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寿安堂
“老夫人，已经两天了，您再这样下去，不是要老奴为你担心死吗？”柳嬷嬷苦口婆心得劝着李氏，这两天侯府的气氛非常不对，特别是寿安堂这里。侯爷因为外面流言的事情，一直不肯见老夫人。
杨氏知道这种情况，不光不劝侯爷孝顺老夫人，反而带着下人来寿安堂劝老夫人不要不顾及侯爷的官声。老夫人本来就被侯爷气得不轻，现在听到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一下子就给了杨氏一巴掌。
谁知道这个时候侯爷却突然出现了，一看到这种情况，当即就和老夫人吵闹了起来。老夫人这么多年，除了一开始进侯府的那几年因为没有子嗣受到委屈，之后还真的没有受到很大的委屈。
可最近这几天，不光被齐氏羞辱，更是被杨氏挖坑埋了一埋，可想而知李氏心中的闷气有多么严重。李氏情绪一上来，直接就开始绝食，打定主意要给所有人一个教训，就连儿子那边都顾不得了。
谁知道，现在已经绝食了两天了，儿子却是连面都没有出现过。刚刚杨氏身边的狗腿又过来了一次，口口声声说外面流言不断，现在侯爷正忙着处理事情，暂时没有时间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请老夫人保重身体。
李氏在屋子里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气上来，二话不说就砸了一只茶盏在地上，那声音响得院子里的人基本都听到了。柳嬷嬷看着面前的辛嬷嬷脸色通红，但是辛嬷嬷却淡淡笑了笑，好像没有听到声音一样。
柳嬷嬷送走了她，回到院子里，就看到李氏赤红着眼睛，嘴里不停呢喃：“都是贱人，都是贱人！我当时就应该杀了她，我当时就应该杀了她！”这几句话一直在李氏嘴里不停得重复，听得柳嬷嬷浑身一抖。
承恩侯府，和畅堂
“今天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你去打听清楚了，不管是东府还是侯府，都没有什么消息？”路氏不可置信，“还是你听漏了什么消息，或者是你偷懒了，没有及时收到消息？”路氏说到这里，脸色就变了。
那奴才不过就是个小随从，一看主子脸色都变了，哪里会不害怕。他抖抖索索开口：“没，没有。奴才，奴才一直等在侯府的外面，但是根本没有什么老嬷嬷出来和奴才说话，也没有人出来给我什么东西。”
“奴才，想着时间也不早了，这才打算回来和主子说这个情况。主子，奴才是真的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也许是侯府中人最近有很多事情忙，所以才没有时间和奴才说这个事情！”
路氏根本就不耐烦听他说什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路氏就挥挥手让他下去了。那随从收到手势，很快就退了下去，只留下路氏和她身边的路妈妈。路妈妈一看主子生气的样子，马上给主子倒了一杯红枣茶。
“主子，现在可不能生气，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先想想办法才是最重要的。皇后娘娘那边这两天又派了人过来问这个情况，如果我们再不给娘娘一个交代，恐怕太后娘娘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老奴最近听说了，那东府的两个主子已经不行了，听说那母女一个吐血，一个毁容，主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我们世子爷虽然不用科举，但是这妻子要是一个毁容的女子，我们世子爷可真是太委屈了。”
本朝的科举人员，不光是自己要有一张可以走出去的脸，重要的是妻子也需要有一张可以出去交际的脸。毕竟大家以后都是同朝为官，后宅的交际中如果妻子是个面目可憎的，那就会大大影响男人的官路。
只是承恩侯世子的情况现在有点不同，因为皇后和太后的关系，承恩侯世子根本就不用参加什么科举。但是作为一个侯府的夫人，现在又是作为承恩侯府和京都豪门联姻的起点，怎么也不能是个毁容的。
就是不说别的，从路氏自己的心理上来说，她当然更加希望给儿子找个才貌双全，家世一流的人物。现在家世已经不能要求了，才嘛，想想之前安家的嫌弃，路氏心里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
更加重要的是，现在连唯一可以想想的美貌都要没有了。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未出阁的女人一旦没有了容貌，这可是影响一辈子的事情，何况自家为什么非要娶那个要才没有才，要美貌没有美貌的女人。
路氏眼珠子一转，那身边的路妈妈就知道主子的主意是什么。想到皇后娘娘的打算，路妈妈一边为自己默哀，一边急忙劝道：“夫人可不要想差了，我们可不能放弃这门婚事啊！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路氏本来的打算被这话一说，就泄了气：“那你说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我看啊，那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转世，完全没有享福的命的。你看看，啊，不说我们家吧，就是安家，那也不是个穷苦人家。”
“本来她已经和安家最有出息的公子有了婚约，结果呢？人家还真的看不上她这个不受宠的侯府嫡女，非要一个御史家里的女儿。好不容易太后娘娘发话，要我们接收这样的破烂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可我这边做了这么多事情，铺了这么多路，她倒好，给我来个毁容了！真是，你说，这不是没有福气，那这叫什么？要我说啊，这样的女人索性就不用在家里了，直接找家道观去做尼姑算了。”
“省得成天祸害这个，残害那个的。这还是没有嫁过来呢？要是嫁过来了，以后可怎么得了，路妈妈，我们要听太后娘娘的话，可也得有命在不是吗？这要是最后没命了，那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
路妈妈实在为这个主子的智商感到着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是知道其中有猫腻。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又不是真的什么天煞孤星，哪里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就像皇后娘娘说的，她现在遇到这么多事情，不过是因为背后没有人给她撑腰而已。换句话说，要是齐氏有杨氏这样的娘家，哪里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更加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要保不住。
