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我们能怎么办？父亲说得对，只要祎儿可以下嫁，在平儿看来，就是我们和李家有了更深的联系。这样一来，李家可以继续在江南发展不被吞并，侯府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想来也不会太过分了。”
柳嬷嬷却很不看好，再想想现在府中的情况，忍不住劝道：“老夫人，依老奴看，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这么做才好。老夫人，侯夫人的手段您今天也见识到了，她这是疯起来已经不管不顾了啊！”
“以前的时候，至少她还在乎侯爷，老夫人可以凭着这个让夫人做事情有点估计，但是这几天老奴冷眼看着，夫人是半分夫妻的恩情也没有了。而且，刚刚后院传来消息，蓝姨娘今天上午突然就去世了。”
李氏大吃一惊：“昨天不是还挺好的？虽然一只眼睛没有了，但是有大夫看着，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没命了！难道是杨氏做的？她到了现在都不打算放过蓝姨娘，那子杰呢？那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侯府的孩子！”
柳嬷嬷连忙劝道：“大少爷那边老奴已经让人去看过了，暂时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只是，老夫人您想，若是侯爷真的已经没有生育的能力了，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啊！大少爷经过这次的事情，应该会长大了。”
“哎，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李氏心里想到这个也是一团火气，“你说说，要是柳子杰小时候聪明一些，多和齐氏有些感情，齐氏也不会一知道真相就不要这个儿子了。说白了，只要是儿子就可以了。”
柳嬷嬷心想，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们家一家子是聪明货色吗？当年小少爷小的时候，千方百计想了法子让孩子留下来，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甚至仍由蓝姨娘笼络这个儿子，说齐夫人的坏话。
现在身世被曝光了，想要好处了，就要少爷使劲贴上去，说真的，要是齐夫人没有孩子，没有依靠，哪还真是有几分可能。毕竟不管怎么说，名义上柳子杰是齐夫人的儿子，将来在礼法上是一定要赡养的。
可齐夫人不是啊，不说自己有个亲生的女儿养在身边，就是那天带过来的齐家的两个表少爷和表小姐也是有本事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仇人的儿子养在自己身边，做自己的儿子，享受富贵。
“你说，这么多年了，就是有天大的仇恨也应该要忘记了。子杰到底是个儿子，将来如果祎儿出嫁了，难道就不要哥哥撑腰吗？有个男人在家里，总要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这样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可能齐夫人是伤心透了吧，那时候二小姐因为退婚的事情，您也知道，少爷做的太过分了。他那时候但凡挂念一些母子和兄妹的情分，也不可能让齐夫人这么生气。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看齐夫人能不能心软。”
“老夫人，如果齐夫人可以心软，或者是为了女儿妥协，那我们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利用啊！要不然真的要自己和夫人斗吗？不说侯爷了，就是以后在侯府我们恐怕都有些为难，刚刚夫人那边说，晚饭只有平时份例的一半了。”
“还说，侯爷遭到皇上的训斥，被皇上下旨在府中禁足反思，我们身为侯府的人，虽然不能为侯爷做什么，但是至少也要和侯爷同甘共苦。还下令说，我们院子里的月例银子减一半作为表率。”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现在我还没有死呢，她就要这么糟蹋我，那我日后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好脸色给我看！”
“老奴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想劝劝老夫人。老夫人，要老奴说，到底还是齐夫人有些良心，会念着您是个长辈啊！只要我们暂时和齐夫人休好，等到了时机对我们自己是有帮助的，包括李家。”
这一主一仆在这里讨论得热烈，殊不知后罩房中的柳子杰正在水深火热中，他现在全身滚烫，整个人难受的想要死过去。柳子杰知道自己是得了病，他现在口干舌燥，想要吩咐下人给他点水。
