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寿安堂
蓝姨娘殷勤地伺候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放心吧，侯爷和少爷都去了东府，这一次一定会让夫人亲自来给你赔罪的。等会在侯爷面前，老夫人大可以给夫人一个笑脸，这样也让侯爷知道老夫人的委屈。”
“哎，我真是想不到齐夫人居然是这样的人，以前的时候，总觉得齐夫人是个大家闺秀，温柔善良。可是想到这次的事情，我真是感到非常的意外，这还好是侯爷知道的事情，要是侯爷不清楚，那岂不是……”
这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是知道的。李氏就是明明知道对方在挑拨离间，也只能装作没有听懂这些，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这个事情真的被人传成那样，那自己以后可就没脸了。
她是商户出身，从小最会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计算得失。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自己还要再和齐氏闹下去，那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虽然自己是个长辈，但是承恩侯府不是一门好亲事也是京都公认的事实。
齐氏到最后可以不管不顾，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就是要齐氏去死，想来她也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但是李氏可不想陪着齐氏去死，她的日子现在过得不要太舒服，哪里舍得为了个齐氏这么糟蹋。
想到这里，李氏更加坚定了待会的态度，又想到自己刚刚对儿子的那种态度，心里微微一笑。她一方面确实是生气齐氏做事这么干净利落，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必须要生病了。
只有自己先躲起来，才会有人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自己的打算根本没错。没过多久，杨氏就急匆匆地出来了，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打倒最近风头正盛的蓝姨娘，还把事情的重要性全部归到了齐氏那边去。
而蓝姨娘担心失宠，自然也会在这个时候巴结自己，就连现在，都像个丫鬟一样在伺候自己梳洗。李氏心思转得飞快，更是清楚自己接下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齐氏的事情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
正在这么想着，就看到柳平带着孩子气冲冲走进了院子，整个人脸色铁青，再也没有之前的担忧。李氏心中一喜，只以为齐氏又发了脾气，不肯轻易答应，自己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儿子不高兴了。
“平儿，你带着孩子，就不要老是绷着脸了。你看看你吓着子杰了，齐氏是不是还在怨我说的那件婚事？哎，看来还是想不明白，你放心，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明白了，你不用太担心娘的身体。”
她说的情真意切，说的关心满满，可越是这样，柳平和他身后的柳子杰就越觉得李氏这个人的过分和偏心。柳平做了多年的永安侯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时时想要母亲关注，希望母亲多看一眼的少年了。
“母亲，到了现在，难道你还要再隐瞒实情吗？你出事了，齐氏和祎儿关心你，你不关心齐氏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去推祎儿？女儿家的容貌不比别的东西，那是最重要的门面，这个事情还是你告诉我的！”
“是啊祖母，刚刚我们去了东府，祎儿的脸实在是伤得太重了！不说别的，就是那额头的伤现在都还有血渗出来。祖母，现在外面流言纷纷不断，如果祎儿的伤口被人看到的话，那以后就更加说不清了。”
李氏又惊又怒：“我没有！我也是祎儿的祖母，难道我还会害她吗？是她自己过来，非要撞在我的胸口上，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这才不小心推了她！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那齐氏是给你们下毒了吗？”
“母亲，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再欺骗儿子吗？”柳平实在想不到母亲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一句实话，“你当时已经昏迷了，祎儿不过就是担心你才过去看看你，就是看看你，怎么会撞你？”
“母亲，我刚刚和子杰去外面茶楼了解了下情况，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那给你看病的两个大夫回去之后，本来是不会说我们永安侯府的事情的，谁知道，他们进了茶楼听了一会书，就……”
柳平缓缓气：“人家是脱口而出，而且根本就不怕得罪我们。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祖母，也实在想不到这么多年我们永安侯府都在迫害孤儿寡母！母亲，这事情要是再发展下去，那以后我怎么在朝堂立足！”
李氏脸色青白，嘴唇上下抖动得厉害：“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还能说些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简直是百口莫辩，甚至都没有更好的解释和理由。
她不能说她是装晕的，也不能说柳婳祎撞了自己，更加不能说自己和齐氏是怎么交流的。她现在基本只能认栽，因为只有保持沉默，至少她还能用自己是长辈的身份做一些事情，否则她就什么都不能做。
可是柳平完全不这么想，他从东府出来之后不是没有怀疑的，因为他实在了解齐氏的性子。为了两个孩子，她也不介意用些平时她根本看不上的手段，现在这样，也不能说齐氏全部都是无辜的。
但是他到了茶楼，找了个位子坐下听了一会之后才觉得，他之前对母亲的信任有点太盲目了。茶楼中的说书根本没有提到现在的这门婚事，只是说之前发生在祎儿身上的事情，又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推测。