有时候啊，想想真是不认命不行。路妈妈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宫里皇后派下来专门给路夫人指点一些情况的，自然对很多事情都了解一些。齐氏之前的情况她也是知道一点的，当然也明白她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当初，齐氏还是做姑娘的时候，那真是一个多威风的时候啊。祖父是当朝的太傅，又是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父亲也官居二品，未来的夫婿更是未来天子的近臣。齐氏本人也是花容月貌，一表人才。
可结果呢？不过就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娘家败落，未来夫婿过世，自己更是被自己的亲爹卖给了永安侯府。哎，当年人人羡慕的齐家小姐，到了最后谁不在背地里说笑几句过过自己的嘴瘾。
从那时候起，自己就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人，也不会轻易和任何人结仇。这世上的事情，前一秒有可能是花团锦簇，后一秒就有可能是大厦倾覆，自己只要不轻易和人结仇，那以后也不用担心报复。
“夫人，这柳小姐其实也是一个苦命人啊！你想想，若是这柳家小姐没有什么问题就遭受了这么大的不公平，到时候只要世子爷对她稍微温和点，那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夫人可能不知道，以前那齐氏可是个高门小姐呢！”
路氏却毫不在乎：“那有什么用？路妈妈，你别以为我不在京都走动就不知道这东府中的一些情况，我可是很清楚的，那齐氏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的钱财了。这么多年了，侯府根本就没有给她们母女什么东西。”
路氏看着路妈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得意了起来，要知道从来都是别人讲给她听这些事情，可没有人听她讲的。也是这路氏的行为和别人都不一样，大多在京都的人都不会太在乎对方的钱财，更加看重家世和人品。
但是路氏不一样，路氏是小门小户过来的人，就是现在做了承恩侯的夫人，也还是最在乎钱财，觉得钱财才是根本的东西。所以一开始女儿说起这个婚事的时候，她其实一开始是有些满意的。
主要是觉得她可以趁此机会得到一个有钱的儿媳妇，不用全部靠自己弟弟每个月给自己银子过日子。结果她专门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齐氏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空架子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了。
“你们都不知道，齐氏啊，从被侯府赶出来开始就用上了自己的嫁妆了。那时候，齐氏的那个小儿子还病怏怏的，成天的用这好药好补品，这银子啊，估计早就花出去一大笔了。你觉得现在还有多少？”
路妈妈还真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可，可东府到底也是侯府的一份子，无论再怎么样，也总要给齐夫人一点脸面吧。这东府要是全靠着齐夫人的嫁妆撑着，那说出去侯爷还有什么脸面？”
“路妈妈，你啊，真是在宫里待了时间长，有些傻了！”路氏得意笑了笑，“我是市井长大的女子，和这些个京都的大家夫人都不一样。那些夫人总觉得我们这样的女子俗气，好像上不得台面。”
“但是要我说，这女人过日子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手里的银子，肚子里的儿子！妈妈可不要觉得我说话粗俗，我说的可真是顶顶的真心话，女人啊，手上没有银子，那是不能给自己留后路的。”
“这女人的后路就是银子。再说儿子，这天底下啊，有多少的男人就是因为妻子生不出孩子才要纳妾的。齐氏这个人吧，说她有福气呢，她也是个有福气的，至少还有一个儿子在自己身边傍身。”
“可要是说她没有福气吧，她是死在自己的脑子上。我也是打听过齐氏的事情的，虽然不像妈妈一样了解，但是也明白她的命数。可是要我说，这世上的女人哪有人的命数是万万都好的！”
路氏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女人过日子若是全都靠着命数，那这日子是绝对过不好的。你们总觉得我嫌弃柳家那个女人没有名声，所以不愿意世子娶她。这虽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我啊，真的是担心，女儿像母亲，那柳家小姐是个没有本事的。我知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都看不上我那个大侄女，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我那个大侄女是个顶聪明的人。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
“这么多年了，他骨子里就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喜欢美色的。可我那大侄女在的时候，我这个儿子是真心听话，就连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没有了。可你看看，现在这个小的，会有这个本事吗？”
不等路妈妈说什么，路氏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其实就是你不说，我心里也很清楚，我那个小侄女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可柳家的那个同样没有这个本事，你看看齐氏就知道了，这么多年，装个清高，可自己就是个寡妇！”
路妈妈眼神闪过尴尬，但是仔细想想，路氏所有的担心还真是有道理的。做母亲的无论怎么样都是在乎自己的孩子的，路氏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一片慈母心肠而已。这样一想，路妈妈心中也平复了很多。
“夫人，虽然老奴没有想到这么多，但是心里还是明白您的心思的。这世上做母亲的人，想来都是一样的，可是夫人有一点忘记考虑了，我们本来就不想世子被那柳家小姐看管，以免让世子未来伤心啊！”