可他的喉咙太干了，加上昨天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时之间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行，起码要告诉外面守着的人自己的情况，要不然恐怕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柳子杰拼命想要张口说话，但是他越是着急，整个人就越是张不开口，他着急得眼泪都要留下来了。柳子杰想要抬抬手，他想要拍拍下面的床铺让人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可是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两个丫鬟的声音，丫鬟甲说：“姐姐，我是家里没有什么本事，现在才让我来伺候这个主子，你家里至少还有一个管事父亲，怎么也会来伺候这个倒霉鬼？那不是耽误姐姐吗？”
丫鬟乙听到这话也红了眼睛：“你是不知道，我那个父亲之前能够做上管事是因为蓝姨娘的关系，现在蓝姨娘得到这样的下场，我父亲又怎么会不担心。虽然照顾这位有些不好，但是我们家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哎，我们两个可真是命苦，你看有门路的人就是不一样。那个秀兰姐姐你还记得吗？以前啊，是里面那位的贴心丫鬟呢，不知道背地里拿了多少的好处，可现在事情一发生，她跑得比谁都快。”
“听说昨晚之后，秀兰姐姐就去求了她在府中的那个干娘，现在已经去了厨房了。哪像我们两个，别人都不愿意过来的地方，我们倒是成了接手的那个，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你可不要吓我！不管怎么样，他到底也是侯府的少爷，虽然不像以前了，但是总也是个主子不是。再说了，秀兰姐姐也是没有办法，她以前伺候少爷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好东西的，她是老实人。”
“呸！什么老实人，也就是你们才会相信这些人说的话，要是我，我是半句话都不会相信的。那个秀兰是最奸猾的那个了，你说，里面的那位难道真的一份私房都会没有？齐夫人可不是小气的人！”
“你看这么多年，不说别的，东府的下人月例都是齐夫人给的，府中都没有出什么银子，可现在呢？我听说，那东府的月例银子都已经涨到四百文一个月了。那些个主子身边的人，都有九百文一个月。”
“可是我们侯府这边呢？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还说这个月的银子都要少，我本来还想买些头花带的，结果现在想都不用想了。我们可真是倒霉，没有福气去东府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会伺候他！”
“我估计啊，秀兰早就从里面那个身上拿到不少东西了，那个蓝姨娘也是。要说，这样的人也真是坏，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也是没有福气的，享不到什么儿子的福气咯，现在连侯爷都厌弃她！”
“哎，其实蓝姨娘根本就不用这么做的，她生下来的到底也是侯府的孩子，只要好好养大就可以了。也是她太过贪心，想要齐夫人的嫁妆和身份，这才动了这样的歪心思，其实说来，少爷也可怜。”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可真是糊涂了，里面那个可怜什么啊！我的干娘是老夫人院子里烧茶水的，昨晚听到一耳朵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里面的那个啊，就是个白眼狼，从来都养不熟的。”
丫鬟乙捂住了嘴巴，压低了声音：“你可不要胡乱说什么？少爷是读书人，读书人哪里有这么坏的。再说了，少爷虽然在侯府长大，可也去东府给齐夫人请安的，要我说，齐夫人也太狠心了些。”
“不管蓝姨娘当年是什么心态，可少爷这么多年陪着齐夫人也是真的啊！齐夫人身后现在就一个女儿了，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惦记少爷吗？不管怎么样，二小姐出嫁了，有了兄长护着也是好的。”
“你还不知道吗？”丫鬟甲吃惊，“那时候二小姐和安家的那个有婚约，可安家的那个不地道，背地里还史家的搅和在一起。后来，安家派人去了东府，说是要退婚，那时候还叫媒人去了很多次。”
“我们府上的杨夫人暗中和史家的夫人联合，利用史家的势力，取消少爷的应试机会。少爷在侯府中知道这个消息，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连二小姐一辈子的名声和幸福都不顾了，你说狠不狠？”
丫鬟乙想着平时少爷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再也想不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不会吧，少爷平日里对我们，还是对蓝姨娘都挺好的。就是他屋子里的小丫鬟偶尔有什么难处，他也会伸把手的。”
