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候府，和畅堂
“娘，难道我真的要娶那个名声这么差劲的女人？我不想娶，再说了，那女人一点都不漂亮，我都问过我的那些个朋友了，京都的美人她连排名都没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公子满脸不愉快地问对面的夫人，神情中满是烦躁。
路氏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的儿，你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愿意你娶这样的姑娘吗？你就当暂时委屈下自己，等到娶进门来，洞了房，以后你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你啊，永远都不必委屈你自己。”
“说什么不委屈，还不是委屈了秀儿！我上次和她说这些情况，她险些都要哭死过去，这两天更是整个人都消瘦下来了。娘，你再进宫一次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说，我们也没有必要娶妻是不是？”
“要是真的因为那个女人嫁不出去，这样，我大不了委屈点，我就纳她做妾好了，让秀儿做妻。这样想来那个女人也是傲不起来了，还可以让秀儿高兴高兴，娘，你看我这样的打算好吗？”
“哼，这是你的打算，还是你舅母的打算？”路氏毫不留情得打断了他的念想，“前两天你去见了秀儿，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说的。我以为你终于懂事了，知道我们的不容易，也学着体谅我们了。”
“可是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好了，你哪里是体谅我们，你是根本不好意思说出来！”路氏说道这里就变了脸色，整个人板着脸，“你胡乱听了你舅母几句话就想要忤逆你的父母，要不尊皇上的圣意，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娘！”别看鲁达在别人面前像个侯门公子一样，但是在他母亲路氏面前是连个屁都不太敢放的人物。他虽然在父亲的严厉下读过几本书，但是实际上他从小就不爱读书，一心只想混在女人堆里。
以前大表妹嫁给他的时候，是个温柔可人的俏佳人，再加上又有舅舅和母亲在，就是装也要装个好丈夫的样子出来。所以那两年他还算老实，就是偶尔有偷腥，也很快被母亲悄悄处置了，并没有声张。
但是很快大表妹就难产而死了，她死了之后，鲁达整个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先是在当红的青楼包了一个绝色的花魁，同时又在后院收拢了无数的丫鬟，日子过得好不潇洒快活，简直就像神仙一样。
可过不了多久，母亲就传来消息，希望自己娶小表妹做续弦，也是为了自己那个儿子。鲁达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他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这又来一个，岂不是让他又要过以前日子了？他还真是愁了一段时间。
谁知道见了小表妹之后，他却觉得这表妹真是天香国色，让人心驰。再加上丫鬟到底少了一些底气，青楼女人到底少了一些端庄，这几下对比，小表妹比她们要好得多了。再加上这表妹十分知情识趣，让他高兴。
可最近皇后和太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要他娶一个什么什么侯府的女子。他去找人打听了才知道，这女人不禁被人退过婚，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美貌可言，最多只能说清秀。
他可万万看不上这样的女人，不要说娶了，就连纳，他都嫌弃对方占了青楼中花魁小小的妾室之位。上次他去看小表妹，谁知道刚刚见面，表妹就梨花带雨，还一直问他，是不是嫌弃她了。
天地为证，他怎么会嫌弃她！两个人正是情浓的时候，鲁达和小表妹就不免有些出格，想起小表妹事后的娇媚模样，就大着胆子想要给表妹一个好一点的名分。谁知道他不过就是开口提起，母亲却这么大的反应。
“娘，舅母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我心中觉得对不起表妹。娘，你不是也经常说，我们家里现在的钱财都是因为有舅舅在，要是舅舅因为表妹的关系，不肯再给我们怎么办？娘，我们家里哪里能少了钱啊！”
这话说得让路氏也十分赞同，她之所以让小侄女进门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舍不得弟弟这个钱袋子。但是她心里很清楚，给侄女一个妾室的位置，已经让皇后不太高兴了，若是再得寸进尺，恐怕弄巧成拙。
“你不要多想了，夫人的位子是怎么也不可能给秀儿的。不是我无情，只是秀儿毕竟是个商户的女儿，若是做妾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可若是做妻子，以后我们承恩候府的面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你放心吧，秀儿她一定会同意的，这个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舅舅心里早就同意了。再说了，你要是真的觉得委屈了秀儿，等她进门你多照顾她一二也就是了，有了你的宠爱，这后院里做妻还是做妾有区别吗？”
说到这里，路氏斜睨了儿子一眼：“再说，你真的愿意让秀儿做你的妻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妻子要是管得严一些，日后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可就不方便进门了。可要是只是个妾室，不管你要多少个都是没权利说的。”
“柳家那个能被人毁成这样，想来也不是个厉害的。这样的女人就是进门做了妻子，也不会妨碍你纳多少的妾室，就是想说，你又对她没有什么情分，自然也不会为难。可是秀儿就不一样了。”
听到母亲颇有深意的话，想到自己一院子的美人儿，再想想还在青楼苦等自己的小小，鲁达只能点点头默认了母亲的安排。路氏看着儿子微微一笑，等到儿子离开这才拉下了脸色，整个人说不出的阴郁
“真是妄想！平日里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还想要自己的女儿做候夫人？我呸，就是给一个贱人都不给她的女儿！真以为都少不了她是不是，你去，给世子再找一些容貌出众的小丫头过来。”
“哼，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人，还在做这白日梦呢！说起来，还是大侄女好一些，至少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这个小侄女啊，整个就是被她给教坏了，有什么本事做候夫人。”
