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图南方才过了翠轩外头相连的小巷,转角之处,抬眼便看见了早便候在她前面的赵羽儿。看赵羽儿的表情,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时候。
赵图南不动声色的停住脚步,“羽儿?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等你了,我亲爱的姐姐。”赵羽儿冷笑一声,侧身往小巷子的墙上一倚,抱胸说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我知道你就是方才那位先生?”
赵图南苦笑着摇摇头,细长的眉毛蹙起,“说意外,倒也不意外。看来方才我和王爷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是,听见部分。”
“看来离笙和你很熟。他那么警觉忠心的一个人,竟能让你听见那么多话。你和离笙……是怎么回事?”
“离笙?”赵羽儿疑惑了一声,“能有什么关系?他是王爷最相信的人,我自然也想同他靠近一些,这样不就是多了解王爷一点么?”
“恐怕你这么想,他可不一定。我方才瞧见他的鞋,上头那紫色火纹,出自你的手吧?!”
“是。”赵羽儿不耐,遂不再靠墙,面对着她,向前走了几步,“你这样总是洞悉一切的表情,是最最让我讨厌的地方。好像聪明的能够看穿所有人心中所想似的。我不过是出于朋友的好意,帮他补了一下靴子罢了。”
原来如此。
赵图南并未理会赵羽儿的歇斯底里,她在心里忖道,原是离笙单方面心思萌动了。
赵图南有些失望,赵羽儿看来是真的割舍不下萧熠了。
赵图南不管赵羽儿横眉冷竖,她只管往前走,然后说着自己要说的话:“我从未这么想过,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若是连这些都不能够明白的话,我无话可说。”
“你……”赵羽儿没想到赵图南会噎她一下。
从前赵图南从来不会如此的,不会对她说重话。
“让一下,我还有事。”赵图南侧首望她。
赵羽儿一言不发,移开了脚步。望着赵图南远去的背影,扬起的衣袂。
赵羽儿很意外,赵图南此番前来,对她态度冷淡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待她,从前的赵图南,倒真是好像她的姐姐。现在的不是,现在的赵图南实在冷傲。赵羽儿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也许现在在赵图南心里,她已经和旁人没有区别了。是因为她总是指责她么?总是只管着自己的感情,不管她的?
赵羽儿低着头,神情凄然。
赵图南与她愈行愈远了。
她何尝不知,赵图南与王爷真的有过曾经呢?虽然这曾经很短很短,但她一直待在赵图南身边,自然是知道赵图南的悲欢的。
她知道赵图南重视自己,也许只是因为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罢?赵图南对她总是格外宽厚照顾。她知道,只要她流露出喜欢王爷的心思,赵图南一定会为了她而却步。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赵图南和王爷中间似乎隔了一道透明的墙。而她,终于能够借着赵图南在萧熠心里的分位,来靠近他……
无论用什么方法,能够靠近他总是好的。
约莫赵图南也看不上她这做法吧。
呵呵。
***
直到恍恍惚惚走到了走到了宫门口,赵图南都有些仿若梦中。方才她对赵羽儿的态度,实在是恶劣。可是如今不得不如此而为之。
她将行之事,总有一天无论是在萧淮和萧熠之中的哪一边,都无法立足。
如今与赵羽儿决裂也好。用不了多久,萧熠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信她,用她。他迟早会发现她是谁。与其到了那时候与赵羽儿断掉,那不如就现在。
一刀两断,一干二净。
赵羽儿与她的关系,免不了会让萧熠生厌。早些断了情分,虽不一定未来萧熠会放过赵羽儿。但这样提前酝酿着,总比突然发生来的更让人能接受。
赵羽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到了时候,她自然晓得一切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更为有利的法子。
“不愿牵连你,便也只能如此了。你别怪我。”赵图南轻轻自语。
朝丘门外面,自然重兵把手。
赵图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入宫。
这里没人认识她,她若硬要进去,免不得被以为是些心怀不轨的暴徒,下场凄惨。
她想了想,望望天。算准了时间,待到合适,便又至于朝丘门之下。
此刻连晟正是领着进军到朝丘门之下。
赵图南现身,高声呼道:“连将军。”
连晟闻声,往声源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瘦弱男子,浸润在风中,风灌进他的衣袖,袖袍便鼓了起来。那男子实在有些过分瘦削了,倒不像是个男人。
待到赵图南走到连晟面前,他才认出此人是谁。
然而,连晟挑眉,“你是谁?”
