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明十五年过去,还有着十五年前不老容颜的年轻女人。和两个对十五年前的火灾展开调查的年轻人。
眼前的一切令李德迷惑,马尔斯沉默了片刻,最终只告诉李德,他也是十五年前火灾受难者的家属。
“原来如此……”李德点了点头,也许是想到了自己作为受难者家属的心情,他发出了沉重地叹息。
“只是我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袭击马总?她长得跟这照片上的女人那么像,是巧合吗?”李德莫名其妙地看着照片上的乔乔,道。
“也许……只是巧合,”马尔斯看了一眼丁冬,沉声道,“不过,关于十五年前的那场火灾,你有什么印象吗?”
“印象太深了!”回忆起十五年前的那一幕,李德仍觉痛苦万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要忘记那天发生的一切,但就是忘不了……”
“我记得那天,因为是店庆,所以酒店内外都很热闹。”李德回忆着当天的情形,道,“酒店里为长住客人们举办了鸡尾酒会,许多高层员工也参加了这个酒会,我女朋友晓雯也在这些员工之中。我因为当天值班,所以不能离岗,那时候的银河大酒店跟现在不一样,夜班的保安需要整夜不眠,而且每两个小时就巡一次岗。我在24点巡完楼之后,便回到保安室。”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笑。
“酒店里热闹非凡,保安室却安静得很,这就是酒店高层和基层员工的区别。我坐了一会,感觉很困,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大概……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吧,火警的报警声就突然响了,我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去,看到的却是一片火海。”
李德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那场大火便仿佛浮现在眼前,让他战栗,让他惊恐。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晓雯,但是太迟了,太迟了……”他把头埋进双手,痛苦地颤抖。
原来那一天是银河大酒店的店庆,这就难怪为什么丁冬和父亲来到银河大酒店,而马尔斯的父母也都在银河大酒店了……
“那么说,引起火灾的,很有可能是店庆活动的某个环节?那为什么在当天的新闻报道上,没有看到半点关于店庆的消息?”丁冬问。
“我也不清楚,”李德依旧沉浸在当时的痛苦里,他摇了摇头,道,“事后,新闻记者们来了很多,但报道,我却一点都没有看,也不关心。我的晓雯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值得我关心的?”
“那么关于银河大酒店,你都知道些什么?”一直沉默着的马尔斯,忽然张口问道,“有人说,银河大酒店是进行肮脏交易的地方。”
“肮脏交易?”李德怔了怔,他直起身来看着马尔斯,许久,苦笑着摇头。
“不管是哪个年代的酒店,都只是场所的提供者。有人用它来休息,有人用它来约会,但至于还有人拿它来做什么,就不是酒店本身能够掌控了,不是吗?”
李德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至于是不是事实,谁又能区分得清?
李德离开以后,丁冬和马尔斯都陷入了沉思。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这一次提问的人,是丁冬。
“你相信吗?”马尔斯反问。
“因为是熟人,所以就百分之百的相信。你竟然是这么幼稚的人吗?”丁冬用马尔斯的话来反问他。
马尔斯的唇角微微地扬了扬,他仰头躺在了床上。
“那个年轻的女人,曾说,我欠了她的东西。”
“哎?”丁冬怔了怔。
“她不仅仅是简单地袭击我,而是想要杀了我。”马尔斯继续说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到底我做了什么,会让她那么恨我,恨到想要杀了我。”
乔乔,要杀掉马尔斯?
丁冬震惊。
“难道是‘审判’?”丁冬忽然想起了那天乔乔对自己所说的话。
“审判?”
“对,”丁冬点头,“就在袭击你的那天,乔乔曾对我说过,‘所有人,都是有罪的,都要接受审判才行’。”
“所有人?”马尔斯惊骇。
“所有人,”丁冬点头,“这些人里,既包括你,也一定包括我。”
说着,她举起了手机,手机屏幕上的,正是那张2004年银河大酒店所有长住客的合影。
“还有这里面的一部分,或者是所有的幸存者。”
马尔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望着手机上那照片,久久不发一语。
“你的意思是,乔乔的目标,是所有人?”
