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闲的这些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所触动。
修仙界看似平和，但置身其中的人，有为生而生的，也有为死而死的。
有的人为了愈发美好的未来而努力，而有的人确实会为了那些沉甸甸的回忆而颓然。
这些矛盾很尖锐，却又是真实发生着的事情。
沈瑜显得有些沉默，将死去的人复活让她觉得荒谬。但她又觉得，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
若她珍视着的人不在了，可能也会想要去相信，这个荒谬的邪术。
还算冷静的顾敛抬手拍了拍洛闲的肩膀，轻声道：“最好的结果是在柳武奕时中断这个计划。”
不仅仅是他们，整个修仙界都在感受这份躁动不安。沈惟规划已久的计策，四方仙门大派的联手。献祭于嗜血兽的生人，被大火吞没的贺东堂。
堵上所有的机会，也要将这一切阻止。
而此时此刻，距离柳武奕开始，仅剩十日。
在霍游暂住的屋子里商议计策时的气愤比想象中压抑，但将四个人不同的想法融合在一起，也是更大限度的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都囊括了起来。整个计划布置周密，也考虑了一些可能是‘内鬼’的人选。
为了不打草惊蛇，四人也是不约而同的严守这个秘密。修行玩乐之时将这些事情全都卸下，将门合上后，再又逼着自己进入那个状态。
好在是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在霍游离开的那天，顾敛、沈瑜以及洛闲是一道去送的。四人同行着从沿着石阶走到山脚，聊了很多这几日相处时发生的趣事。
沈瑜还递了一个包袱给霍游，里面全是莲城的特产。
霍游笑着接过，一手牵着马，一手挥着与他们道别。他翻身上了马，回看他们的时候道了句：“落华峰见。”
话音落下，便拉着缰绳，驾马前行了。
那一人一马的背影愈发模糊，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中，顾敛他们才转了身。
“那封信，霍游可有给你？”
顾敛问的是沈瑜，沈瑜点点头，也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一张信纸，上面写的是所有的计划，是要给陈念初的。他们想了很多种让陈念初知道这个计划的法子，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书信。
沈瑜道：“我打算去请教一下阿娘，借用她那只信鸽什么的。”
在出嫁前陈夫人是落雁潭的修士，碍于金陵与莲城的距离，陈夫人也常送信件回去。加上陈夫人养的那只信鸽颇有灵性，平日里虚无之境的一些重要信件都是它去送的，从未有过什么差池。
这方面，陈夫人当是比沈瑜要熟悉。
顾敛听后微微点头，应道：“这样也好。”
“你们与我一起吗？”沈瑜看了看自己这两个师兄，笑着问道。她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同行的话会多个说话聊天的伴儿。
但这话入了顾敛耳朵后，好像是又变了味道。让他想起了那晚与霍游争执的字眼，什么岳父啊，岳母啊……
让顾敛不知道自己是当去还是不当去。
只见洛闲瞥了瞥顾敛，连忙笑着说道：“明日师傅就出关了，我得去通天殿洒扫准备一番。今日就不聚在一起修行了吧，去见陈夫人的事情，瑾瑜就陪着小师妹去吧。”
洛闲无疑是打了个好助攻，在顾敛给他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是，洛闲还回了他一个笑容。
迎接师傅的洒扫是必须的，但也不必急这一时。只能说洛闲是个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的聪明人，还要做这个月下老人。
洛闲与他们在进入山门后便道了别，洛闲往竹居方向走，沈瑜和顾敛则是去了梅居。
在行到闻箫殿前后，那些弟子们见是沈瑜也没有多阻拦。他们将门推开，沈瑜则是笑着说：“劳烦了。”
跨过门栏后是一个别致的小院，陈夫人正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逗着立在石桌上的一只小鸟儿。
那小鸟儿本是在陈夫人面前一跳一跳的，但像是察觉到了来者。机灵的一扭头，便朝着沈瑜和顾敛的方向叽叽喳喳个不停。
若这小鸟儿是八哥，可能又是另外的一个场景。
陈夫人笑着抬头看见了沈瑜两人，沈瑜笑着唤了声：“阿娘。”
顾敛则是拱手唤道：“陈夫人。”