赵图南笑笑,“连将军说笑了。”
“皇城重地,岂能随意靠近?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连将军便是这般厌恶我?旧人竟是假装不识。”赵图南道:“朝丘门今日之事,连将军就这么自信,王上会一无所知么?”
“……”连晟一拜,“在下还要巡视,恕不奉陪。”
“请。”赵图南盈盈笑着,让开一条路。
连晟巡视完一圈回来,还瞧见赵图南立于朝丘门处。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实在是不想叫这个女人缠着萧淮。他能够感觉到,萧淮对她的在意,实在有些过分了。旁的女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她是萧熠派来的人。无论是否身上背着任务与秘密,她都有可能是个危险的女人。
赵图南道:“将军既然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在这里等着。若是没有记错,今日云符大典,运送云符的马车,应该是从这道门入的吧?!”
“你在此只会误了云符归还的吉时。”
“今日我不会走。将军尽可以将我抓起来,以扰乱公务之名。又或者,在朝丘门口,行迹鬼祟,图谋不轨。”
连晟面色难看的紧。今日是云符归还的大日子,萧淮必当十分尽心。若血溅朝丘门,自然不合适。可是若将赵图南下狱,此事也必会传到萧淮耳中。
他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女人,与萧淮之间生分。
连晟道:“微臣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淳嫔娘娘见谅,娘娘请耐心等待微臣禀报。”
“劳烦连将军了。”
未几,之间朝丘门里面有个小太监提着衣服,踏着小步疾疾跑来,神色匆忙,甚至颇有些狼狈。
来着自然是萧淮的贴身小太监——小庆子了。
小庆子疾跑到赵图南面前,愣是差点没刹住车。他还未站稳,就扶着自己黑色的高冠帽,“娘娘,您可回来了。”
“着什么急。你看你跑的,喘口气再好好说话。”赵图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笑意十分。
连晟自是跟在后面才到,“娘娘,庆公公会先将您送到卧云殿歇息。”
“多谢将军今日相助。”
“微臣不敢,娘娘请随庆公公去吧。”
赵图南则跟着小庆子沿着朝丘门往里走。
这条路她和萧淮走过许多遍,就算是叫她自己来走,也已经是十分熟悉了。
小庆子偷偷瞄了她一眼:“娘娘,您可不知道,您不在这几天,王上有多担心。”
“王上怎么了?”
“奴才侍奉王上多年了,从未见过王上这般模样。食不下,寝不能。整日整日的叹气,这几天除了批奏折,就是整个人都扎在堇禾殿里。没事儿就弄弄您那花儿,还有您那只小云雀儿。”
赵图南笑容僵了僵。
萧淮的生活,用“寝食难安”来形容大概也是够了的。
她的心有些难受,便深呼吸几次,努力叫自己能够平静下来。而后才继续问话:“方才在卧云殿,连将军是怎么同王上说的?”
“连将军?”小庆子有些讶于赵图南的问题,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连将军讲了云符大典的相关事宜后,稍微提到了娘娘。”
赵图南了然的颔首。
连晟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她扪心自问,从前似乎也没有和连晟有过矛盾呀。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过是萧淮罢了。
原来如此……
他对她的恶意和厌恶,都是因为她在萧淮的身边。连晟必然是疑心她的。
有连晟这样的忠贞之士待在萧淮身边,倒也是很好的。
此番前去卧云殿的路途,似乎特别的漫长。好几次赵图南都嫌小庆子的脚步实在是慢。好容易到了卧云殿。
刚一进去,便直接被一个扑过来的人影结结实实的紧紧抱着。
“王上……王上,您抱的太紧了。”赵图南轻捶了一下萧淮的背。
萧淮依依不舍将她松开,拉着她的手,便往案旁走。“你瞧这些点心,方才连晟来说你回来了,朕便立刻派人去准备了这些你爱吃的点心。等到晚间有了时间,朕便叫他们给你做新的。还有这个茶,很像的,你一路回来,定然口渴。不如喝点茶水解乏一下。”
他一下子喋喋不休了许多。热情的叫赵图南插不上话,只能往嘴里塞着点心,含糊的应着他。
萧淮看着赵图南吃了许久。他终是走到她的身后,双臂环着她的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赵图南的墨发之上,带着缱绻的情意和松懈下来的轻怠说道:“图南,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回来了,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