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雁潭回来后顾敛的情绪就不怎么稳定,沈瑜明白,那是自己隐瞒了他灵核之誓的事情,让顾敛安不下心。
对此沈瑜有些后悔,但后悔也无用。她便只能试着弥补,让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可回到虚无之境后便有不少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她忙着四处奔波,顾敛也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当两人忙完后回到玉心殿都已经是深夜了,没有太多的交流,倒头就睡。
好不容易忙完了那两日,沈瑜便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到顾敛身上来。
那日沈瑜特意留在了玉心殿办事,那烛台的灯火摇曳着让她与顾敛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沈瑜抬头去看顾敛,他也正看着文书。
顾敛做事的时候很是认真,而他认真的时候就特别迷人。其实顾敛一直都长得好看,眉眼里是一种独特的气韵,整个人显得挺拔而又孤傲,却又不会让人看上去不好接触。
不会让人觉得千篇一律,反而是有一种惊喜感。
沈瑜就像是被勾了魂儿,用手支着脑袋笑了很久。顾敛一直没发现她,她便一直看着,怎么也不会觉得厌。
越是来之不易的东西,便越会教人学会珍惜。
手上的东西不多,沈瑜在偷看顾敛的同时将余下的事情做完。她站起身,伸懒腰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竹简。
竹简落地的声音让顾敛抬起了头。
“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沈瑜将竹简捡回来,笑着向顾敛‘赔罪’,“你继续,我不扰你。”
沈瑜说罢便往屋外走,她是想去外面透透气,等顾敛做完手头上的事情再回来的。
却突然被顾敛叫住了。
“阿瑜……”
声音很轻,让沈瑜心里一咯噔。她回头的时候看到顾敛已经站起了身,眸子里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流转着。
他上前一步,可又不知所措地愣住了,缓缓将头垂下。
“你过来。”
沈瑜顿时感到心疼,连忙往他那走去。她急切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音刚落下,顾敛便将她揽进了怀里。
短暂的错愕过后,沈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这段时间真的很忙,让人独守空房久了,也该出些异样了。
可顾敛慢慢变得隐忍,做这些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其实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太懂事,太温柔。
会让人觉得心疼。
“好了,没事了。”沈瑜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安慰他。顾敛将她环得紧,弓着腰,将头垂下靠在了沈瑜的肩上。
他好像是在说些什么,沈瑜听不太清,却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于顾敛而言,这简单的温存,都能让他欣喜。他太喜欢沈瑜了,喜欢到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离得太近,担心她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想出来的虚景。
离得太远,担心自己再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他环得紧,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时间静了好一会儿,顾敛才松开她。
“你去忙吧……”
顾敛正抬头说着这句话,却在恍然之间被沈瑜勾住了后脑勺。沈瑜踮着脚,仰头之间便赠了一个吻。
两人的气息渐渐纠缠着,就像是那聚散不清的烟尘。
唇分时顾敛看上去还有些懵,沈瑜却是带着笑容,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看你委屈的,若是真的不想让我走,拉着我便好了。”
他真的很俊,不是第一眼就能被发现,却能让人越开越舒服。那些伤痕留在脸上,也只会是增添他脸上的成熟之气。
却也让沈瑜觉得心疼。
“我也不会拒绝你什么……”沈瑜用指腹抚摸着他眼角位置的小印子,已经很淡了,但依旧能够感受到这一处有着一丝不平整。
还记得那时候顾敛还没有她高,可他现在都已经从当初那个小少年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顾宗师。顾宗师一对短刃护了虚无之境数月的安生,是让整个修仙界都畏惧的战力。
却也将这一生的孩子气都撒在了沈瑜身上。
“你是要做掌门的人,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顾敛覆上了沈瑜的手背,看着她的时候,眸子里就好像是写尽了情意。
即便是有千言万语,也不能扰了沈瑜去做正经事。
可沈瑜不在乎,她笑着说了一句:“对不起顾小姐,是我冷落你了。”
听到沈瑜的话后顾敛不由得眉头一皱:“……你叫我什么?”
