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萧淮便将赵图南从怀里放开,面上挂满笑容。
话虽如此说啦……赵图南搓着衣角,瞧着坐在床上悠然自得的萧淮,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冲他走过去。
她若选择出了这房门,和他分开睡,明日里这件事情恐怕能传的叫后宫中各个檐瓦的鸟都能知道了。若她选打地铺,萧淮一定会生气的,好几天不理她。所以说,有选择吗?萧淮看似给了她选择权,其实将她吃的死死的。
萧淮下巴微微抬起,带些少年风流轻佻之态。他道:“既如此,那你便可伺候朕宽衣了。”说罢,他站起来,伸直双臂,背对着赵图南。
这时候赵图南才发现,他的白袍上并非无繁花锦饰,那上头用颜色相近的丝线绣着竹木,雅致闲达。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赵图南眼睑低垂,心中颇有些紧张,却还是乖乖的伸出手,替萧淮脱去外袍。
萧淮背对她,轻笑一声:“你怎慢的跟蜗牛似的?”
赵图南不做声,手上动作却快了些。隔着薄薄的衣物,她的指尖仿佛已经可以感知到他的肌肤的温度了。赵图南的手指划过他的肩膀,心中想道,平日只道他身形颀长,样貌俊美,倒不曾想倒很……结实。
她双颊飞速染上一抹红晕,手上动作也是利索。
萧淮原本也并未多欲发难于她,便自行换上了寝衣。末了还不忘调侃在一旁“目不斜视”的赵图南,“你真该感谢你是被萧熠献上的,朕都不想宠幸你啊。”他说话的时候尾音轻轻向上翘起,似乎满心愉悦的样子。
赵图南只在边上一个劲儿的点头,连连称是。
***
万籁俱寂。
屋内的灯火灭了好一会儿了。
赵图南现在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连同心跳声。
她睁着一双星眸,往床顶的帷幔上瞧,内心颇有些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心中如是想到,便沉重的叹了口气。眼睛有些酸涩了,她便闭上眼睛。还未有下一动作,睡在她边上的萧淮便发话了:“这是第十三次了,赵图南,你若是再叹气,朕便把你丢出去,让你在外头睡觉了。”
赵图南心中咯噔一惊,汗毛倒竖。她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一点点,一点点的侧首,向萧淮望去。
只看见萧淮合着眼睛,又听他呼吸声平稳均匀。
赵图南眨眨眼睛,又一点点,一点点的将头正回来。
她心中念道:怪了,方才萧淮说话了没?这一连串的,定是说话了!可是瞧着他那样子,真和熟睡的人无所差异啊。啧啧啧,若不是他睡在边上,何至于她到现在还辗转反侧?虽然这从他和她的关系来看,似乎也是在所难免的。哎,可是他睡在边上,压力真的好大啊!
她又叹了口气。
“第十四次。”萧淮清朗如冰泉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他道:“你有心事?”
“呃……不是。”赵图南刚侧过身子意欲对着萧淮,却正巧瞧着他支着脑袋,正瞧着她。赵图南道:“许是白日里接回了唱晚,心中太过激动了,到了晚上反而难以入眠。请王上恕罪。”
萧淮“哦~”了一声,语气中是显然的不信任。他抬手,赵图南迅速往后缩了。他笑道:“慌什么?朕打算喝点水。”说罢,他掀开锦衾,走到桌边。
赵图南尴尬笑了笑,口中不忘关怀一下:“王上,天黑,你小心点,别磕碰了。”
黑暗中,萧淮的身影一顿,随即而来便是一阵轻笑,“赵图南,朕真是不明白了,就你这点资质,萧熠到底是怎的瞧上你,叫你来实施‘美人计’的?朕怎么可能瞧得上你这样的,你这样的性子,在宫中定然是不得宠幸。”
赵图南撇撇嘴,暗暗想到,反正现在黑着呢,萧淮也瞧不见她,多做些表情,不吃亏。她道:“是臣妾愚钝了。”
萧淮此时已经又上了床,裹挟着外头的凉气进了锦衾,赵图南将锦衾裹得又紧了些。
萧淮在她身旁躺下,叹了口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呢。”
“……王上说的是。”
“你好无趣啊。”
“王上说的是。”
“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回王上,臣妾愚钝。”
“……”
“……”
良久的沉默以后,二人都觉得自己有些幼稚,相视一笑,却也不说话了。
气氛松快以后,赵图南的眼皮子终于渐渐有些沉重了。她莫了,颇有些欣慰的想着,幸好她入宫,遇到的人是萧淮吧。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会去对付他。
他能否成为好皇帝这件事情,和她当真有关吗?又或者这样讲,她有何资格去,干涉他的事情呢?
