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看着那些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很是气愤。但顾敛在咳血,沈瑜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他们。
顾敛看上去很不好,他整个人都在发颤,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沈瑜试着去擦顾敛嘴角的血迹,可血迹之中带着几分黑色——应当是中了毒。
其实沈瑜早该想到的,凭顾敛的能耐,即便是有伤在身也不至于对付不了几个杂鱼。
他们不是自诩正义吗?他们不是要为青仙子讨来一个公道吗?
那又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沈瑜抱着他,就像每一个夜晚他哄自己时的样子,轻轻去顺着他的发。可她发现顾敛身上的血擦不干净,便只能为他渡过去一些灵力,再背着他往虚无之境的方向走去。
“别担心,我带你回家。”
一句简单不过的话,却犹如一道光,将沈瑜心底的黑暗给照亮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与她相处着的那个人的模样,是顾敛。
他一直都没有变,看向沈瑜的时候,目光都是极为温柔的。
沈瑜顿时有些忍不住,她眼睛在发酸,眼眶之中尽是泪水。
山门外的石阶不好走,可沈瑜不敢松懈。她几乎是一口气走到了神罚地,随后打开结界便是冲向了药堂。
药堂的修士见了沈瑜身上的血迹连忙去叫叶长老,沈瑜在将他放到床榻上后,身后的药堂弟子便送上了一颗解毒药丸。
这药丸能够暂时缓解毒药的威力,是叶长老研制的,适用于任何中毒情况。
沈瑜几乎是没有多想便将药丸放入了嘴里,经过一番咀嚼后便吻向了顾敛,将药汁渡了过去。
“这又是怎么了?有完没完啊?”
叶长老骂骂咧咧地走进屋,闻到那血腥气后,倒也愣了一下。
沈瑜和顾敛身上全是血,尤其是顾敛,奄奄一息的。叶长老赶忙上前来去摸顾敛的脉搏,脉象很微弱,整个人的气息也很乱。
叶长老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沈瑜的情况,但沈瑜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她解释道:“我没事,血迹是背他回来时沾上的。”
“他是怎么搞的?”
沈瑜垂下头:“是我没看住。”
“没看住?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句没看住就解释了?”
“你先救救他。”沈瑜说着说着,突然就哽咽了,“救救他……”
那些到嘴边的狠话全都被咽了下去,叶长老能感觉得到,沈瑜心底的慌乱。
沈瑜经历了诸多离别,顾敛便成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又怎么会放任顾敛乱跑,明明是好生保护着都来不及。
是他说的话太重了。
叶长老留了沈瑜在屋里帮忙,他说什么沈瑜都照做,毫无怨言。
只是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擦了一遍又一遍,也都无济于事。
她只想要护着顾敛,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份自责让她无所适从。
叶长老查出了顾敛体内的毒,此毒名曰七杀,是落雁潭的独门。毒一旦见血便会狂躁,吞噬中毒者的灵力,让中毒者连保持清醒的能力都没有。
最后整个人会被毒侵蚀成一摊血水,极为可怖。
叶长老只能让毒素拖延一阵子,时间过了,那毒性甚至只会发作得更猛烈。
而这样的毒,出自于修仙界那本赫赫有名的《万毒经》。各大药修门派都致力于解开书中的毒,破开这七杀毒的药修门派只有一个——落雁潭。
顾敛的生与死,便落到了落雁潭那里。沈瑜想要过去将解药带过来,即便是深知陈怀书没有理由帮她。
她也想要试一试。
羽枝与她同去,她能够化作叶子载着沈瑜前往,能省下不少时日。明日一早便走,在此之前,沈瑜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沈瑜将玉鸣阁的门推开时,段舒的沈瑜便传了出来。
她本是带着笑容说着:“你回来了。”
可她看到沈瑜这一身的血迹后,不由得顿了一顿。
“发生什么了?又有人来闹事吗?”
“这不是我的血。”
“没受伤就好,你帮你烧些热……。”
“是顾敛的血。”沈瑜将段舒的话打断,一字一句说道,“你是不是该与我说些什么?”
段舒的神色有片刻的木然,可她也很快做出了调整。
“阿瑜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还想装傻吗?”沈瑜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将其张开。
上面写着一行字,今日午时,后山山脚见。
这纸条是沈瑜在顾敛手心里发现的,若不是沈瑜没有写这封信的印象,她都要被骗了去。
沈瑜正是启蒙时认识了段舒,所以沈瑜的字与段舒的字有九分像。稍加模仿,骗过顾敛,对于段舒来说并不算难事。
是段舒模仿沈瑜的笔迹写下了这封信,让顾敛巴巴地去了后山。
才被人暗算,中了七杀毒。
沈瑜很不愿意相信这是段舒会做出来的事情,她愿意来问她,也是希望她能辩解几句。
被人胁迫,不得已才做了这件事。
可眼看着沈瑜将这件事情捅破,段舒看沈瑜的目光就变了。
不似曾经那般温柔,反而是带着几分嘲笑与不屑。
她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须来问我?”
“我想要一个理由。”
“理由?”
段舒笑了,嘴角上扬着,近乎疯狂:“我真心待你这么多年,你将我当作什么?仆人?丫鬟?能衬托你显赫身份的绿叶?你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毕生所愿唯有他一人,你还要与我争抢。你可曾有一刻,替我想过?”
她上前几步,一双眼睛瞪着沈瑜,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温和。
“沈瑜,你问我要理由。你当年负了顾敛的情,与洛闲远走之时,可有给我一个理由?我确实是身份卑贱,配不上他白衣少年郎。但你又何须两面三刀,要来践踏我的真心?我今日所做,全都是你逼的!而你有失虚无之境的训诫,根本就不配去做这个掌门!”
“我逼你?”
沈瑜依旧站在原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无比淡然地看着段舒:“段舒,你做这些事情之前,可有考虑半分你我之间的情分?”
沈瑜一直当她是自己的长姐,她亲切,温和,沈瑜会与她说很多心里话。
那仆人、丫鬟与绿叶之说何其有之?沈瑜从未以自己的身份压过她分毫。
待她全凭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