“顾小姐啊。”沈瑜依旧是笑,只觉得自己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有的时候很衬你。”
“换一个。”
“不喜欢这个?”
“叫夫君。”
顾敛面不改色的,倒是让沈瑜哭笑不得。这可能还是顾敛第一次与他说这些令人脸红的话,他也确实是红透了脸。
就像是他们在玉心殿外种下的花树。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顾敛说花是红色的,沈瑜还笑他:会不会太俗了。
那时候顾敛说他自己就喜欢俗的,沈瑜觉得他在‘含沙射影’,顾敛非不承认。
所以现在沈瑜也摇头拒绝着,并做出了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顾敛笑了笑,随后弯下腰去吻沈瑜。
夜里好像是下了一场雨,却也掩不过屋里的温暖。顾敛是没有在管沈瑜是否要做什么事情,沈瑜也乐意与他痴缠。
沈瑜会喊他的名字,时而叫他顾敛,时而叫他瑾瑜。
其实只要是沈瑜喊的,都能引动顾敛的心弦。他喜欢沈瑜叫他的名字,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两人相拥而眠,顾敛抱着沈瑜,想起了他们年少的时候。
原本是师兄妹,却都喜欢喊对方的名字。
从未以师兄、师妹相称过。
沈瑜平日里唤洛闲师兄的时候就很顺口,即便是中了钟情咒,也不忘将‘师兄’二字填在洛闲的名字后面。
这让顾敛发问:“为何你从来都不唤我为‘师兄’?”
所有的师兄前面,都不曾加过顾敛的名字。
沈瑜咧嘴笑了笑,反问道:“你不也一直叫我名字。”
“那不一样。”
就顾敛看来,称师兄为师兄是对年长者的尊敬。而称师妹为师妹,会显得有些生疏。在认识沈瑜之前,顾敛就知道她了。沈瑜的性子不错,他觉得是个可交的朋友便直呼了姓名。
却也渐渐发现,她也不会仅仅是自己的师妹。
“一样的。”其实顾敛在想什么,沈瑜都知道。沈瑜翻了个身,轻轻笑道:“以前觉得拜师之前有了些交情便不必叫得那么生疏,就没上心这些东西。后面懂了礼数,便觉得自己没有将你当作兄长。”
沈瑜很早很早就喜欢顾敛了,她没有意识到,只觉得这是友谊。慢慢地,喜欢成了依赖,成了这一生都逃不开的劫。
若是沈瑜对顾敛没有很深的执念,她也不会突破钟情咒印的束缚,将所有的东西都想起来。
顾敛看见沈瑜在笑,她眯着眼睛笑的时候,就像极了在戏耍人的模样。顾敛会有些不满,但他又能感受得到沈瑜看他时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就像是昏暗无光泽的环境里,突然有了一抹足矣照亮一切的光亮。
“你这个答案,我不是很满意。”顾敛试着去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料被沈瑜给捕捉到了。
“不满意?”沈瑜故意转了一下尾音,轻笑道,“但我看你挺喜欢的。”
顾敛能看透沈瑜的眼神就正如沈瑜能够看透顾敛的心思,顾敛倒也笑着接受,轻轻拍了拍沈瑜的脸。
“再来?”
