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虚无之境后，沈瑜便开始筹备外出的事情。瘴气总归是有个源头的，寻到源头，才能将这件事情解决。
天气愈发寒冷，一朝沈瑜沐浴过后没有来得及将头发擦干便去了一趟戒律堂。当时没觉得，进屋的时候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是忽然而至的，可沈瑜的第一个念头是拿了一坛酒出来。她坐在长廊上将酒喝完才进了屋，身子也暖了不少。
可凉意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笼罩，以至于她睡得不怎么好。
有一种突然而至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随后就有一片阴霾聚了过来，将她困住了。
梦魇她没能逃得过，那就像是虚实难分的泥潭，每动一分，她便陷得越深。
在外游历的日子里，洛闲的面容自温柔变得越来越阴郁。在她被顾敛带回虚无之境后，亲人的离开是她这一生都难以逃开的劫难。
钟情咒印缠身之时，顾敛为自己做了很多。挂上莫须有的罪名，随后遭人陷害，身中剧毒。
当年不可一世的顾宗师被一群不知名的修士给团团围住，打得浑身都是血迹。
世事无常，沈瑜只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间的恶意。名声扫地、不复往日。
她走着走着，身边就只余下顾敛一个人了。
此时有个声音在沈瑜耳旁响起：他也要走了，你注定是要孤独地走完这一生的。
尾音拖得长长的，在话音落下后，沈瑜感觉到自己恍然间坠入了深渊之中。
身子很沉，而这四周都将她压迫着。
动弹不得。
就像以前钟情咒印发作了那样，一颗心揪着疼。
沈瑜在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可无尽的压力让她抬不起头。她觉得自己无用极了，只想寻个万千厄运都找不到她的地方藏起来，过最简单的生活。
她从未想要去争一个什么名利，从未想过要将修仙界揽在自己手中。
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想要给故去的亲人一个交代。
可这些好像很难，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在拉扯着沈瑜。
为什么呢？
——沈瑜惊醒的时候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压抑感太沉重，在睁眼感受到眼前的黑暗时，她都有些茫然。
顾敛被沈瑜的动静给吵醒了，他坐起身时看到沈瑜目光呆滞，便将她拉进了怀里。
“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他都还记得自己上次做梦，沈瑜很是耐心地安慰他。他想要去捋一捋沈瑜额前的发，却在触到她脸颊的时候，感受到了一抹滚烫。
是泪水，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出。
顾敛有些惊讶，他捧着沈瑜的脸，想要好好看看她。沈瑜睁开眼，在看到顾敛的时候都有些发愣。
她抬起了手，有些颤抖地伸向顾敛。轻声唤着顾敛的名字，又小心翼翼地去抚摸她的面庞。
“顾敛……”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让顾敛的心随之颤了一颤。
“别哭别哭，我在呢。”顾敛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沈瑜一直是个坚强的人，能让她哭的，定是常人都难以忍受的苦。
顾敛最不能看她哭，她一哭，就会让顾敛觉得心里慌乱。
顾敛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轻声安慰着：“没事了，那些都是假的。”
可沈瑜的目光依旧呆滞，就好像是回到了那段时间。
她那样乐观的人，却饱受钟情咒印与郁思症的折磨。
“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沈瑜将顾敛环得更紧，就像是一个什么也抓不住的孩子：“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好多事情都不是我有意要这么做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这四周都很安静，只有沈瑜的哭喊声让顾敛心疼。
“我很爱你，我也……只有你了……”她呜咽着，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顾敛一时觉得鼻酸，他将沈瑜的手紧紧握住，一遍一遍地告诉她。
“我不会走的，我也很爱你，胜过爱身边的所有人与事。你是傻子吗？只要你愿意，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
沈瑜的手很凉，她畏寒，冬日里根本就没有办法睡得暖和。顾敛便将她的手紧紧攥着，就像是在端着一件珍宝。
又让他如何愿意放开。
“梦里都是假的，你不要相信。你睁眼看看我，我在你身边，不会离开的。”
顾敛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衣襟湿了一片，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就像极了前几个月，即将犯病的样子。
他都不敢去想沈瑜梦见了什么，能让他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而沈瑜也是极为难受的吧？好不容易才躲开的东西，突然而至。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沈瑜可以不畏天不畏地，但让她重回那段时光，她也会像这样将自己蜷缩起来。
叶长老说心病难医，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痊愈的。
在钟情咒印解开后，那郁思症就没有再犯过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病已经痊愈，那依旧可能在任何一个夜晚重新燃起。
其实患得患失的不仅仅是顾敛，沈瑜也同样珍惜顾敛。她在梦里挣扎着，想要有一个结果。
可怎么也醒不过来。
顾敛亲吻着她的脸，一直抱着她，一点一点地去安慰她。
她整个人都在抖，就好像是回到了最初。她的情绪会极为不稳定，只要顾敛稍稍疏忽，她就会去寻死。
“没事，都会过去的。”顾敛以极轻的声音说着，“我在你身边呢，你别害怕。”
夜还很长，可顾敛相信总有一刻能暖进沈瑜心里。
此时的沈瑜，在他心里，就是易碎的美好。他一直抱着沈瑜，这一整夜都不曾松开。
待沈瑜的情绪渐渐稳定，顾敛才安心睡着。
希望这仅仅是梦魇，次日醒来沈瑜还是原先的样子。
不会有什么改变。
天未明，沈瑜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她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但睁眼的时候看见顾敛就在身边。
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油然而生，让沈瑜露出了几分笑容。
“多睡一会儿。”
那双手将她环得更紧了，声音也极为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