“应该是,而且据她所说,‘审判已经开始了’。”
审判已经开始了。
乔乔,这个身份不明的年女人,先是把丁冬拉进了她布置好的陷阱——十五年前的平行空间。然后把红姨、刘思,一个接一个地拖入了她所谓的“审判”中去。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红姨和刘思,她们两个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就在丁冬和马尔斯陷入沉思之际,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争吵,丁冬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有个男人在大声地叫嚷,怒气冲冲。
“你们这些医生,都是骗钱的吧?她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你们没见她好好的吗?你看,你们看,她还在笑,还在笑!”
这声音……
“刘淼!”丁冬的马尔斯异口同声。
两个人奔出病房,但见刘淼正扑在一个病房推车上,激动地抱着那推车上的人,对站在他两旁的医生狂吼。
此时的刘淼与那晚丁冬见到他时一样,不,比那时还要癫狂。他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面目狰狞。而他怀里所抱着的,正是刘思。
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的刘思。
在平行空间里受伤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受伤。同样,在平行空间里死去的人……在现实世界里也会死去。
丁冬站在了当场,她看着刘淼,激动的刘淼,疯子一样的刘淼,不断地说着、比划着,想让周围的医护人员都相信他怀里的刘思还活着。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说错,刘思是在笑着,她已然没有了血色的唇畔挂着满足而又温暖的笑,好像从此再不用惶然和失措,从此只剩欢欣。
也许执着的都是活着的人。
“这位家属,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抢救了,但很遗憾,患者已经走了。”一名医生走上前来,沉痛地对刘淼道。
“不可能!”刘淼大声咆哮,“一定是你没尽力,一定是你故意不救她!你们这些当医生的,就会推卸责任!草菅人命!”
他越说越激动,竟一把揪住医生的衣襟,挥拳就要打过去。
周围的人都发出惊叫,眼他的拳头即将打在医生的身上,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稳稳地捉住了刘淼的手腕。
“是你?”刘淼意外地看着捉住他手腕的马尔斯,忽然松开医生,转而抓住了马尔斯。
“思思是在你们酒店发生意外的,说,是不是你们故意派那个小孩来吓她,让她犯病的?!你们这群浑蛋,都该死!”
他大骂着,想要抽回拳头,怎奈根本挣不脱马尔斯的钳制,因而愈发暴怒地大吼。
“够了!”
丁冬再也忍耐不住,怒斥出声:“刘淼,你够了!如果你那么在乎刘女士,为什么不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好一点?你没看出来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死亡的时候笑得从容!”
丁冬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刘淼的身上。只在一瞬间,便将他击垮。
刘淼慢慢地转头看向丁冬,用因怒吼而沙哑的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她?你怎么知道……我对她不好?”
他松开了马尔斯,望着推车上的刘思,喃喃地说着:“我……我已经把我这辈子所有的好都给了她,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多爱她?我有多爱她……”
刘淼颓然地跪倒在地,抱住刘思失声痛哭。
如果这种暴力也是一种爱,那么不爱也罢。
丁冬冷冷地看着刘淼,丝毫没有因他的痛苦而动容。
***
刘思的葬礼,要两天之后举行。
尽管对刘淼深恶痛绝,但丁冬和马尔斯还是协助情绪崩溃的刘淼在医院办理了相关的手续。
刘淼,这个对自己的妻子非打即骂的男人,全程都像丢了魂儿一般。无论什么手续递给他,他就呆呆地签字,需要等待的时候,他就在椅子上长久地坐着,不发一语,也不抬头去看周围的一切。
丁冬很是无奈,如果不是因为刘思,她真的不愿意再去看刘淼第二眼。
待到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丁冬把单据等物全都装在了信封,递给了刘淼。
“拿好,”她说,“打起精神来吧。”
刘淼接过信封,点了点头:“知道,我知道,我还要送她走最后一程。”
说到这,他的声音再度哽咽了起来。
也许悲伤是真的,但爱的方式,却委实不能令人接受。
丁冬在心里轻轻叹息,决定不要被这个人所感动。
“你和刘思,结婚没有多久?”马尔斯忽然问道。
刘淼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
“四年,”他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相恋三年,结婚四年。一切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原本很幸福,都是因为那张化验单,都是因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