“啧啧啧，所以说啊，人有时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看，他啊，对着外人还不错，可对着齐夫人真是不孝顺。现在我们是知道他的身世，可之前我们都是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不管怎么样，二小姐只是个姑娘，一个姑娘被人退婚已经很惨了，作为兄长还去人家的伤口上撒盐，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没有良心。也难怪，现在齐夫人死活都不愿意搭理他，要是我，我也不愿意。”
“少爷怎么可以这么做？二小姐那时候真是可怜，先是被老夫人打了一巴掌，再被京都人说三道四，最后还要被自己的兄长砍一刀。”丫鬟乙也叹息开口，再也说不出少爷是个好人这样的话了。
这两个丫鬟说话虽然轻，但是现在整个后罩房里面就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有别人在。所以这两个丫鬟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都传入了柳子杰的耳中，他虽然昏迷着，但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难过起来。
柳子杰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很特殊，不是说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是他是齐氏的儿子，但是人却住在侯府。他住在后罩房中，但是总可以听到小时候的奶嬷嬷背着自己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大少爷养在侯府又怎么样，齐夫人没有本事，自己一个人在东府生活，儿子却在侯府熬日子。真是可怜，侯夫人多受宠啊，但是东府那个呢？要我说啊，估计齐夫人是把这个儿子送进来争宠的。”
大丫鬟秀兰有些不相信：“奶嬷嬷，齐夫人也是为了大少爷的身体着想，你可不要胡乱猜测有的没的。大少爷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但是只要在侯府住一段时间，那自然就可以恢复正常。”
“这样一来，齐夫人就是想要儿子陪伴在身边，也不敢拿大少爷的身体开玩笑。奶嬷嬷，我们现在只要好好照顾大少爷就行，再说，你拿的赏钱还少吗？你可不要忘记了，齐夫人还另外给你一部分赏钱的。”
奶嬷嬷被一个小丫鬟说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明白小丫鬟说的是实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为大少爷感到不公平而已。孩子还小嘛，不管是什么原因，总是在自己的亲娘身边好。”
“再说了，现在才几年，齐夫人心里惦记这个儿子，自然会多加照顾我们，可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呢！齐夫人身边还有一个女儿，你说，她还会记得这个儿子吗？你们年纪小，才想不到这些。”
听到奶嬷嬷这么说，秀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奶嬷嬷说的话也是实在话。齐夫人身边有个女儿，天长日久的，也难免会忘记这个在侯府的儿子，再说，大少爷这么频繁的生病，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啊！
“要我说啊，齐夫人就是偏心，本来嘛，在我们乡下就是儿子比女儿重要，你说，哪有为了女儿不要自个的儿子的。就是大少爷不得不在侯府，那夫人也可以留住在侯府啊，干嘛就一定要去东府。”
“说来说去，还不是舍不得那个女儿在东府，可大少爷也不过就是比二小姐年长两岁，真是狠心。大少爷自己一个人在侯府，说是有祖母，有父亲，可你看那边的二少爷，人家才是有亲娘的人。”
“前两天二少爷不过就是咳嗽了几声，侯夫人着急的不得了，亲自陪着二少爷睡了一晚，第二天孩子的身子就好了。可你看看大少爷，他这几天生病，齐夫人就白天过来一下，到了晚上马上就走。”
“今天更加不用说了，那个叫什么汪嬷嬷的说府上有人来报，二小姐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家里大哭。齐夫人一听就不得了，立马转身就回去要看女儿，连儿子都顾不得了。”
秀兰也知道今天的场景，现在听到奶嬷嬷的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到了最后只好看着假装睡觉的柳子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那边也是齐夫人的骨肉，我们大少爷到底是做兄长的嘛！”
