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去了商队最前面，管理者看到他的时候，很是疑惑。
但顾敛以一句‘随意走走’给搪塞了去。
商队在天黑前到达了驿站，锦城来的商队过来与他们交接货物，也邀请他们吃个饭。
顾敛也在这时，悄悄离开了驿站。
他与那位管理者商量过的，他借一匹马先行一步，马儿他会还去莲城的商行，让他们照顾下沈瑜。
随后一骑绝尘，没有半分留恋。
一个人的旅程要快得多，除了必要的休息，他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停歇过。偶尔路过小河便将水袋装满，路过山林便寻些野果子。
好像这样会让顾敛觉得自在得多。
他是在第四日夜幕初降临的时候进入莲城的，将马儿归还给商队后，便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何处。
只要是一静下来，沈瑜说的那一句话就会在他耳边萦绕着，挥之不去。
沈瑜的梦想是在安定盛世里过得悠然自得，在纷争不断的乱世里护得身边人一丝安宁。
沈瑜喜欢的人是洛闲，那个温温柔柔，宛若谪仙一般的洛闲。
都与他无关。
有一抹酸涩油然而生，顾敛咬着牙，一路疾行。
他没有去注意路上的行人，这才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呀，公子，怎么就想着投怀送抱呢？来凌月楼坐坐吧，公子模样英俊，奴家甚是喜欢呢。”
扑面而来的脂粉气，顾敛不怎么闻得习惯。但他听到了话中的一句‘凌月楼’，好像是勾起了不少往事。
他与沈瑜的第一次亲吻就是在这里的，是意外让他们不得不装作妓与客，去混淆视听。
凌月楼这样的烟花之地，顾敛没有混迹过。他虽是生了一副风流模样，却因为对沈瑜动情动得早，眼里、心里都容不下其他人。
即便是与一众同门师兄弟进去了，他也只是看看歌舞，喝喝小酒。面对那些穿着薄纱起舞弄清影的姑娘们，不会有任何心动之感。
许是见顾敛没有反应，那姑娘上前便拉住了顾敛的胳膊：“公子在想什么呢？俗话说得好，心动不如行动！公子算是来得早的，再晚些人多了，心仪的姑娘可能就被人抢了去了！”
她娇笑着，让顾敛觉得恍惚。好像自己的情绪就在气愤与失落之间徘徊不定，是该寻些什么，刺激一下自己。
可能会心情好一些。
顾敛进去了，那个姑娘将他引去了打听内的一方矮桌上。随后她又叫了三个姑娘过来，让顾敛挑喜欢的。
当然，若是全喜欢，都留下也未尝不可。
顾敛本是想都留下的，但他看见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姑娘右眼眼角之下有一颗痣。
为何眼角下的痣会被称作苦情痣呢？又为何看着她顾敛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
顾敛干脆就挑了她。
她叫欢儿，年纪算小的，才十五岁。
“我看公子郁郁寡欢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与欢儿说的……”欢儿身上的脂粉气算淡的，让顾敛少了些不适感。
她拿着一坛酒，倒去小酒杯里，随后捧着酒杯，递给顾敛。
看向顾敛的那一双眸子，像是含着一汪春水。
只是顾敛没有多余的表情，接下就酒杯后，便尝了一口酒。
反问着：“凌月楼的姑娘都会问客人这些？”
“我们只是想让客人更舒心，更愉悦。”
她说罢，便仰头亲了一口顾敛的脸颊。唇瓣凉凉的，让顾敛萌生了一种酥麻感，向四肢百骸蔓延。
顾敛看向欢儿，见欢儿朝着他笑。
那眼角下的泪痣，尤为惹眼。
可他心中依旧是平淡，就像是一面湖水。
一面……结了冰的湖水。
顾敛算是明白了，为何有这么多男人喜欢来这里。凌月楼之外的情与意真真假假，时常还会让自己深陷进去，伤得个体无完肤。凌月楼内的情与意全都是假的，可这些姑娘有着无数让人舒心愉悦的法子。
让人只想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是假的，就不会牵动自己的情绪。
顾敛放下了酒杯，眯着眼睛去看欢儿。
他说：“倒酒。”
欢儿笑得更高兴了，客人的不抗拒，便是最好的印证。她最善于卖弄自己这清纯的皮囊，让客人们为他打开心扉与钱袋子。
她是个老手，这不是又让一条鱼儿上钩了。
况且今日接待的这位客人气度不凡，不是贵公子，便是修士。
她觉得自己会多一个可靠的金主。
可顾敛一直在喝闷酒，无论她如何尝试着将距离拉近，想方设法的献吻，都没能让他进展到下一步。
本是有机会能够吻上他的薄唇的，可就在她凑近准备去轻薄那看上去已经醉了一大半的顾敛时。顾敛一转头，让她扑了个空。
除了矮桌周围的酒坛子，她没能捞着一点好处。
欢儿正郁闷着，见顾敛将杯中酒一口喝尽了。他用手支着脑袋，有些不清醒地闭了闭眼。
应当是有机会了。
欢儿唤了他两声，见他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高高兴兴地准备带他去楼上。
不想这人略沉，这喝了酒后不使劲儿也就算了，还往反方向用力。欢儿拉的甚是吃力，人没拉起来，倒是自己满头大汗了。
