之鉴了。
“这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最是容易患病了。而天冷与天热是生病最是不舒服,还是能避则避得好。”药堂弟子朝着顾敛拱手行礼,笑了笑,“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回药堂了。”
那位药堂弟子也没有多想,说完话后便离开了。他能安然离开也有一个原因——这个人越看越眼熟。
好像是沈瑜的另外一个师兄。
不过他没有多管这些闲事,药堂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自打陶子夕告了假,原本该陶子夕做的事情,就分给了他们。
可能对于陶子夕而言,那些事情简单得很,一个上午就能搞定。但他们接手后才发现,这孰能生巧,当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理。
陶子夕做一个上午,他们得整一整天。
好一个鲜明的对比。
药堂弟子想到这里就连连摇头,想着昨日都没吃好晚膳,干脆是小跑着赶去药堂了。
而顾敛呢?依旧是站在远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沈瑜畏寒,这染上风寒是常事,大大小小都有。但那都是沈瑜小时候的事情,自顾敛认识沈瑜以来,沈瑜即便是染了风寒,喝些热水,休息一日便好了。
若这样没能缓解过来,才会让药堂的弟子送些药来。最多两副,就能痊愈。
可顾敛听了那个药堂弟子所说的,好像比以往都要严重。他回想了一遍昨日和沈瑜相处时可有什么让她生病的隐患,好像是没有。
那着突然而至的风寒,也实属意外。
顾敛还是得去看看她。
此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玉鸣阁的门,又垂头看了一下自己浑身湿透了的衣服。
好像是不怎么适合去看沈瑜。
顾敛长叹了一口气,干脆是转身回了丹心殿。他不知道这些算是个什么事情,正好撞上这一天,让他多想,又让他担心的。
他也是该泡个热水澡,冷静冷静了。
顾敛回丹心殿的时候没有看到洛闲,他没有多想,只觉得洛闲最近忙,许是离开前也没有注意他是否回来。
他烧了些热水,将这湿漉漉地衣物脱下,坐去浴桶里。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回想起昨夜在那里淋了一夜的雨还是略为狼狈,他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亦或者说不相信沈瑜什么。
若哪一天,他连沈瑜都信不过了。那整个修仙界,也没有他能相信的人了。
穿戴整齐后,顾敛破天荒地去照了一下铜镜。他想看看自己的脸色如何,最好不要让沈瑜担心。
她现在是病人,需得照顾的,总不能让她去担心自己这个因为固执,淋了一夜雨都不愿意回去的人。
想来,她也会笑自己傻吧。
顾敛去到玉鸣阁的时候,给他开门的人是段舒。
段舒看到顾敛后的目光很是奇异,但顾敛也品不出其中的滋味。他此时只是担心沈瑜,无瑕去思索这些。
“我来看看阿瑜。”顾敛轻声说着,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些。
听了他的话,段舒也只在打量他之间,拉着门,往后退了几步。
给顾敛留足了进来的道路。
来玉鸣阁的次数多了,顾敛也是轻车熟路的。他快步走到了沈瑜的房间前,本是打算敲门的,但还是回望了一下段舒。
“她刚醒,你敲敲门吧。”
说罢,便往后院儿的方向走了。
顾敛没有多虑,照着段舒的意思敲了敲门。他敲门的声音很轻,生怕打扰到她休息。
不过敲门声后,换来的是一声:“请进。”
是沈瑜的声音。
顾敛将门推开,正有一堆话与沈瑜说的。可他看到坐在床榻边的洛闲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脑子有些乱,好像整件事情越来越想不清楚了。
“还有哪处不适吗?”顾敛一面向前走,一面问着。沈瑜则是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用管担心,没什么大碍的,多亏了洛闲师兄的照顾。”
沈瑜将话说完的时候,顾敛刚好停在了沈瑜面前。只见他蹲下身,试着用手背去感受她额头的温度。
寻常沈瑜染了风寒的时候顾敛都会用这样的法子看她是否发烧的,可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对上的是沈瑜错愕的目光,而沈瑜还给他的,是下意识的闪躲。
顾敛的手楞在半空中,好像是所有的希冀,都幻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