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医随后又嘱咐了赵图南几句,才匆匆离开堇禾殿。
涧心还巴巴的守在唱晚床前,赵图南将她叫走了,“让她好好睡吧,你去熬些白粥,一会她醒了便喂她吃下。”
“是,娘娘。”听得赵图南这样讲,涧心立刻便忙着熬粥了,心想一定要熬得又香又糯,叫唱晚吃的舒坦。
涧心出去后,赵图南独自一人立在唱晚床前,伫立良久以后,她才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喃喃一句:“连累你了。辛苦了。”
***
晚膳时候,赵图南还是没什么胃口,只用了碗莲子羹。
她取了字帖,便伏在案上练字。
专心致志许久,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左手按在右肩上捏了捏,头也转了转。这是才瞧见萧淮早便来了。
他还是身着那件白色长袍,静静的靠在赵图南右手侧的书架旁,细细阅读。像往常一样,若是他来的时候赵图南在看书或者练习书法,他从不出言打扰,只是在一旁,待着她发现他。
赵图南也不知怎么的,并未起身行礼,只是轻轻放下毛笔,对他道:“王上,您来啦。”好似早便知道他会来一样。
萧淮将书卷放回架子上,还似上次那般,绕到赵图南身后,双臂环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女子软软的,小小的,香香的,他心中温柔一动,他仿若呓语道:“朕果然说的没错,那只云雀就是像你。”
赵图南这次鲜少的,在他怀中没有肢体僵硬,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她想,许是因为感激萧淮今日所为吧。虽然他会相助的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赵图南道:“今日多谢王上了。”
他“扑哧”一声笑了,声音低低的环绕在她耳边,四下寂静,他的声音别有一番撩人,“朕还未想好,那两个条件是什么,你便暂且心悬着罢。嗯?”
“好。”
萧淮思绪遥遥飘到几日前。
这么久以来,赵图南特意到卧云殿的次数,仅有一次。
那日她伏在大殿中,萧淮有意刁难,便许久未理她,只叫她跪着。她却一声也不吭,神情倔强。
过了许久,萧淮才看着她,问她:“便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专程来求朕?朕以为你自己可以解决,这样的小事情。看来还是高估你了。”
赵图南抬眼,对上萧淮幽深的双眸,“王上说笑了,臣妾初来乍到,这样的小事也无力解决。真相,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听,愿意接受的。”
“那么,你想借朕之手?”
“是,臣妾恳请王上,出手相助。王上不必特意做些什么,你只消坐在那里。”
“呵……朕怎么知道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旁人说的就一定是假的?”
“王上这么在乎真假,臣妾不敢欺瞒。恳请王上,出手相助。”
萧淮倒抽一口凉气,他最讨厌,就是由旁人说出他是怎样的人。
故而他声音中已是有了些愠怒,“朕何故帮你?你要知道,在朕心中,无论你如何狡辩,都是萧熠的人无疑。恰是近日他又惹了朕,是以,朕何故帮你?”
赵图南摇首,发间珠钗清脆作响,她绛唇轻启,语气中已经满是无可奈何了。“臣妾,无法想出来一个可叫王上相助的理由。”
“这样便敢来碰运气?”
“是,这样便敢来。”
“……”两人一阵沉默的对峙以后,萧淮开口道:“朕答应你。可你须得答应朕两个条件。具体的朕还未想好,放心,朕不会特别为难你。”
赵图南掩面,微微笑道:“臣妾便多谢王上了。”她星眸流转几次,又犹豫着开口,“王上不怕臣妾到时反悔吗?”
“唔……不怕。朕是天子。”
天子之言,岂敢不从。
很久以后,萧淮每每来到堇禾殿,一个人点着这儿的烛火,便会想到这日的场景,心中都会怅然。天子终究还是,不欲强加她所不欲……所以,对于后来那样的结果,他还是得接受了……
思绪飘摇回来。
赵图南微微侧首,将自己的头靠在萧淮发上。她道:“王上可是累了?”
“有点。”他的声音闷闷的。
赵图南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轻轻脱开萧淮的怀抱,反手去抱着他。
她温柔低语,眼中有烛光的倒影在跳动,“王上可以同臣妾说一说么?”此话一出口,她登时便后悔了,以萧淮的性子,听她这么问,搞不好要生气的。
但是萧淮却逃避了这个话题,他轻轻摇手,面上不见厌烦,也不见气愤。他只是轻轻说道:“朕想吃菱袖酥了。”
赵图南有些窘迫,“臣妾未做,明日做予王上可好?”
“也好,”他微微颔首,眼睫低垂,“你……,朕明日中午来堇禾殿。”
她眯眼笑,“好,明日一早臣妾便起来做。”
“嗯。”他兀得问道:“你做的菱袖酥,自己有事先尝过味儿么?”
“臣妾……第一次做给王上吃的时候未尝过,那时候,时间有些紧迫。”
“怪不得。”萧淮瞧着赵图南,看她眼睛里仿佛浸透了春雪,他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宠溺的刮了一下,“赵图南,第一次的菱袖酥,真的很难吃啊……”
“诶?真的吗?”
他点点头,再次肯定的说道:“真的,真的,很难吃。”
“那王上怎的还要?”
“唔,朕想瞧瞧你的手艺如何了。”萧淮放开赵图南,又将目光聚集在案上,道:“朕瞧瞧你的字儿。”字迹端正清秀,流美灵动。他微微颔首。
话至于此,二人之间又陷入了一番沉默。仿若方才不曾有着相拥的片刻温情。
赵图南踌躇许久,还是开口道:“王上,谢谢您愿意帮助臣妾。”
萧淮站起身,“朕可不是帮你,朕帮你有什么好处?你用两个条件换唱晚一条命,你划算的很。是不是?”他冲她挤眼。
“是。”还能怎么说呢,当然是说“是”啊……
没由来的一阵困意,席卷着赵图南。她支开窗子,夜晚已经很静了。想来已经挺晚了。
赵图南偷偷垂目瞟了眼还在房中东望望西望望的萧淮,心中泛起一阵为难。怎么说也是个王上,总不能叫他赶紧走吧……
她将窗子又将窗子紧紧关闭着,口中说道:“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萧淮将头凑过来,又将窗子开着,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呀,的确是很晚了。那朕便要就寝了。”说罢,他掀开珠帘,拉着赵图南径自往屋内走。
萧淮边走边道:“赵图南,叫你多吃点,你今日又吃得少,涧心都和朕说了。这二两肉朕抱着都嫌弃。下次若再只吃一点,便是抗旨不遵。”
赵图南讷讷地被他牵着走,大脑停止了运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将手往回拉,用力太大,便只瞧到皓腕上一大块红印。
她捏捏耳垂,而后伸出食指,指着床道:“王上今日打算歇在臣妾这里?”
“你说呢?”萧淮摆手,直接往床上一坐,“你要赶朕走?”
“臣妾惶恐。”
“有何可惶恐的?”他伸出手,用力的拉了一下赵图南,叫她倒在怀里,戏谑道:“你不是要答应朕两个条件的么?”
可是……不曾想到是这个啊!
她小脸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淮使劲儿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别想了。朕同你说笑的……这么宝贵的两个条件,怎能随便用?”他咧嘴笑了,“要不你睡地上?”
“啊?”
“反正,朕今日便在这歇着了,睡哪你赵图南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