她睡得香,连带往日眉间的蹙痕也一扫而空了。却不知道,身侧的萧淮,一夜未眠。他就这样静静的,闭着眼睛,等待翌日的阳光,普照他的大煊。
希望明日,真有太阳吧。
他这样想着,瞧了瞧边上容颜姣好,嘴角还隐约挂着笑容的女子。他心中一片怅惘,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
翌日清晨,赵图南揉着惺忪的睡眼,只瞧见涧心一张笑脸,笑吟吟对着她。
赵图南四处瞧了瞧,问道:“涧心,王上去哪了?”
涧心伸出食指,抵着下巴,沉吟了一会才道:“奴婢,今早未曾瞧见王上。”
这倒怪了,难不成萧淮今日要去上早朝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听涧心低低呼道:“呀,唱晚姐姐,你怎的出来了?”
赵图南也点点头,淡淡对唱晚说道:“你昨日才回来,这些事情暂时由涧心来便好,你无须着急,还是好生养病,才不至于落下病根。”
唱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噙满泪水,情绪一时难以自禁,只在口中叫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信任奴婢。”
赵图南颇有些无奈,她对涧心摆摆手,示意她出去。涧心一步三回头,才依依将门关上。
赵图南扶起唱晚,猛然瞧见她脸颊上泪痕遍布。心中也有些心疼,想上次恭安王府一见,羽儿也是这般伤痕累累,却从不肯屈服一声。
她用丝帕轻轻拭去唱晚脸上的泪痕。
唱晚抬起眼睛,眸中一片清亮,她道:“娘娘,让奴婢为您画眉吧。”
赵图南微微顿了顿,才轻轻点头:“好。”
赵图南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女子,轻点细眉。她左右瞧了瞧,口中不绝赞叹道:“与上次一般,都很好看。”
唱晚羞赧的低下头,笑容有些苍白。
赵图南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回去歇息吧。”
唱晚纹丝不动,还继续道:“娘娘,让奴婢伺候你吧。”
“那好。”赵图南知她执念,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点点头,说道:“你身体还未痊愈,不易操劳伤神,本宫叫涧心和你一起罢。”
“是,娘娘。”
涧心手脚麻利,唱晚心思奇巧。很快便将穿衣,梳妆,一应都做好了。
涧心拉着唱晚的衣角,口中催促道:“唱晚姐姐,该给你上药啦。”
唱晚却瞧着赵图南,几次张口,却又闭上了。
于是赵图南也温柔的催促说道:“本宫有些乏了,想一人清净,看些书本就好。你二人便不必在此了。”
唱晚被涧心就扯出门了。
赵图南知道,唱晚是有话对她说。
***
萧淮今日的确是上了早朝。
曾经他虽是天子,却一直是孤军奋战。
朝中大臣,以恭安王萧熠为首官官相护,蛇蟠蚓结。虽有部分官员,心中明镜可鉴,却无法在这大潮之下生存,屡遭排挤。
萧淮手中无兵权,又无可亲信的得力大臣,故而一直处于被架空的状态。
幸而……暂且称之为幸而罢。
幸而萧熠在乎名利,不愿背上谋权篡位的名声。先帝萧扬道与他曾共赴沙场杀敌,为曾经岌岌可危的大煊国杀出一条血路,被百姓传之为佳话。是以,萧熠一直未有正面觊觎萧淮的王位,但暗地里,萧淮却屡遭暗杀。
不得不,萧淮渐渐表现出荒唐、昏庸的样子。几年下来,萧熠却也没怎么放松警惕。但至少,萧熠的性子,给他争取到了时间。
不久以前,连家回来了。
连峥与连晟父子二人,多年在沙场拼杀。历时四年,如今胜了与祁渊国的战役,凯旋而归,引起大煊上下震动。
这父子俩,都是板正儿的人。尤其连晟从小与萧淮相处过一段时间,更加相信萧淮为人,支持萧淮。连峥父子的回归,无异于给朝中局势带来了变动的转机。一些原本不曾多言的清廉大臣,也终于开始发声。
萧淮也知道,光靠连家,就想扳倒萧熠这座大山,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他曾经乔装出宫,流于坊间,注意到了清葭乐坊和天香楼的异常。后来连晟回来,愈加方便打听查探。连晟在清葭乐坊的仓库中发现大量火药,想来清葭乐坊也只是作为中转站,这些火药必定有其他的用途,不会长久在这仓库之中。而天香楼,也是同样问题。
萧淮派遣连晟的人,连夜查封清葭乐坊,包围其老板朱庭的府邸。至于天香楼那里,暂且只是监视,还并未有实质性的行动。
只是却未料想,朱庭的儿子,最为关键性的人物朱量鸣并未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