“欢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男声响起，欢儿听了，也没有抬头。她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谁，反而是继续拉她的客人，还没好气地说道：“这好不容易得了个不错的客人，却只想着喝闷酒。怎么？信公子此番是来看欢儿笑话的？”
又拉了几下没有拉得动，欢儿干脆撒了手，仰头看着信公子。
这信公子是凌月楼的常客，面容清隽，却有着一种纨绔公子的气质。他刚来凌月楼的时候就将凌月楼里的姑娘分做了两批，一批适合做女人，一批则适合做朋友。
可能听了这事儿会觉得好笑，但他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情。
在第一批姑娘那里，他是一个出手阔绰的恩客。在第二批姑娘里，他则是个无话不谈的好友。
欢儿便是被他列为第二批的姑娘，原由是，她太嫩了。
也就是这句太嫩了让欢儿没给信公子好脸色看，所以他见欢儿爱答不理的，也是习以为常。
他笑着上前来看欢儿的这位客人，这双手还揽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一股子的风流气。
可他看到顾敛时眸子一沉，顿时将怀中的姑娘给松开了。
信公子笑道：“你搞不定这人，干脆让给我好了。”
欢儿翻了个白眼：“信公子这是要和凌月楼抢生意？”
“不抢生意，他的酒钱若是没付的话，记我账上。”
“那本姑娘的小费呢？”
“也记我账上。”
得了这句话，欢儿心情好了不少。她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本就是为了银子，有人挂账，什么都好。
再说信公子是凌月楼的常客，对待‘女人’毫不吝啬，对待‘朋友’也有情有义的，欢儿也没什么可怨的。
就是不知道信公子何时好上了这一口。
信公子如愿带走了顾敛，他身强力壮的扶着顾敛上二楼也不算难事。他在二楼的角落里寻了个空房，这里安静，也很少有人会找到这里来。
他把顾敛放去了床榻上，这如释重负地，坐在圆凳上赏了自己一杯茶水喝。
他看着顾敛，百思不得其解。
记忆里顾敛这个人一本正经的，不像是会来逛这种地方的人。
或者是……深藏不露？
那这不得伤了那位姑娘的心，现在那些修士们的情感纠葛都这么丰富的吗？
信公子想着想着便也笑了，想也想够了，歇也歇够了。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信公子出了房门，将这一片难得的静逸留给了顾敛。
一夜无话。
顾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亮了。他起身的时候觉得头有些疼，便只能小心翼翼坐在床榻上，稍稍缓神。
四周都很陌生，顾敛便试着去回想在这是钱发生的事情。这才记起来自己到了凌月楼，挑了一个姑娘与她喝酒。
那应当是喝多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确定自己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他酒品很好，不易醉，醉后只会想睡觉。
在这风月之地没有诓骗，看来也是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姑娘。
缓了好一会儿，好像头没有那么疼了，他才起身去倒茶。这一杯茶才下肚，人也舒服了不少。
恢复过后顾敛是打算离开的，但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随后自己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个男子，一身白袍，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纨绔劲儿。
那人说：“你醒了？”
顾敛则是微微张嘴，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来者正是信公子，他将门合上后在顾敛对面坐下，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在想该叫你楚秋，还是叫你秦秋。”
这人是他与沈瑜在南风馆遇上的头牌楚秋，同时也是在小世界中助他们前行的秦秋。
其实这三者还是有着差距，但顾敛认人准，才会如此说。
信公子听得笑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面喝，一面解释：“我身份多，在不同地方是不同的身份。在凌月楼，我叫箫信，是我本名。”
“你姓箫。”顾敛立即抓住了关键字眼。
“对，我姓箫，也就是你想的那样。”
淮南清天殿，萧氏族人。
箫信觉得自己在顾敛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就算他想藏着，也瞒不过顾敛。
从他那多样的身份，以及当着他的面展现出的倾城画世来看，顾敛应该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