路氏在承恩侯府掌家也有不少年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哪里瞒得住她，更何况儿子也不会故意去隐瞒她。路氏知道两个人做的事情后就对那个小侄女很不满意了，这样的不知廉耻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弟妹也是这样的货色，现在弟弟都把她当做宝贝一样，简直就是被迷住了心窍。儿子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要是小侄女也和弟妹一样，那以后自己在这承恩侯府不就步步为难了？亏她之前还想给她做个贵妾。
这次就是弟弟不想，现在也不能改变什么了，而她嘛，哼，等着她们上门来求呢！想到昨天的情况，她心里得意柳家的事情，现在又可以给一直以来不听话的弟妹一个教训，最近还真是春风得意。
永安侯府，寿安堂
“母亲，你在东府大闹，甚至把祎儿毁容了，这事情是真的吗？”柳平一下朝就火急火燎地走进了李氏的院子，“你不知道，现在外面茶楼都已经传遍了。我刚刚下了朝，有好事的官员还特意过来问我！”
李氏比柳平还要早就得到了消息，现在正在发火的边缘：“真的？你觉得这事情是不是真的？我看你是被那两个给迷糊涂了，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今日是过去和齐氏商量婚事去的，你觉得我会把祎儿毁容吗？”
“我原来只是觉得齐氏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现在看来，哪里是心机深沉，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要不是我早早和柳嬷嬷回来了，再多待一刻钟，恐怕我就要成为一个杀人凶手，亲手在东府杀人了！”
柳平听到母亲这样一说，首先在心里涌出来的就是不信任。齐氏的为人这么多年了，他其实是有点清楚的，不说别的，就齐氏的心性，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更加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反而是自己亲娘，虽然自己不说，可或多或少也知道她的手段。难道真的是母亲看齐氏不同意，索性就……柳平时李氏的亲生儿子，儿子在想什么，做娘的心里不说一清二楚也是能知道八分的。
现在一看儿子这样的反应，李氏简直差点厥过去，更加让她心中不安的是，如果连儿子都是这么想的，那外面的人又会怎么想？她只要想到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就恨不得现在冲到东府去咬死那齐氏。
李氏又是气，又是悔，她本来自己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么多年，侯府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要不是她自己有些谨慎，恐怕早在丈夫和公公出事的时候，她就撑不住了。可她到底是过来了，也等到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继承了侯府。
可齐氏这个人不同，一来是这个女人自来也不是什么厉害性子，就是最近要银子要的频繁了一些也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二来是齐氏是这么多年李氏对于婆婆的憎恨压缩点，忍到现在自然是忍不下去了。
谁知道这次居然是提到了铁板，不光没了面子，连里子都要丢光了。正在李氏懊恼的时候，门外冲冲进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靠着李氏再度崛起的蓝姨娘。蓝姨娘整个人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在抖。
“老夫人，侯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你胡乱叫嚷什么？是不是嫌弃侯府现在还不够乱？要是不会管事，就让夫人来管理，省得你两个大场面都经不了！”这话已经是极重了，蓝姨娘脸色一红，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也不好说什么。
柳平看着蓝姨娘的脸色却是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是外面出事了？还是侯府中有什么大事发生？”蓝姨娘见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这才大松一口气：“侯爷，是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批人。”
“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现在都有很多人堵着，而且他们还不断扔一些臭鸡蛋和菜叶子，有些人甚至在，在道倒一些馊水！”蓝姨娘说到这里，好像是要立马澄清一样，“我已经让护卫去阻拦了，但是好像效果不是很大。”
“疯子，简直都是疯子！”李氏瞪大了眼睛，“你可问清楚了，那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做出这样的事情。这里可是天子脚下，那些人都不要命了吗？真是刁民，都是一群不知礼数的刁民！”
蓝姨娘听到问话，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得看了一眼老夫人：“回老夫人的话，那些刁民说，说是看不惯老夫人这么欺负儿媳妇，为东府的齐夫人和她可怜的女儿打抱不平的！还说，有人在京都有名的茶楼说书，说得正是……”
李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一下子拿起身边的粉彩福寿盖碗砸碎在地上：“好，好，好啊，东府是要翻天了，是不是？她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那个贱人，那个毒妇！”
李氏现在恨不得一口咬死齐氏，要是齐氏就在她眼前，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就连柳平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非常惊讶，不过短短一日，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母亲不过是去了东府两个时辰而已。
不说他下朝之后的事情，就是现在的茶楼说书，也实在让人防不胜防。想到这里，他转头对着母亲开口：“娘，婚事暂时先放一放。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提起婚事，恐怕就更加坐实了谣言，到时候我们就很难开口了。”