在看到沈瑜身后的顾敛后，陈夫人目光有些颇带深意。她朝着两人招招手，笑道：“坐。”
石桌上有着一套茶具，陈夫人斟了两杯茶，放到了他们的面前。而那只小鸟儿时而在桌上跳跳，时而又在绕着陈夫人盘旋一会儿。
很是有趣。
“果子是在欢迎你们。”陈夫人一伸手，那个叫果子的小鸟儿便立在了她的手背上。
陈夫人是去年开始养的它，但因为沈瑜整天接委托的，果子也常常送信件，让沈瑜也极少见它。而这果子也不怕生，扑闪着小翅膀便去到了沈瑜头上，收拢翅膀的模样就像是炫耀着自己。
顾敛也是笑着去看了看果子，果子便又从沈瑜头上飞去了顾敛头上。然后干脆俯在了那里，不动了。
这一幕让沈瑜和陈夫人见了，也是哭笑不得。
陈夫人打趣道：“看来果子更喜欢瑾瑜一点。”
“喜欢的话，就让它多呆一会儿好了。”顾敛笑着说罢，也是尽量保持着自己上身不动。不然那个胖乎乎的家伙，可能还会跌下来。
陈夫人很是高兴，她先是看看顾敛，又将目光落去了沈瑜身上。问道：“有事找我？”
沈瑜乖乖点头，说着：“想借果子一用。”
那附在顾敛头上的果子听了自己的名字，连忙着一抬头。那小脖子伸出来望着沈瑜，一缩一缩的，可爱极了。
陈夫人见了，才又笑着说道：“那可来的巧了，再晚些我就要出去一趟了。”
“阿娘要去莲城吗？”
“嗯，送去给你四爷，说好了是今日去找他的。”陈夫人指了指放在茶具旁边的茶罐，“你爹得了些上好的茶叶，他品不来茶，便四处送了些。我留了两罐给紫衫长老，他明日出关了，便给他带过去。”
沈瑜小时候去见他的时候，他便让沈瑜叫他四爷。沈惟说四爷出生在四月，这四字听惯了，才如此。他与沈瑜一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他是沈惟父亲的过命之交，将沈惟视如己出不说，在沈惟建立虚无之境的时候，四爷也帮了沈惟不少忙。
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他现在在莲城一个庙宇里做了个守庙人。沈惟他们不是没让他来虚无之境住着，但四爷也说了这庙宇住得惯了，便想晚年就在这里度过。
拗不过他，便只能得了空常去拜访，得了茶叶或者糕点的都会给他老人家留一份。
想到了这里，陈夫人也言归正传的。她问道：“阿瑜的信要送去哪儿？”
“落雁潭。”沈瑜一面说着，一面将那个小竹筒递给了陈夫人。陈夫人将其结果后，又问道：“信件重要吗？”
“重要。”
“那我施加一道封印，也告诫果子一路小心些。”陈夫人说罢，捏了一个诀让灵力环绕着整个小竹筒。光芒散去之后，小竹筒恢复了原样。但沈瑜能够感受到萦绕在小竹筒之间的灵力，应当是需要特殊的咒法才能够将信件打开。
陈夫人道：“这个封印咒只有落雁潭的内门修士才能够打开，阿瑜放心便是了。”
“好，谢谢阿娘。”
“果子你过来。”陈夫人朝着顾敛头上的果子招招手，果子便歪着脑袋一缓一缓的飞去了陈夫人手上，模样有些依依不舍的。对于果子突然地好感，让顾敛几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头发乱的像个窝，才让果子这么喜欢。
但揉了揉，好像又还好。
“夫人。”
三人被声音吸引了目光，只见是一个女修士从屋外走来，神色说不上淡然也说不上慌乱。她看到沈瑜和顾敛后，先是微微行礼，才又附在陈夫人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许是出了什么事。
女修士说完后，便将身子立了起来。陈夫人闻言微微颔首，道了声：“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那个女修士拱手行礼后便离开，陈夫人则是将那小竹筒在果子的脚上绑好，与果子说了句：“去落雁潭，交给念初。”
果子脖子动了动，像是做着点头的动作。它转头的时候看着顾敛和沈瑜两人，眨了眨小眼睛，才又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送走了果子，沈瑜才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陈夫人这里。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得过去一趟。”陈夫人垂头将衣裙上的褶皱捋顺，说道，“许是会耽误与你四爷约定的时间，待会儿我差人送过去好了。”
“我去送吧，正好也很久没有见过四爷了。”
沈瑜没有多想的便说了出来，算下来，她拜师过后，也就前年除夕的时候见了四爷一回。
多年不见，还有些想那个有趣的前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