“你也是真的有精力……唔……”
沈瑜的话还没说完,顾敛便垂头吻住了她。与沈瑜共度的每一个夜晚都是温暖而又舒心的,让这痴缠也愈发醉人。
一直到深夜,沈瑜累得睡着了,顾敛却睡不着了。他任由沈瑜依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自己的心却是如不受控制一般,越跳越快。
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沈瑜肩膀后面的钟情咒印都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团了,只有一个黑痕让他明白这里曾有过什么。她是真的脱离了钟情咒印的束缚,在以真心来面对自己。
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
因为母亲的离世,顾敛从来没有感受到家带给自己的温暖。他的性子很古怪,在旁人面前,他在迫使着自己将那些不好的情绪与感受隐藏起来。
可他在面对沈瑜的时候根本就藏不住心底的情绪,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得到她的回应。
沈瑜很好,也恰好做了那个让顾敛打开心门的那个人。
“你说……如果没有这些纷争纠葛,那日你收到信后直接到小竹林赴约,该有多好。”
顾敛点了点沈瑜的脸,很软,就像是刚出炉的白面小馒头:“可能你我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早已经成婚,也能有……一两个孩子。”
“人生所经历的事情肯定不会像我想的那样风顺,但我想着能与你表明心意,往后的路也能走的顺畅一些。即便是要面对不少困难,我们也能携手,我们就不会有那两年的空白。”
“可我也从来没问过你是不是喜欢小孩子,我看我那弟弟就粘人得很,整天跟着兰姨。若是有个小孩子整日粘着你,我定是受不了……哎?我怎么……”
这么小气了?
‘小气’瞬间对上了先前沈瑜唤他的那一句‘顾小姐’,但他也不能否认,当沈瑜在他心里扎根后。
他就变得小气了。
不喜欢沈瑜和旁人走得太近,不喜欢沈瑜将心思花在旁人身上,不喜欢……
顾敛想着想着便笑了,好像以小姐脾气来形容自己,也未尝不可。
喜欢就是一种特殊的情绪,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去在意有关她的事情。
顾敛也觉得乐在其中,他永远都不会嫌与沈瑜在一起的时间长。
他替沈瑜拉了一下被子,侧过身去看她。
只想将这一瞬停留住,不要随着时间流逝而去。
“夫君……”
声音很轻,却也足矣让顾敛惊异。顾敛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忙凑过去,却被沈瑜抱住了腰。
“只要你喜欢,我都愿意。”
沈瑜看上去很是满足,就像是沉浸在什么美梦里。
顾敛笑着去看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道了声:“好,一言为定。”
就这么,约定着好了。
青仙子的事情过去后,便再没有听到过有关落雁潭的消息。沈瑜只听说陈怀书在解释那些事情,可那些风流债一票接着一票,让他不得不待在落雁潭不再露面。
中洲附近兴起了一个名叫清玄山的门派,为首的正是陈楠与洛闲。虽是自立门派,但门派中有着不少的修士。陈楠自己组了一支小队,里面是十来个善用幻术的修士。
几乎是没有遇到对手。
自落雁潭盛名不复,五大门派中依旧残存的也就只余了虚无之境。清玄山的修士热衷于吞并弱小的门派,对付以前在修仙界极有威望的门派。沈瑜无意与他们相争,那守山玉的结界依旧存在,甚至是派了修士将莲城四周护着。
虚无之境选择独善其身,即便是与外界断绝来往,沈瑜也有自己的方法生存下去。莲城的百姓信服沈瑜,对沈瑜的做法没有半分异议。
除了来往的商队以及必要的远行,莲城百姓全都在城中好好生活着。
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就有一道奇异的瘴气从南荒附近爆发了。以往的瘴气是直接对人体造成伤害,可现在的瘴气会让人变得不正常。
与南荒隔得近的村落都已经被侵蚀的差不多了,受到瘴气影响的村民就犹如走尸一般,没有半分意识但又往前走。他们嗜血,以活人为食。
就这么一路前行,直逼修仙界。
顾敛花了些心思将守山玉做了改进,以消耗妖兽灵核的方式将结界扩到了最大。如今整个结界能够勉强将莲城包裹在内,抵御那些走尸与瘴气的侵扰。有不少人听闻了虚无之境的结界,都赶过来避难,沈瑜也都没有置之不理。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那南荒是自己破的,瘴气之事与她有关。
就不能做这个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