“什么？我被人这么骂，还要被人堵在侯府，你却叫我放弃那个婚事？那我何必去走那一趟，又何必被人这么骂？现在你母亲被人这样陷害，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母亲报仇吗？你可是我的儿子啊！”
“母亲！”柳平只觉得浑身疲惫，“母亲，不是我不帮你，是这个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如果我们现在不安静下来，我们只会走一步错一步。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现在流言已经不断，只能等流言稍微平复下，我们才能想办法。”
“你胡说，你胡说！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母亲，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难道我这几天要一直顶着这样的流言躲在侯府中？平儿，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母亲吧，你不能不管我这个老母亲啊！”
柳平被李氏吵得头疼，但又实在一下子想不出办法。正在为难的时候，杨氏带着辛嬷嬷也走了进来，一看到这样的情况，她遮住嘴角的冷笑，反而劝柳平：“侯爷，母亲这个时候正是心烦的时候，说话难免就冲了些。”
“但是现在外面的情况的确很乱，蓝姨娘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也怪不得她。我刚刚已经让府中加派了护卫，先让大管家出面安抚一二。我们毕竟是侯门府邸，就是那些百姓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等大管事出去说明一二也就没事了。”
“内院的事情侯爷交给我处理就是了，但是外面的事情，我这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好出面。侯府，我们和东府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何必闹得满城风雨，让别人都看笑话呢！”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若是姐姐可以出面，想来外面的人就不会人云亦云，我们也可以多点时间来想想办法。要不然，虽然那些百姓的嘴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到底不是个样子！”
“侯爷，你需要先去一趟东府问问姐姐和祎儿的情况，最好再带上子杰。就是姐姐暂时有气，看到子杰也总能原谅一二，有了这个分辨的时机，我们就有机会把事情说说清楚。现在可不是互相赌气的时候啊！”
就是李氏也不得不同意杨氏现在说得这些话，况且，不管是李氏还是柳平都不会喜欢这样被人当做猴儿看。柳平听到这话，沉着脸点点头：“你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住齐氏，不能让她再闹了！”
他的声音中虽然平静，但是杨氏和他做了多年的夫妻，对可以轻易听出这个男人语气中带着的那种厌恶。杨氏心中激动，齐氏啊齐氏，你终于也有今天，她这么多年的夙愿，也到了实现了时候了。
东府，思兰院
“小姐，你要我去安排的事情我都已经吩咐齐面去安排了。”青花对着主子轻声禀告，“我们不用先去和夫人说一声吗？要不然夫人那边未免有些被动了。”
“不用了，我先睡一会，等半个时辰之后，你记得叫醒我。”柳婳祎对着青花眨眨眼，“很快，我们侯爷应该会上门来找我们了，等侯爷上门的时候，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侯爷才会派更多的人手出去查。”
“是，那小姐先休息会儿，奴婢就在这里守着你！”青花伺候了小姐躺下，为她捻捻被角，心里却说不出的舒畅。她在东府也有几年了，前几年刚刚来小姐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很是为夫人小姐不平。
两母女都是不爱争抢的性子，但是对下人却是宽容慈和，是个非常好的主子。只是府中的情况有些特殊，侯爷似乎也不是常来的那种人，所以府中上下的很多奴婢背后说起这两个主子总是有些看不起。
可她和青草不同，若是没有夫人仁慈，小姐可怜，恐怕她们两姐妹早就在几年前就死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愿意跟在小姐身边，陪着她一辈子到老，为她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之前的时候，她总觉得小姐有些单纯了些，可是经过那次生辰的事情之后，小姐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这样也好，小姐越来越聪明，想来日后也会慢慢扶持着夫人在府中立起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东府，芝兰院
“嬷嬷，你得到的消息都是真的？”齐氏整只手的青经都冒了出来，她死死拉着汪嬷嬷的手，好像死活都不相信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汪嬷嬷抖索着嘴唇想要劝，可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齐氏摊倒在床上，整个人喃喃自语，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她自认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可是到了后来，却是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从我背叛开始，我就是一个罪人，一个罪人！”齐氏红着眼睛，看也不看汪嬷嬷，“嬷嬷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情的，我还有祎儿要照顾。”
“夫人！”汪嬷嬷跪倒在一边，“夫人请坚强些，我们还有小姐，我们可不能把小姐交给那群畜生啊！夫人放心，齐家还在呢，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回家啊！老夫人和老太爷一定都等着你呢！”
“下去！”齐氏这次再也不愿意控制自己的脾气，“都下去！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汪嬷嬷看着自己抱大的孩子这样伤心，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只能先下去了。
外面齐世修和齐世姝看到汪嬷嬷出来，连忙上前询问。他们是知道那个消息的，最怕的就是姑姑一下子承受不住，现在看到连汪嬷嬷都出来了，心里更加担心。汪嬷嬷摇摇头，又看了看禁闭的门，实在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