虽然因为畏惧侯府，说书人没有点名是哪户人家，但是在京都的众人大部分都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几件大事，就是随便一推测也能知道这里面的情况。紧接着，他听到下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原来是一个大夫的随从。
“我告诉你们，我师傅啊，就是刚刚从那个府上看诊出来的。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装个和一个尼勒佛一样的老太太，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孙女推出去毁容。我师傅说了，这伤疤啊，以后困难咯！”
“真的真的，你师傅去了那府上？真的就像流言说的那样吗？”
“是啊，你要是知道你就多说点呗，我们也可以多了解下情况。再说了，平日里那些个大户人家总说自己家里多好，可是现在看着，这龌蹉的事情真的不少。”
“你说讲就讲，那我的酒呢？这讲故事没有好酒可是不行的！”那随从也是个滑头，有这样的机会才不会放过这样的好事。那些人哪里在乎这些个酒钱，立马就吩咐小二拿酒过来给他满上，一群人才又听了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我师傅去的时候啊，那府上的夫人已经担心得吐血了。哎呦，那家夫人也是可怜，本来就担心女儿的未来，现在婆婆又这样，可不是惊悸忧思？我师傅也说了，这可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
“结果这做母亲的好了，那做女儿的又有事情发生。原来那小姐很是孝顺，知道自己祖母出了事情，先把母亲放一放，然后去看望祖母。结果那祖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对那个小姐发了大脾气！”
“又是推，又是骂，最后那一下直接让小姐的额头和脸上划了一个大伤疤。那可是千金小姐啊，这女孩子要是没有了容貌，恐怕以后的路真的就困难了，再说，上次的事情据说也是那祖母的原因。”
“那也有点太夸张了吧。上次不是说，是那个安家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了祖母了？”有人也有些疑惑，虽然自己爱听八卦，但是八卦的真实性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不然这八卦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哎呀，你知道什么！”随从年纪不是很大，正是虚荣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可不能丢了面子，“你想想，那安家怎么就一定要退婚？难道真的是嫌弃那小姐不好吗？那小姐可是侯府的小姐！”
“我师傅说啊，那祖母推的那一下是真的狠，完全不在乎那小姐的生死，感觉就像是有仇一样的。安家之前的时候就和侯府走得近，肯定是听到了老夫人的一些话，觉得那小姐不好才想要退婚的。”
虽然有些人还是保持沉默，但是绝大部分的人却觉得很有道理。这年头一个千金小姐的婚姻情况不会那么容易退的，除非你有十足十的把柄在对方手上，要不然双方都会很谨慎的得处理这个问题。
可如果这个理由是从对方的祖母口中得到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安家一定是从她祖母的口中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为了自己的孩子想要毁约，刚刚好安家的公子也是个不安分的。
很多人自认为已经解释清了所有的一切，恨不得马上和别人去分享这个八卦。于是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得在茶楼中传播，很快就传到了柳平父子的耳中，柳平当时的表情相当难看。
现在有人的脸色和他一样难看了，不是别人，正是李氏。李氏怎么也想不到，齐氏会这么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偏偏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清楚。自己要说自己没有做过，那别人肯定不相信，甚至会问，那安家怎么非要退婚？
在正常人的眼中，安家退掉侯府的嫡女，去要一个御史的女儿本来就有些奇怪。但是如果安家从李氏嘴里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那非要退婚的行为就显得可以理解了。这个亏李氏是吃定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亏除了李氏自己知道是亏以外，柳平等人根本就不相信。杨氏出事的时候，正是静忠侯府中发生的事情宣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那时候齐氏就上门当着柳平的面问过当时的事情。
可自己因为考虑到侄儿的原因，并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反而是帮着杨氏遮掩了一把。现在在别人看来，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遮掩，这是赤裸裸的包庇，这个包庇更加进一步让人认为李氏的心虚。
想到这里，李氏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自己胸闷气短，差点厥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在齐氏这边收到这么大的回击，还以为只是个没有用的，没想到，真是会咬人的狗平时不太会叫。
柳平这会看到母亲的样子都觉得烦：“母亲，现在不是逃避责任的时候，你就是昏过去也没有用，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母亲你亲自去一趟东府向齐氏母女慰问一番。”
李氏听到这话，再也不能让自己昏过去：“你说什么？你居然要我一个做婆婆的去向儿媳妇道歉？平儿，我可是你母亲，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连教训个儿媳妇都不可以吗？我是真心真意为了你啊！”
这话要是平时的柳平听了，还真是说不出的偎贴，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时候李氏说得话：“母亲，你为了我？你要是真的为了我，怎么就给祎儿说了那样一门婚事？你当真是为了我？”
“我说得婚事是经过你同意的！”李氏吼叫了出来，“要是没有你的同意，我怎么会去和齐氏说这个婚事！我说了婚事，齐氏不同意，这才吐血了，我也是为了名声，想着不让齐氏有说法，所以才……”