路妈妈这么一说，路氏突然明白过来：“你们的打算是……不不不，那我们世子以后不就变成了克妻的男人了吗？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又这样的名声，我相信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也是舍不得的。”
“夫人，你真是糊涂了！我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更加不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老奴敢保证，以后啊，世子爷的婚事根本就不用担心。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不过就是需要给世子先抬身价而已。”
“夫人，有了这个开头，下次皇上赐婚的时候，我们世子才会更加名正言顺啊！这样一来，朝中的人也会看到承恩侯府的能耐，不会像我们现在这么辛苦。夫人，娶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好处，可不能放弃啊！”
东府，思兰院
“哥哥说，我们现在只能先这么做，等着那个老夫人上门。而且我们现在越是这样，那承恩侯府上的人就越是不会动，就是要动，我们也有的是法子可以推脱。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祎儿，你先委屈一下，但是你放心，我和哥哥会一直想法子的。承恩侯府想要这门婚事，可没有长辈允许，她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再说，我和哥哥已经想过了，皇上他毕竟事务繁多，不会管这样的事情的。”
柳婳祎听表姐说这样的话，心里明白她只是在安慰自己。皇帝对齐家的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的问题了，自己是齐氏的女儿，只要一天是，皇帝一天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区别无非是不是正眼看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柳婳祎为表姐未来的路感到担心。前世的时候，自己只是知道表姐是皇上的宠妃，但是具体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可是现在想想，如果皇帝对自己都是这样的态度，那对齐家出身的表姐岂不是更差。
当年也不知道表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可以走上宠妃的道路，更不知道后宫有多少倾轧在她身上。她没有见过后来的表姐，可看着她现在这样鲜活的样子，却让她很是为表姐之后的日子担心。
“表姐，你和表哥来到京都，真的只是为了应试吗？”柳婳祎看着表姐问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如果只是为了表哥应试，根本就不用表姐亲自陪着表哥一起过来。如果只是为了看母亲，那表姐又怎么会经常跟着表哥外出？”
“看你说的，难道还不允许我在京都走走，开开眼界吗？”齐世姝微微移开了视线，有点不想面对现在的表妹。她一直知道表妹是敏锐的人，但是这样的敏锐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心慌。
“表姐，齐家现在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想，不管是母亲，还是齐家的任何一个人心里，都是希望齐家的女子可以高高兴兴过自己喜欢的日子的。母亲时常和我说，作为女人只有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柳婳祎真诚得握住她的手：“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加重要，家族，权利，有时候这些东西并不能给女人带来什么。在这一点上，母亲遭受了太多的折磨，我真心不希望你的未来和母亲一样。”
齐世姝微微一笑：“我知道，我正是明白姑姑的难受，才不会走那条路。你放心，我来京都也是家中长辈的意思，他们希望我可以来京都看看，毕竟我以后可能要回到并州，那之后就不可能来京都了。”
柳婳祎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她注意到表姐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想来她没有那个打算。只要她不被皇帝看到，那一切还是来得及的，表姐那样好，若是可以嫁给一个温柔体贴的好郎君是最好不过了。
静忠侯府，静安堂
“你说，承恩侯府的世子想要求娶那个女人？”柳静璇经过几天的细心调养，身子已经开始恢复，“怎么无缘无故，承恩侯府的世子会注意到那个女人？是不是母亲专门找了这么一个人去？”
元嬷嬷摇摇头：“夫人也觉得很是奇怪，夫人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小姐你这么安排的。那承恩侯府的世子可不是个好的，夫人是想着，可能你已经不打算让那人进门，想要给她一段缘分了。”
柳静璇听到这话苦笑一声：“糊涂啊！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养身子也要一段时间，不给侯爷找个好拿捏的女人，难道要让侯爷找个表姐妹给我做妹妹吗？这事情不是我的意思，应该是有人安排的。”
元妈妈大吃一惊：“难道还有人在算计她的婚事？不会是老夫人吧！要老奴说，老夫人是真心不喜欢那个，真是她也说不定。她一来可以让那个碍眼的消失，给齐氏一个教训，二来也是图个名声。”
“现在还有什么名声？”柳静璇不可置否，“柳婳祎的婚事要是说的好，那也算是体现了祖母的真心。可在京都的豪门中，哪个不知道那个世子是个什么货色，说这样一门亲事，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也怪不得被人说得躺在了床上，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忍气吞声。齐氏平常不声不响，可上次安家退婚的时候，她拼着自己儿子前程不要都不给安家机会，可想而知这个女人的烈性子。”
“现在祖母这样做，反而让我之后不能再动手了！”柳静璇有些苦恼，“我的打算，恐怕暂时是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