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陈曦便点头：“我说……”
闫陈曦说的前半部分，都是和警方查到的差不多，当年的合伙人生了变故，一方见死不救所以有了另一方的悲剧。
但是后一半部分，就完全超出了涂临想象。
闫陈曦：“他跟我说，其实当年我爸妈和他爸妈之所以闹崩了，不是因为酒厂的生意。”
涂临喉间一紧：“因为什么。”
“他说，是见不得人的生意。”闫陈曦终究是个小孩子，所以理解不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具体指什么。
涂临问：“那么，这个见不得人的生意，是怎么让他们闹僵的？”
“是因为他的爸爸不肯再做这个生意，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就把这条路给断了，说要专心做酒厂的生意，这就和我爸妈意见不合，所以我爸妈在酒厂生意不好的时候走了，还带走了酒厂原本的很多资产。”
涂临沉默的想着，所以，就因为胡生不肯再做那见不得人的生意和闫红他们闹僵，本来想安分做酒厂生意的，钱却被闫红夫妻都拿走了，后来不得不面临破产，便造成了胡科漾父母都自杀的悲剧。
涂临：“他将你带出那个厂区的对不对？”
闫陈曦点头：“嗯，我依稀记得，当时在哪房间里我在睡觉，有几个人进来说了什么后走了，然后他就把我叫醒将我带到了河边绑起来，说那里是安全的，我问他会回来找我吗？他没说话。”
她脑海里回忆着那晚的情景，胡科漾将她带着一路从工厂后面出来，因为太黑闫陈曦滑倒了，后来胡科漾将她背在了背上，一路带着她到那河沟边。
闫陈曦手上被绑着绳子，胡科漾借着手电筒的光将她放在地上便要走。
闫陈曦当时就哭了：“我怕黑。”
胡科漾顿了一下，看着女孩满脸泪水的望着他，嗤笑了一句：“这个世上，比黑夜更可怕的东西还有更多。”
女孩倔强的说：“没有，黑夜最可怕。”
胡科漾冷笑着闭了闭眼：“你要是不想死，就在这里乖乖待呆着。”
女孩问：“你都不想杀我了，那我怎么会死呢？”
胡科漾唇角淡漠：“因为我会死。”
女孩一下着急了：“别开玩笑，等我妈妈来找我后，我跟她说你没想害我，我不告你的。”
胡科漾当时就怔住了，然后眼中复杂的看着这个小女孩，最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在身上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就走了。
涂临听着闫陈曦将这些回忆说出来后，他闭了闭眼理了一下，胡科漾为何那么肯定自己会死，是谁一定要在他报完仇后立刻要了他的命？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要出去，闫陈曦立马问：“我说的这些，可不可以不定他的罪？”
“会考虑的。”涂临看着她那双希翼的眼角叹息，开门看见了朱沿。
朱沿在他关门后指了指里面：“她怎么回事啊！”
涂临：“对犯罪者报以同情心，甚至还为其求情，在公安的案例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科学上解释说，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朱沿努力回忆起当年学侦查理论的时候讲师讲过的一篇关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理论，当人质在遭遇恐惧害怕的情况下，会对犯罪者产生一些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这个理论里的案例还有被绑者被解救后要死要活的说要嫁给绑匪，甚至还真有受害者等着绑匪出狱后两人结婚的。
这种理论套用到这个小女孩身上其实也挺合理的，毕竟一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女孩，遇到一个本就没打算伤害她的犯罪者，在两人独处空间下，这种反常理性的情结就出现了。
“那她现在怎么办？”
“找她其它的家属来，告不告诉她母亲的事情还是和他们商量一下再定。”涂临：“我去一趟办案区。”
此时的审讯室里，张小悦用棉签沾水在六叔干涸的唇边润了一下后说：“还是不肯说是吗？”
六叔声音粗糙到快失声的说：“你们这是……违规审案……”
“违规？”张小悦看着他一脸冤枉的说：“你要喝水，我亲自喂，你说要吃饭，我们都给你备着。”他指了指一旁的粗粮大饼。
六叔咬牙的靠在椅子上，手脚都被拷着：“你们从我这里，根本问不出什么！”
张小悦：“别急嘛！万一等会你就愿意说了呢？”
越邈坐在审讯室里，他从进来到现在十五分钟了，可是六叔硬是咬着牙不肯说出一点实情：“为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恨着Luke？现在要你吐露他的罪证你倒是不愿意了。”