“所以才什么？所以才不管不顾去伤害祎儿？祎儿毕竟是我的女儿，你的孙女！”柳平红了眼睛，“母亲，你从小就偏心大哥，从来都没有变化过。以前小的时候，你为了见大哥一面，就让我背不出书。”
“你假借让大哥给我辅导，不过就是想要见大哥一面，表达自己的关心，根本就不关心我的前程。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不问这些，甚至总想着兄长和我也是一样的，不想让母亲你太过伤心。”
“可是你呢？你因为兄长的原因，总是不喜欢齐氏，这样也就算了。齐氏本来也是和兄长定亲的人，你看她不顺眼，我作为儿子也是理解的。可祎儿和子杰呢？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我的亲生孩子！”
“就是你有再大的不满意，怎么能迁怒到孩子的身上！我现在想想，子杰上次怎么就会被取消了应试资格，也许也是母亲你在背后做的。你一直想要祎儿退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江南的侄子！”
李氏脸色青白，实在是被气得不行：“我为了侄子？我还不是为了你！齐氏不过就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是她，你哥哥根本就不会死；如果你是她，你也不会为了她让我不高兴。她本来就应该死！”
“好啊，你终于说出来了，你终于说出来了，你的心里其实一直想要齐氏死！你一直念着哥哥，你甚至为了让齐氏死，不惜拿我的儿女去陪葬！”柳平实在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母亲怎么就疯狂到了这个地步。
柳平和李氏两个人在一边吵，蓝姨娘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却开始担心自己的儿子柳子杰的前程了。现在儿子名义上是齐氏的儿子，如果李氏有所顾忌，那一切还可以说，可要是后来李氏没有了顾忌呢？
子杰是以后有大出息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毁在一个妇人的手上呢？柳子成比子杰小两年，只要子杰比柳子成有出息，比柳子成更早踏入官场，以后的侯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子杰是齐氏的儿子。
齐氏名义上是柳博的妻子，就是两个孩子要争世子的位子也是公平竞争的。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想得太好了，不不不，应该说自己把李氏想得太好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容不下。
蓝姨娘只要一想到子杰会应该齐氏那个扫把星的关系失去了可能的世子之位，还有可能没有办法出人头地，就恨不得给齐氏几个巴掌。一天到晚装清高，结果还不是什么都保不住，没用的东西。
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在侯府生存，要不是自己这个做娘的在身边关照提点，他还不知道怎么样。当时要不是看齐氏身上还有些钱财，她才不会教儿子先对齐氏假意关心方便拿些钱财。
想到这里，蓝姨娘真是悔恨交加啊！这么多年了，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其实有些事情也可以和他说了不是？再说，现在说了，他心中才会明确自己应该怎么做，不用像现在一样，傻乎乎得被齐氏利用。
在蓝姨娘看来，现在的柳子杰就在被齐氏利用。柳平是侯爷，也是李氏的亲生儿子，不管做母亲的怎么生气，最后总是要顾忌自己的儿子的。可是柳子杰只是一个孙子，而且比起子杰来，李氏更加关心柳子成。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氏心里明白子杰的真是身份，对于一个庶出的孙子来，那肯定是一个嫡出的孙子更加让人重视。李氏正在气头上，现在不方便对着侯爷发火，那子杰就成了那个可怜的出火对象了。
果然，这边蓝姨娘还没有把事情想完，那边李氏就对着柳子杰大发了脾气：“你也是个不孝的儿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祖母受辱，你就没有什么说法吗？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有什么用！”
“还不如你的弟弟，至少他每日请安从不拉下，也从不有这样一个让我生气的母亲和妹妹。可你看看你身边的人，你的母亲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难道你也巴不得你的祖母受到别人的嘲笑吗？”
李氏对着柳子杰就是一顿教训，简直是说得柳子杰头都抬不起来，眼睛都泛出了眼泪。他基本自幼在侯府长大，从来没有这么被祖母骂过，也没有被她这么嫌弃过，况且所有的事情都不关他的事情。
蓝姨娘一听到李氏的责骂，心中一痛，居然不顾尊卑开口：“老夫人，齐夫人做的事情，子杰少爷是半点都不知道的啊！这么多年了，你也是知道子杰少爷这个人的，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
“对您真的是真心实意啊！上次您生病，一直在床上躺着，子杰少爷才一点点大，就想着给您端茶倒水。老夫人，子杰少爷虽然是齐夫人的孩子，但是心一直跟着我们侯府，是真心真意为您担心的啊！”
柳子杰听到蓝姨娘为自己说话，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祖母，我没有，我是真的没有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侯府长大，心里一直是亲近祖母的，我知道母亲这次的事情有些过分了。”
“但是我过去劝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听我的，还口口声声说我不孝不剃，不忠不义！祖母，孙儿实在是没有办法，要是孙儿有选择的话，是绝对不会让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祖母，请你明察啊！”
李氏还要再说什么，谁知道柳平直接打碎了一只茶盏：“够了，母亲！你不要随便迁怒他人，这和别人都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你不光是看不上齐氏，也看不上齐氏所生的两个孩子，是不是？”
“可你不要忘记了，这两个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难道这个你都不知道吗？母亲，外面流言纷纷不断，你要是还为我好，就尽早上门去看一看齐氏和祎儿吧，这样对你们两个人的名声都有好处！”柳平说完这话，直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