她们都以为在床上的柳子杰已经睡着了，两个人说话就在床边，也没有避讳他。可惜，柳子杰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是很多事情都明白了，偏偏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不过是在闭目养神。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开始讨厌自己那个妹妹，他总是觉得，要是没有妹妹，那自己也不会被母亲抛弃。柳子杰想，如果没有妹妹，母亲看自己身体不好，一定会留宿在侯府照顾自己的。
有了妹妹之后，母亲就不是全心全意对自己好了，也不能全心全意为自己筹谋，妹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越是这样想，柳子杰就越是讨厌自己的妹妹，到最后甚至是憎恨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她。
可是现在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妹妹是什么身份，母亲对自己的女儿好是天性吧，即使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哪有母亲可以拒绝血缘的本能呢！柳子杰想到这里，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这么想，如果自己当时对妹妹好一些，对母亲孝顺一些，也许母亲不会放弃自己的。可这么多年自己做了什么呢？她们说得对，他甚至想要毁了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他是个坏人！
柳子杰的年龄不是很大，虽然他有些自私，但是也不是到泯灭良心的地步，特别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还没有这么讨厌自己妹妹的时候，他拉着她在东府的后花园摘花的情景。
外面的声音突然之间渐渐远去，柳子杰拼命拉着自己胸口的手渐渐松了开来。他的耳边似乎想起很多年前齐氏抱着自己唱儿歌的场景，原来这么多年，不管自己怎么做，最后想起的还是其实这个母亲。
东府，芝兰院
齐氏知道柳子杰去世的消息，整个人安静了一刻钟，最后才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月色：“我不后悔，也不让自己伤心，要是我伤心了，后悔了，才是对我儿子的不公平。这么多年，就当我瞎了眼！”
汪嬷嬷抿抿嘴：“夫人不用愧疚，我们用的药是悄悄放进香料中的，没有人会察觉到，后面也会有人处理干净。夫人，他只是为小少爷陪葬去了，这是他应该要付出的代价，如果要怨恨，就要怨恨蓝姨娘。”
齐氏摇摇头：“我不会愧疚的，嬷嬷。我被蓝姨娘骗了这么多年，对一个仇人的儿子好了这么多年，甚至差点赔上了我的女儿，我早就没有这样的心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现在的心情。”
齐氏想起当年自己整夜整夜不睡觉陪着那个孩子的场景：“那时候，我是真心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的，我是真的想要救活自己的儿子。可现在想起来，我当时想救的那个孩子，早就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嬷嬷，过几天我想去趟灵云寺，我听说，那里可以点长明灯，我想给相公和孩子点两盏，希望他们下辈子可以平平顺顺的。”汪嬷嬷听到这话，流着眼泪拼命点头，只希望主子心里可以好受点。
“主子放心，等过两天我们就去，正好也可以带表小姐出去散散心。对了，今天有小姐的消息传过来，说她现在在侯府一切都挺好的，要夫人不要担心，还说，她正在准备宴会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齐氏终于有了笑容的模样：“真的？这个孩子终于让我有些放心了，对了，祎儿的首饰和衣服我得再看下。等到了明天，你吩咐人先给她送过去，要是她觉得不好，马上就回来和我会说，我重新给她选。”
汪嬷嬷看着主子有活力的样子只觉得欣慰：“夫人先不要着急，小姐那边也不是着急要，不过是先准备着而已。再说了，小姐现在在静忠侯府，那大小姐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管，总会给小姐一些门面的。”
“我们到时候准备一份谢礼，再顺便去看看大小姐，也可以问问二小姐去王家的情况。总能遇到一两个认识的小姐妹，家里也不可能没有兄弟吧，只要有了方向，我们也能多打听到一些情况啊！”
齐氏听到嬷嬷说起这个，整个人的心神终于活络了起来：“是啊是啊，祎儿的婚事真的不能再耽误了，我昨天已经写信回并州，让兄嫂不要把修儿那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我们祎儿配他是耽误了。”