六叔：“我虽然恨他，但是有些东西既然承诺了，我还是要遵守的。”
“你这句话，和一个人说的很像。”越邈唇角冷漠的看着他：“鲁伊人。”
前不久朱沿还去监狱里见过鲁伊人一面，她说的也大概是如此。
现在再结合六叔的表现，越邈心里便已经有了杆秤。
越邈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叉：“之前我认为鲁伊人不肯说，那是因为她反正已经是死罪了，说还是不说对她而言没有一点意义，但是现在我不这样看了，她不说，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说了之后，是她所想象不到的后果，对吗？六叔。”
六叔目光还算冷静的看着越邈：“你说的那人是谁？我不认识。”
“警方已经掌握了七年前你们和鲁伊人共同出入醉生梦死的证据，你现在要说你不认识她吗？”越邈唇角淡漠的叹息：“你和她都想隐瞒的事情，是因为Luke他所牵涉的，并不只是涉毒案。”
六叔没说话了，只是看着越邈，那眼神里仿佛在猜测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涂临推门而入，招呼着张小悦出去。
越邈回头看了他一眼，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涂临按住：“你坐着，继续问。”
越邈点了点头，看着六叔：“你以为自己不说，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吗？六叔，想一想你自己的女儿，唐悠悠。”
六叔一震：“悠悠，她现在在哪里！”
“你以为在你杀了她亲生母亲后对她百般好，她就会忘记了吗？”越邈目光定然的说着：“她背着你联系Luke，这件事你知道吗？”
六叔震惊：“这，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姜可可一直爱着的人就是Luke，身为姜可可的女儿，她对Luke信任这很正常。”
六叔眼底的光黯淡下去了：“悠悠，她是我女儿啊！”
越邈：“她是你女儿，可是你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的母亲，所以，她宁愿呆在Luke身边。”
“不！！！”六叔顿时目光恶狠狠的抬起，因为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饭喝水的状态也变得有些消极：“不可以，他已经霸占了我的可可，怎么能再染指我的女儿，不，不可以！！！”
越邈看着他的这个状态，立马问：“A老大是不是Luke！”
六叔眼眸通红的尖叫：“是！”
越邈和涂临对视了一眼，仿佛一切被阴霾压得喘不过气的空间里终于透出了光线。
越邈松了一口气的说：“果然。”
涂临此时看着六叔问：“你和陈炳耀、胡文是什么关系？”
六叔有些恍惚，想暴躁却暴躁不起来，因为浑身都失了气力：“我要是说了，你们能把悠悠给我带回来吗？”
涂临毫不犹豫：“能，毕竟让一个小女孩跟着一个犯罪分子，确实不应该。”
六叔得到保证默然了一下，又要了一杯水喝下去后说：“你们成功抓住吴山和戴老大，是Luke安排的吧！他把你们警方玩的团团转。”
涂临唇角勾起：“是呢！所以现在警方极其愤怒，一定要抓住他。”
“不太容易。”这是六叔直视着涂临的目光后很认真说出来的话：“你们既然能查到他A老大这个身份，就知道他背后所盘踞的团伙并不只是贩毒这一条道，甚至可以说，贩毒这条路，只不过是他近几年觉得新鲜玩玩而已的。”
涂临虽然有猜测过，但是在被确定后还是有些诧异。
Luke既然有A老大这个神秘的身份，那么他所做的事情肯定就不是贩毒那么简单的，就目前所了解的他和鲁伊人涉嫌的贩卖人体组织有联系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明白。
Luke的背后势力，要想挖出来是很困难的。
而他因为新鲜而玩玩的毒品生意，又是害了多少人。
越邈此时沉思了很久后看着六叔：“你当初为何在黑帮内讧后选择跟随了Luke？”
六叔哭笑了一下：“Luke，你以为当年黑帮老大去世，帮派内讧都是顺其自然的吗？那都是Luke搞得啊！Luke这人从他十二岁开始，我就看出了他的野心和阴狠，当时帮派里的那群傻子，我要是选了别人，还能活到现在吗？”
涂临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Luke这人深不可测，警方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除了知道他的中文名叫游萧以外，对于他的身世根本无从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